徐嬷嬷一惊,急忙接了茶杯放到一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不安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奴婢这便去令人请太医过来给娘娘好好瞧瞧。”
魏后缓过气来,闭着眼睛紧紧抓住了沈嬷嬷的手,“不必去了。我可能只是被怀儿气得太过了。很快就好。”
沈嬷嬷听了,疑惑地打量着她的脸色,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像滚开的水一般不停地翻涌,可是却怎么都不敢问出口。
只怕这一出口,便成了铁定的事实……
魏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脸色便变得越发难过,沉声说道:“你去罢。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今天的晚膳清淡点,我没什么味口。”
沈嬷嬷点头,低声说道:“奴婢告退。”
走到门口时,魏后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身后传来,“把小扣子叫来罢。我一身酸痛,让他来帮我好好按捏按捏。”
沈嬷嬷脚步一滞,顿了顿,才说道:“是。”
走出门,看到洛启正站在园子里跟一个宫女闲聊着,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声咳嗽了两声。
洛启听到,也不回头,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宫女,这才转身走到徐嬷嬷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叫道:“徐嬷嬷,可是有事找奴才?”
沈嬷嬷冷冷地看他一眼,强按着心中的厌恶,低声说道:“娘娘叫你,快进去罢。”
“是。”洛启应了,举步上前推开门闪身入内。
沈嬷嬷转头,看着那道已然紧闭的门不由眉头紧蹙。
联想到方才魏后那样的呕吐,心甚是不安,再无心情做别的事情。
洛启进了殿,见到斜倚在湘妃榻上脸色苍白双目闭阖的魏后,眉梢挑了挑,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来到她身后,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捏起来,低声说道:“娘娘心情不好?”
魏后睁开眼,看到他满脸的温柔,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轻叹一声,“是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那让奴才去为娘娘请太医过来好好诊治一下罢。”
魏后摇了摇头,眉头又微微蹙起,“不是说过,没人在的时候,不用对我用尊称么?”
洛启轻笑,“沈嬷嬷在外,怕她听了越发地对我厌恶了。”
“不用介意她。她也只是为我好。”魏后叹气。
“是。我明白。所以我不会怪她。”洛启点头,又关心地问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不看太医呢?是不是太子爷方才又惹你生气,让你想自暴自弃?千万不能这样,你这样让我很心疼,知道么?”
他温柔地搂她入怀,才发现她身体一直在颤抖,手也凉得沁人,不由大吃一惊,“你的手这么冷,身体还一直在发颤,这一定是病了。别再犟了,我这就去找太医过来看看。”
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不行!不能让太医看!”魏后心急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愣,转头凝视她,“为什么?”
魏后咬唇,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已经有一月未来月事了,我怀疑……”
这话如晴天霹雳,把洛启劈得半死,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魏后说不出话来。
魏后见了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害怕了,不由冷笑一声,“怎么?害怕了?那你当初与我那样的时候,怎么不害怕?难不成你以为你做的事不会有一点后果么?”
说话间,眼睛里杀机四起。
洛启回过神来,缓缓摇头,在她身边坐来,轻轻地将她搂入怀里,低声说道:“我敢做敢当。既然当初敢爱你要你,就绝不怕会有什么后果。”
魏后听了,语气渐缓,“那你方才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洛启叹口气,手缓缓地抚在魏后尚且平坦的腹部:“我只是因为太过喜悦而不敢相信。想想看,我是以太监的身份在这宫里求生的,早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如今突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能不惊喜若狂么?”
