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沉重地叹息一声,“臣已经喂太后服下了解药。不过因为此毒太过霸道,所以尽管此毒已解,可到底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南宫景焕咬牙,“什么后遗症?”
“太后日后只怕会一直在昏睡之中,再无醒来的可能。”
此话如晴天霹雳,炸得南宫景焕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作不得声。
良久,他冷冷看向太医,“你是说你束手无策了么?”
太医心一沉,急忙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要想太后醒来,必须得一味特殊的药引。”
“什么药引?说!”南宫景焕拍案而起。
“一种名唤火龙蛇的蛇血。”
“那还等什么,赶紧取了它来。”
“皇上,这蛇生在西南密林某座盛产各种药草的山里,因其喜好吃药草,故它本身就是一极好的药膳,不仅可解百毒,更可令练武之人增加功力,所以有人人都上山捕捉而食之,近年来,已经鲜见它的踪迹。要找到它,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一旁的铁首立即上前说道:“皇上,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罢。臣一定在三个月内帮您取到药引。”
“速去速回。”南宫景焕点头。
铁首不敢怠慢,转身匆匆离去。
南宫景焕转身看向太医,“药引一事,你不用管了。你只管在药引到达之时,让太后的性命安全无虞。不然,你将难保你的项上人头!”
“是。臣遵旨。”太医急忙点头,转头看了看四周一屋子的人,说道,“皇上,太后身体虚弱,宜静不宜闹,还请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只须一人照顾即可。”
南宫景焕点头,看向清亭,“清亭,从现在开始,你一人负起全责,一步都不得离开太后,可明白了?”
清亭脸色苍白,用力点头,“清亭明白。”
太后突然被人下毒,她正自责得要命,满以为南宫景焕从此以后再不会相信她了,却不想南宫景焕的信任并没有因此而稍减一分,不由甚是感激。
南宫景焕淡淡地扫了一眼其它人,冷冷地说:“都退下罢。”
众人一听,暗松一口气,便急忙躬身而退。
陆幻菱也急忙说道:“皇上,事到如今,看来臣妾帮不上任何忙了,那臣妾也暂且告退罢。”
“母后中毒一事还未查清缘由,但凡今儿个来这宫里的人都必须彻查一番。你虽然贵为贵妃,但也不得例外。”南宫景焕冷冷地说道:“更何况,朕听母后说,你喜欢留在这里,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心绪安静,既如此,怎么又急着走了。别是做了什么专心事,想一走了之么?”
陆幻菱听了大骇,一跪到地,哽咽着说道:“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做。母后对臣妾好得如亲生母亲一般,臣妾感恩不尽,又岂会下手谋害母后?更何况,臣妾若有心谋害,又岂会趁着自己在的时候下手呢?这不是生生地将谋害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么?臣妾不是个聪明人,可也断断不是个愚蠢之人,臣妾冤枉,还请皇上明查。”
“既如此清白,那就留下罢。”南宫景焕一摔袖子,转身在坐了下来。
陆幻菱只好应道:“臣妾遵旨。”
这时,一直在检查食物的另一位太医脸色沉重地走了过来,低声禀道:“皇上,问题出在那桂花糕上面。那桂花糕被人下了毒,此毒正与太后所中之毒一致。”
南宫景焕瞳孔一缩,转头看清亭,厉声问道:“清亭,朕令你负责太后的饮食起居,朕问你,这桂花糕从何而来?”
清亭急忙跪地禀道:“皇上,这桂花糕是皇后娘娘所送。”
“什么?”南宫景焕瞪大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记得,尹月曾经也下对自己的母亲下过一次药,不过那一次下的不过是泻药,目的不过是为了警告他,根本无伤大雅。
而且,那一次他分明还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不忍与痛苦。
他知道她是善良的是不忍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行事太过狠辣所致。
这一次,她的回归,他知道她是来找他复仇的,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他要他的命,他也双手奉上,所求的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尽可能地多与她在一起一会儿。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了他的母亲作为复仇的开端!
可是,就这样宣战了?毫无预警的?简单而粗暴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难道她对他的仇恨到了这种根本不愿意与他周旋下去的地步了?
她竟然这般迫不及待地结束么?
