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压痛了他的伤口,看到他一脸痛苦,又急急撤回,但看着涌出的血水,又不得不压上去,最后,弄得满手满脸血污。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全是惊惧和害怕,根本不顾自己的狼狈,起身低呼:“不行,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我必须去找医生!”
“不要!”津煜凡吃力地握上了她的手,她不敢扯动他的伤口,被动地停了下来。
“现在到处都在抓人,狼七是不会让你出去的!”津煜凡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煜不弃脸上的泪流得更急,此刻,她恨不能代替他去伤,去痛!
“那我找金创!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却不管!”她失去了理智,要去翻自己的手机。
“不可以!”津煜凡吃力低吼,更多的血水涌了出来。煜不弃急急跑回,再一次按住他的伤口。
津煜凡虚弱地喘了好久的气,才道:“基地还没有找到,我的身份不宜曝光。”
“命都没有了,你还找什么基地!”煜不弃哭着低吼,眼泪叭叭地落在手背,化开了血水,漾起更惨烈的红!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歇斯底里的怕!这种怕有如被魔鬼扼住了脖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算三年前犯了那个错,她都没有这么怕过!
津煜凡将手吃力地抬高,抚上了她的脸:“听我的,就算你现在打了电话也没用。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有电子信号捕捉系统,你的电话会被他们第一时间听到,到时候,不仅找不到人,还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就这样按着伤口,用力地按,不要动……血就会……止住的。”
随着她力道的加重,他说起话来越发艰难,眉头用力锁紧,却不愿让她到更多的痛苦。煜不弃除了用力按着他的伤口,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她咬着牙低吼:“你一定要撑下去,你说过的,会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上一枚戒指,你同意了和我结婚的,你不能失言,你要是敢失言我一定会恨死你的!”
“不……会……”他虚弱地笑,对她摇头,唇却早已干涸起泡!当血水被成功堵住不再流出时,煜不弃看到津煜凡已经闭眼昏睡了过去。
恐惧感再度肆虐,煜不弃疯了般拉开门,大叫了起来:“来人,来人,快来救人啊!”
片刻,狼七带着手下跑过来,其中一个人走过去,翻了翻津煜凡的眼皮,再听了听他的心跳,面色凝重地走向狼七。
“他伤口过大,又失血过多,恐怕很难撑过今晚……”
煜不弃的心咚一声落入谷底,仿佛再也拾不起来。她脸色苍白,身体摇了几摇,差点倒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津煜凡的生命更不可能终结。不管什么方法,总要一试。
她走到狼七面前,声音已经沉淀无波,就像眼前这个人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一般,说道:“我认识一些草药,或许可以救他,请你让我去找一找。”
狼七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并派了几名手下跟着她。
房子就建在山里,周围到处是植物,煜不弃沿路寻找,每一处都不放过。荆棘撕烂了她的衣服,刮破了她的皮肤,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更深的荆棘林中,那根根利刺刮过她的脸,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怪异的血痕,她已经无从感知。
数味药在经历一番辛苦后终于找到,她无视于众人怪异的目光,也不顾身体疲累,回到了津煜凡身边。她把药一点一点在口中咬碎,咬得极碎极碎,在确认不会咯到他的伤口后,拆开绷带敷了上去,而后,换上了新的绷带。
她取过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浸泡,拾起,拧干,置于津煜凡已经火热起来额头。她冒泡的嘴不停地轻言细语,畅想着两人将来的美好。
“你说过,要带我回森林的。我想在我们结婚度蜜月的时候回去,我要让森林里所有的动物,所有的植物,所有的所有见证我的幸福。我还想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或者,我们先生了孩子再结婚,这样,我的愿望就会实现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带我回去……”
泪水,叭叭地流下,谁曾知道,诉说着如此美好未来的她正狼狈地等待着最爱之人的清醒。虽然喉咙痛得冒烟,她却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
太阳,穿过窄小的窗户,终于送来了几束清晨的阳光。煜不弃麻木地擦拭着他宽大的手掌,还在讲述那个有关美好未来的故事。她的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更关键的是,她的脸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血痕,已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
手上的大掌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停止。已经麻木的煜不弃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心如刀割,痛得撕心裂肺。
她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如果,注定他要英年早逝,她,也不想独活。今生,她已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一部分。
指,颤悠悠地伸向干涸地唇瓣,她一闭眼,就要用力咬下去!
