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后嗫嚅,“你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不错。我知道你怀上那个贱奴的孩子了!所以,趁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必须及早拿掉这个孩子!你若下不了决心,我来替你下!”南宫瑾怀冷冷地说道。
“你疯了么?我是你母后,你岂敢如此无礼?”魏后挺直了身体,色厉俱荏地低声嘶吼。
“要儿臣尊重您,首先得学会尊重您自己!”南宫瑾怀冷哼,一甩袍袖,“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儿臣一早就过来。”
魏后咬牙,嘶哑地说道:“我不会听你摆布!你没有这个权力!”
南宫瑾怀的耐心终于用尽,转身走到魏后身边冷幽幽说道:“母后,您最好听话一些。别逼儿臣亲自喂药!您应该清楚,你肚子里的贱种无论如何都不能留!除非想拉着所有的人一起陪着你的情人陪葬!”
魏后摇头,伸手捂住腹部,毅然决然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要留着他!除非,除非你现在把我给杀了!”
南宫瑾怀懊恼莫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孩子对你就这样重要么?你想留着他,是想作为纪念,还是想要操控他,把他培养成一个比我还听话的傀儡?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满足你一切在我身上没能满足的念头,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想留着他!我在这宫里太寂寞了,你已经夺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快乐,就不要再夺走他罢。要不然,我活不下去!听到没有?怀儿,让我留着他。我需要他陪着我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别逼母后了成不成?就算母后求你了成不成?”魏后一边流泪一边跪在床上对着南宫瑾怀磕头。
南宫瑾怀眸光闪烁,低声说道:“不是我心狠,而是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留!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为了魏氏,还是为了你!要知道,万一这个孩子被人置疑,不仅你声名狼籍地位不保,你和孩子的性命照样活不成!所以,别再说了,无论如何,这孩子都不能留!你今晚好好考虑清楚,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头痛得很,根本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用力挣脱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魏后绝望至极,看着他的背影哑声说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是么?”
南宫瑾怀头也不回地说道:“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得这么办!别想着去找舅舅,在这件事上,任何人来说都没得商量!”
魏后听了,突然情绪就失控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父亲逼我,你舅舅逼我,你也来逼我!把我逼死了你们就舒服了是不是?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一生?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若有本事,自己去争去抢去斗,何必把我夹在中间!”
南宫瑾怀顿住脚步,冷冷地说道:“母后,别忘了,一直以来是你逼我去争去抢去斗!”
“是啊!是我逼你!可是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魏氏?可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年的羞辱,你给了我什么回报?你的眼里有过我尊重过我么?你满心满眼里全是尹月!你为了她不惜来威胁我伤害我,你这样的儿子让我有什么指望?”魏后崩溃地嘶吼。
“你对我失望,所以才想法陷害尹月,所以才想留下这个孩子,以便将来让他取代我么!”南宫瑾怀猛然转身愤怒又失望地质问。
“是是是!”魏后疯了般地冲他嘶吼,“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是你逼我的!你完全听命于尹月,把她奉若神明!还有就算把你扶上皇位,你也不可能……”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由惊悸地捂住了嘴巴,心里又慌又乱。
南宫瑾怀脸色凝重,缓缓问道:“我不可能怎么样?继续说下去。”
“没有。我只是想说以你现在对尹月这副掏心掏肺的状态,就算你坐上了皇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你只不过是她的俘虏任由她摆布。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魏后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你方才想说的是这个么?还是,还是你想说我根本不可能有子嗣了?正因为这样,你才迫切地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是不是?”南宫瑾怀冲口而出,可是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却意外地被这番话给震住了。
魏后也被震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南宫瑾怀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一时之间,又慌又怕,急忙跳下床伸手去拉南宫瑾怀,低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直在吃药么?李云辅也一直在研制新药,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前面,你也看到了效果是不是?所以,别胡乱猜测,你这是吓你自己,这样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南宫瑾怀避开了她的手,眼睛税利地落在她的脸上,沉声问道:“李云辅已经死了罢?在黎玉漱对我用药伤我身体之后,他就死了罢?他是不是想放弃对我的治疗,而你不允,所以狠心杀了他?他的尸骨是不是就在这仁寿宫某个地方?你说的他闭关练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怀儿。母后没骗你。李云辅确实一直在为你研制新的药方。你耐心一点,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新的药方回来了。”魏后竭力地辩白,可是眼睛却慌乱地转动,一下都不敢跟南宫瑾怀对视。
南宫瑾怀见了,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不由苦涩地一笑,“这孩子,你留着罢。虽然有风险,但是这个险值得去冒。这样说,你可以宽心了罢?折腾了一夜,就此打住罢。你累,我也累了。”
说完之后,他不再想看魏后一眼,更无力再说一个字,转身快步离去。
“怀儿……”魏后追到门口,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又痛又悔。
她知道,她费尽半生心血培养的儿子到底还是以不可逆转的趋势远离她了……
沈嬷嬷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娘娘,外面风寒露重,您穿得又单薄,还是赶紧进屋罢。若是着凉,更是得不偿失。”
魏后流泪,“我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别伤心,太子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其实他今天这样做,不也正好证明了他其实比您想像的要聪明干脆么?一直以来,您不正是希望他这样么?”