魏后听了,不由笑了,“你这惊喜若狂倒表现得异于常人。”
“他会动么?”洛启禁不住伏下身将脸紧紧地贴在了魏后的腹部。
这样的举动莫名地让魏后的眼眶湿润了,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洛启的头,温柔地说道:“才一个月呢,怎么可能会动?想要他动,最起码还得等他足够大。得四五个月才行。”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洛启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
他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独独没有想过魏后会怀上他的孩子。
这让他猝不及防,一时之间思维能力都没有了。
现在他说的话做的动作完全只是他的本能。
魏后轻轻地笑,“别太心急。而且吧,在没有大夫诊断前,也不能断定我一定会怀孕了。”
洛启听了,猛然坐起身子来,迫切地说道:“那我们出宫请大夫诊断一下便行了。”
魏后点头,沉吟道:“嗯。我方才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一定得谨慎为之。”
“这是一定的。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出宫?”洛启问道。
“现在就出去罢。魏府有医者,咱们直接去魏府就行了。”
“那事不宜迟,赶紧走罢。”洛启伸手将魏后搀扶着起来。
一个时辰后,洛启与魏后便坐着车辇来到了魏府。
魏天成匆匆地迎了出来,责备地问道:“你要来,该多带些人来,怎么就带了他就这么来了?如今时局异常,你得多加小心。”
魏后低声说道:“我有要事与你说,而且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带了他前来。”
魏天成见她脸色凝重,心不由一惊,当下不再多说,急忙将她迎了进去。
半盏茶后,魏天成一脸严肃地在魏后的面前踱来踱去。
魏后却满脸轻松,端着一碗燕窝津津有味地吃着。
魏天成耐心地等她吃完,这才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魏后用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是留下来。这个孩子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可真正是及时雨。咱们先把怀儿推上皇位,等这孩子长大之后,再让怀儿禅位好了。这对于我们来说,皆是大喜事一件。”
“如果这孩子是皇上的,那一切当然顺理成章!可是……”
魏后打断了魏天成的话,“他本来就是皇上的。哥哥想到哪里去了?”
魏天成转头看她,“你有把握?”
“无论如何,今晚皇上一定要在我的床上!”魏后斩钉截铁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如果你能办成,那一切都好办。不过撇开这个不说,那人你准备如何处置?”魏天成又问。
魏后听了,眼睛黯淡下来,隔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不用操心,我会有分寸的。”
魏天成冷哼一声,“怕只怕你也和怀儿一样深陷情海无以自拔!”
魏后脸一红,很有些着恼,咬了咬唇没说话。
魏天成叹了口气,“你也别生气,我这样说都是为了你好。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孩子的出身若败露,咱们所有人都不用活了。魏氏数代,也算到头了。所以,该如何做,你的确该好好想想。”
魏后缓缓点头,“兄长的话,我记在心上了。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着站了起来举步便往外走。
魏天成叹了口气,心情沉重无比。
不过短短的十天时间,他的人马大批大批地折损。
一是由于魏后的仓促对尹月的出手,害得他不得不忍痛割爱,让自己人杀自己人,眼睁睁地看着培育多年的精英就那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二是南宫瑾怀盲目的爱情,害得他培训杀手的基地毁之一旦。
虽然那些人还未出师,但也培养了多年,今年正是十年一轮的最终考核期,原本,这一轮考核过后,最少有三四十名杰出的杀手要从那里走出来,正好弥补先前的损失。
可是这样一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老人折损那么多,新鲜的血液却供应不上来,这实在让他窝火,同时也让他举步维艰起来。
这些原本都没什么,他有办法克服,可是让他无奈地是,有那样永远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妹妹和外甥。
当年的魏后,若不是南宫坷对她太过冷漠的话,她又何曾会把魏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所以,这样的一对母子,让他有种绝望的感觉。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为了魏氏的兴亡去练那什么劳什子《葵花宝典》了……
魏后走出大厅时,脸色很有些难看。
心细的洛启发现了,并没有去问她,而是温柔地扶着她往外走。
上了车,在经过一个卖果脯的辅子,洛启让车夫暂停一下,自己转身走进辅子买了七八种开味的果脯递给坐车里发愣的魏后,温柔地笑道:“娘娘嘴里无味的话,不如吃点罢。”
魏后回过神来,看着满怀的果脯,眼睛微微红了,冲着他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洛启回以一笑,放下车帘,平静地对车夫说道:“走罢。”
方才在等待魏后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想孩子的事情。
他莫名地发现,自从魏后告诉他她有可能怀了他的孩子之后,他对她原来的仇恨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再无仇恨,也无害怕,满满的全是这个孩子生出来后会是什么模样,长得像他,还是像她。
还有,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该取什么名字才有宏伟的前途,是女孩,又该叫什么名字,以后才会有福气嫁给一个好男人……
魏后出来后,脸色很难看,很沉默,一个字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