“水……”
极细微的一呼,煜不弃在最后关头撤走了指甲,牙用力压下,咬得嘴唇血水淋漓。她已顾不得这些,任由血腥味在唇中弥漫,低头去看津煜凡。津煜凡依然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叫过那一声。
她不敢相信,将自己的耳贴近他的脸,颤着嗓音问:“你说什么,说什么?”
良久,就在她要失望之时,耳边再度传来一声:“水……”
煜不弃不敢置信,泪水迅速迷蒙双眼,她好一阵才疯了般站起,去倒下半碗水。
津煜凡虚弱之极,她怕移动他会伤到他的伤口,遂自己灌下一口,然后对准他的唇慢慢抵开他的牙,一点点灌下去。
被她的嘴暖得微温的水慢慢地进入他的口中,滑过他的喉咙,深处火海中的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舒畅,张嘴咂了一下嘴唇,希望得到更多的滋润。
煜不弃边流着欢喜的眼泪,边把水灌了下去,当最后一滴水尽入他嘴中时,津煜凡睁开了眼睛。
常年的训练练就了他敏锐的反应,他的头脑比他的神经更早一步苏醒,但在看到眼前的人时,还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眼前的女人衣服烂缕,细卷的长发一片凌乱,打了不少死结,乱糟糟地披在身后,她的脸上划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眼睛红肿,嘴唇干涸,哪里还有人形!
“你……”他微微伸手。煜不弃将自己的手置于他掌中,笑得泪水横流,出声叫道:“你总算醒了。”
津煜凡此时才认清,这个女人竟是煜不弃。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将美丽妖娆,张扬不羁的煜不弃和眼前这个狼狈到不成人形的女人相拼接。
得知津煜凡醒来,狼七带着人走了进来。懂医术的手下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不得不发出一声感叹:“真是奇迹啊,一般人失了那么多血根本活不下去的,鹰哥竟然活过来了。”
狼七目光沉沉地射向津煜凡,最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煜不弃用力吸一口气,虽然全身难过之极,她却觉得自己沐浴在了最温暖的春风里。
狼七和手下没有过多地打扰,一室空间留给了两人。煜不弃颤着手端起一碗稀饭往津煜凡嘴边送,吃力之极。津煜凡握住了她的手,看向她的脸,低声问:“怎么弄成了这样?”
“没……没事。”她不安地偏开头,不想告诉他实话。津煜凡却已经撇到了桌上的药草,拧上了眉头:“你是为了采这些药?”
煜不弃懂些许草药,津煜凡并不奇怪,山野中生活的时候,她跟着野人父亲学会了如何用草药来治伤。小时候他受伤,她也曾满地去翻草药给他治。看到她满面尴尬,津煜凡早已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声音已略带了不快:“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煜不弃垂下眼眸,泪水哗哗地就流了下来。当听说他活不过昨晚时,她真恨不能自己去死。他能活过来,自己付出再大又有什么呢?
她闷闷地含满了哭意,低头轻声道:“只要你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一日,煜凡抿唇,久久无语,记忆却回到了数年前某日。
那天,十七岁的金创和十六岁的自己在大院里一比高下,都有不错的功夫底子,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旁边早围满了观看者,大声呼好。
他身手灵活,手法纯正,思维敏捷,连连将金创打翻,金创最后干脆不起来,却极快地抓住他的一条腿,顺势一滚,津煜凡立身不稳,被他拉倒,两人同时倒下。
当金创准备扑上去将他压倒之时,一条小身影以快如闪电之势扑向金创,对着他的颈动脉直接咬下去!
要不是金创反应够快,颈动脉怕早就被咬断。而清醒过来的众人才发现,咬人的竟然是煜不弃。
为了此事,她受到了严厉的责罚,被关了十天的禁闭。没想到,把她放出来之时,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当时,她也是如此低着头,声音轻轻的,只是语音还不够纯正。时过镜迁,她的决心依然没有变。津煜凡无奈地抚上她乱成一团的发,低声道:“我不需要你如此付出,我是男人,本应该保护你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看到你出事。”她一时霸道,语含娇音。津煜凡听着她这话,却似有一阵春风吹进了心田,含了浓浓的清甜,他本就少语,此时,只将她一拉,抱紧在怀中。
两颗已经相离的心,一点点接近,津煜凡觉得,遗失已久的那种感觉慢慢回归,而神秘的面纱揭开后,他更认定,自己爱上了这个固执刁蛮却连死都不怕,坚持要救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