魏后苦笑,“在别人的事情上,他倒清醒倒很聪明干脆又狠绝,可是,可是在面对他自己感情问题的时候,他却始终是清醒不来。”
沈嬷嬷听了,无言以对。
魏后长叹一声,举步往外走。
沈嬷嬷急忙拦住了她,“娘娘,今晚就歇息在偏殿罢。主殿放一放罢,那里奴婢还没来得及清洗。”
魏后摇头,伸手握了沈嬷嬷的手,“那我们便一起清理。”
“娘娘……”沈嬷嬷还欲再说,魏后举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沈嬷嬷无奈,只好紧随在了魏后显得格外落寞而伤痛的背影之后。
进了正殿,魏后看到那一地的凝固的血渍,悲从中来,一阵晕眩感突袭而来,身子摇了摇,险些栽倒在地。
沈嬷嬷急忙扶住了她,低声说道:“娘娘,还是回避一下罢?”
魏后虚弱地摇了摇头,推开了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弯腰,从血泊中拾起那张人皮面具紧紧地贴在了胸口,然后恍恍惚惚地往内室走去。
沈嬷嬷知道她需要时间独处,便没有跟上前去,而是转身出去,提了两桶水进来,关上门跪在地上用帕子和刷子仔细地清洗着地面。
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地面上的血渍才终于清洗干净了,她站了起来,轻轻地捶了几下酸痛得似乎快要折断的腰,然后想要将血水提出去,却突然顿住脚步,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朝内室悄悄走了过去。
掀开帐帘,一眼看到魏后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
她已褪去了满是血污的外衣,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坐在那里,沈嬷嬷第一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向丰满的她竟然变得如此削瘦单薄。
沈嬷嬷的眼眶莫名湿润了,明明知道魏后此时最需要的是独处,可是到底还是担心她会受凉生病而最终举步慢慢地走上前去。
取了一件夹袄上前,轻轻地披在了魏后的身上,正欲再劝几句,视线却突然在镜中那张英俊而陌生的脸上胶住。
“娘娘?”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
魏后却突然笑了,“这张脸很英俊罢?洛启一直戴着它。它虽然远远不及洛启本来的面目,但它到底被洛启戴的时间长,不仅有洛启的温度,还有洛启的气息。戴着它,我觉得他还在我身边。”
“洛启?”沈嬷嬷惊疑,只觉得这个名字实在耳熟得很。
“是啊。洛启。那个曾经把怀儿迷得不愿回宫的洛启。”魏后点头,笑容诡异。
“是他……他不是死了么……”沈嬷嬷大惊失色。
“没有死。他逃了。尹月救的,再把他送进了宫,目的只是想害我身败名裂。可是最后,他却爱上了我,即便是付出生命,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护卫我护卫我们的孩子!”说起他,魏后满眼温柔,手轻轻地抚上那张英俊的脸久久流连徘徊。
“天啊!”沈嬷嬷惊得连退几步,愣了半晌,突然扑到魏后身边,紧张不安地问道,“那孩子呢?太子爷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