心,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地一下一下捅着,痛得无法呼吸,像离开水缺氧的鱼儿,竭力挣扎,却徒劳无效,只能看着生命一点一点在流逝。
他的脸色过于难看,痛苦而绝望的情绪过于明显,让清亭格外不安,她急忙说道:“皇上,虽然这桂花糕是皇后娘娘送的,可也不一定就是她下的毒啊!在一切事情查清楚之前,您千万别想多了。”
“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对朕恨之入骨?”南宫景焕凄苦地笑。
“皇上此话差矣。这皇宫里,恨皇上的人多得很,可不止臣妾一人。”
随着一个冷清淡漠的声音响起,一袭藕色衣裙的尹月快步走了进来。
南宫景焕腾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尹月面前,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痛声说道:“尹月,是不是你?”
“南宫景焕,是我。我是尹月。”尹月淡笑,声音轻若蚊蚋,可是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里。
“你若要报仇,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一生孤苦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人?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南宫景焕又痛又怒,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说实话吧,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很享受。不过,很可惜,我还真的没有卑鄙到这种地步。不管怎么说,太后曾经待我很好,我再怎么恨你,都不可能将你犯的过错责怪到她的身上,更不可能置她于死地。”尹月平静地说道。
“真的么?”南宫景焕听了,脸色缓和下来,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陆幻菱见了,心一跳,匆匆走上前,厉声喝道:“尹月!原来你就是尹月!你没有死?如此看来,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你是为复仇而来的。只是你好狠的心啊!太后与世无争,更待你不薄,你怎么忍心下此毒手?我陆幻菱与你拼了!”
说着一脸狰狞地纵身向尹月扑去。
眼看她尖锐的十指就要在尹月脸上留下血痕,南宫景焕及时伸手挡住了她,冷冷地说道:“陆贵妃,朕还未判决,你急着发什么疯?”
尹月冷笑道:“往往急着想置人于死地的,便是栽赃陷害之人。皇上,管好你的女人,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情,这是你的当务之急。至于太后,交于我罢。我已经听说了太后所中的毒了,恰好我曾经喝过火龙蛇的血,我的血本来就是解药,所以你不必担心太后的安危。”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走到太后床边,伸手翻了翻太后的眼皮,再摸了摸她颈上的脑后,最后转头对清亭吩咐道:“取一把刀和一只空碗来。”
清亭应了,飞也似地奔了出去,亲自取了一把利刃和一只空碗递给尹月,气喘吁吁地求道:“皇后娘娘,奴婢不管您到底是您,都请您看在太后一生悲苦与世无争的份上救她一命罢。”
“放心。”尹月看了看她满是泪痕的脸,沙哑地应了,转头对南宫景焕说道,“这里得保持空气清新,不宜太多人拥挤在这里,而且我取血之处多有不便,你若不介意,便先令闲杂人等退下罢。你若不放心,便自己和清亭留下即可。”
南宫景焕听了,缓缓点头,“都退下。”
陆幻菱不甘心就此退下,低声说道:“皇上,这妖女武功高强,万一她突然发难,您……”
南宫景焕冷冷看她一眼,突然厉声喝道:“来人!将陆贵妃与她的奴婢一并捉拿起来,暂时关押大牢候审!”
此话一出,几个内侍冲了进来,粗鲁地拖住陆幻菱和香雁就走。
陆幻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色,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痛苦地问道:“皇上,你怎么可以这般对臣妾?你明明知道这妖女混进宫来是为了要您和太后的命,怎么可以还听信她的谎话,甚至将太后的性命交由她手上?您是疯了么?”
南宫景焕听得心头火乱窜,沉声喝道:“堵上她的嘴!”
内侍不敢怠慢,随手从她胸口扯下丝帕胡乱地堵住了她的嘴,匆匆地将她拖了下去。
只是走了很远,仍然可以听到她绝望而嘶哑的悲鸣声。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有的只是几个人节奏不一的呼吸声。
良久,南宫景焕定了定神,举步走到了尹月身边,低声说道:“月儿,动手救救母后,亏欠你的是我,不关母后的事情。你有仇有恨,全都撒我身上好了,我保证,只要你救了母后,我由你处置。”
尹月拿着刀沉默半晌,突然笑了,“南宫景焕,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南宫景焕咬咬牙,“别逼我。我的命,甚至这江山都可以交由你处置,独独母后的命,我不能拱手相让。”
尹月嘲讽地笑了,“别说这毒不是我下的,就算是我下的,我若不愿意救,你以为你可以强迫我?”
她说着将刀往地上一掷,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