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楼某扇窗前,萝莉倚窗眺望着天边的云朵,眸子里盛满了忧郁,在她身后的一张椅子里,伊蕾丝已经沉沉睡去,但眼角犹自挂着泪痕。
“你在哪儿呀?”萝莉刚轻问出口,泪珠便已夺眶而出了,“伍莱,你给我回来呀……”
与此同时,亚述城外某处马道边,停着三辆马车,一辆装饰华美,另外两辆不过是很寻常的乌蓬马车。
装饰华美的那辆车中,葛斯蒙多蹙眉端坐,坐在他对面的,是貌美如花的克莉奥。
不过在葛斯蒙多眼里,克莉奥的面目却绝非之前那样的赏心悦目。
“伍莱格林多不在了,盐沼军迟早会被撤防,而我沃野军必然是首选,为什么要逼迫我主动提出由沃野军换防?这样一来,大家便都会把矛头指向我的。”葛斯蒙多的声音里蕴着气恼。
“谁说沃野军就一定能成功换防?”克莉奥微微一笑,“我的葛斯,你太小瞧康纳和启元了,如果你不争取,他们会有办法将盐沼军重新整合,然后继续留在那儿,到时候,你沃野军还能有用武之地吗?”
葛斯蒙多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再说了,如果你的沃野军不能驻防豁口防区,那么我们还需要这么麻烦办这些事吗?我的好葛斯,你可别忘了,没有证据,便什么都是假的。”克莉奥接着说道。
“哼,怎么会没有证据,证据可都在你手里,要不然,我如何会任你摆布。”葛斯蒙多怒声说道。
“噢,不,不是这样的。”克莉奥格格一笑,“葛斯,我只是帮助你做一个伟大的决定,想想看,以你这样的人物,仅仅是当一个最高会议的首席,未免委屈了点吧,我们天眷人有句谚语,‘翅膀,是用来飞翔的’。”
“飞翔?哼,我会成为众矢之的的。”葛斯蒙多说道。
“自古以来,有哪个上位者没当过众矢之的?”克莉奥反问道。
“别说了,你快走吧,我还得去安排沃野军换防的事。”葛斯蒙多不耐烦的摔了摔袖子。
“那么,就有劳葛斯蒙多大人相送了,我们,后会有期吧。”克莉奥笑盈盈的推开了车门。
……
豁口防区仍旧细雨绵绵,午餐刚过不久,奥多等人便又走进了伍莱的大帐中,这些天来,他们每天都会按时来到这儿,因为在以往没有战事的时候,伍莱通常都会在这个时间点给他们上课。
虽然现在伍莱依旧没有回来,但他们也养成了习惯,如果不来到这儿坐一会儿,他们便会浑身不自在。
可是每来一天,他们的心便会沉下去一分。
“奥多,将军不在,士兵们情绪都有些不对啊。”雷德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
奥多点了点头,一团如此,七团又何尝不是这样。
霍翼瞧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想了想后起身说道:“各位别这样啊,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将军回来看见了,一定有你们好看。”
不过这句话显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至少,没有哪位团长乐意搭腔。
霍翼讪讪的坐下后,大帐帘子一掀,普雅和萨雷斯快步走了进来。
“普雅教官好。”好几位团长连忙打起了招呼。
“各位好。”普雅径直走到了案几旁,身子一转,说道,“我刚才与萨雷斯骑士商量过了,我带特种一连去找将军,临行之前,有几句话想提醒大家,首先,将军说过,豁口防区宜守不宜攻,所有他所有的布置,都是在防守,并没有考虑进攻,其次,将军是不可以用常理推断的,他不回来,定然有不回来的原因,但是他一定会希望在他不在防区的这段时间里,大家能够坚守防区,不让敌军寸进,最后我想说的是,虽然各位来自不同的家族,但是将军对我说过,你们在他的心目中,就如同自己的兄弟一般。我的话,说完了。”
“普雅教官。”奥多站了起来,“你会带上萌宝吗?或许,它能对找到将军有所帮助。”
普雅苦笑摇头:“我何尝不想带啊,可是萌宝只听将军的,将军不在,无人能差遣得动它,所以只能任由它留在防区了,没准还能帮得上你们的忙,你们约束好手下士兵不要去招惹它就成。”
普扥也站了起来:“普雅教官,还需要别的助力吗?”
“不用,有特种一连,够了。”普雅答道。
……
当伍莱在潮湿的石壁上刻下第二十六道划痕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小片光亮。
“雪莱……快,快醒醒……”伍莱双手撑着膝盖,有气无力的喊道,声音却已经低得几不可闻。
光亮一闪一闪的,有脚步声在不紧不慢的靠近。
伍莱勉强举起手来挡在眼前,想要看清那人影,但是眼前却是一通金星乱冒,身子晃了两晃后,往后一仰便已重重跌倒。
会是谁呢?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伍莱在心底忖道。
当他清醒时,感觉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中,因为他听得见马蹄声、车轮声,马车的速度不慢,因为它很有些颠簸。
他能听得见,却看不见,是因为他的双眼已经被一块黑布牢牢的蒙住了,他试着动了动,旋即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腿都被扎缚得紧紧的。
“雪莱!雪莱!”伍莱大声喊道。
“伍莱格林多,你醒得要比我想象的还快。”一个动听的声音对他说道,“看来我不该给你灌面汤的,真奇怪,你明明已经晕厥了过去,却吃得像个贪婪的小孩。”
伍莱心里一动,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呼喊雪莱的名字。
“她就在你右手边,你如果能够弯得了腿,一定能触到她。”动听的声音说道。
伍莱奋力将身体往右侧一倒,果然撞中了一团绵软的物事,似乎是什么人的身体。
“雪莱,雪莱……”他继续呼喊,果然,那团绵软物事动了动,发出了一声让他熟悉的轻哼。
伍莱顿时心中大定。
动听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伍莱格林多,没想到,你还真是痴情,对了,你是不是对漂亮的女人都感兴趣?”
“你是谁?”伍莱蹙眉问道。
“噢,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动听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居然能在那地牢里支撑了二十六天才昏过去,如果你不是把每天一顿的口粮都分出一半给这个小祭司的话,我猜你能够支撑得更久,对不对?”
“我不想听到这些,说吧,为什么要绑架我?”煎熬了这么些天,将自己弄得虚弱到难以动弹,伍莱不相信对方这么大费周折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死自己。
“绑架?好吧,这确实是一次绑架,不过为什么要绑架你我可不知道,我只负责带你离开这里,去往你该去的地方。”
“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伍莱问道。
女子格格一笑,说道:“伍莱格林多,别想着从我这儿套到什么话,你也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因为你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奉劝你一句,带你去的地方,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伍莱挪了挪身体,没有吭声。
“还有。”那女子接着说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因为我虽然不会杀你,但是折磨折磨你,我还是比较乐意的。”
“好,我不挑战你的耐心。”伍莱很干脆的说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笑话,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女子格格的笑着,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的条件是,雪莱必须跟我在一起。”伍莱沉声说道,“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弄死自己的办法。”
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小会儿后,她用一块布缠住了伍莱的嘴,然后,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好的,我答应你,保证你的小情人一直呆在你身边……”
……
一连好几天,马车时走时停,而且每次停的时间都不太一样,但绝少能听见车外有什么别的嘈杂声,这无疑让伍莱有些失望,因为这辆马车显然很懂得规避一些能够让他获救的机会,比如巡逻兵甚至一些路人,而且,它也绝不会进入什么村镇。
伍莱还能确定,有两个人在轮流赶车,看守他和雪莱的人也是两个——除了那名女子外,还有一个人,从呼吸轻重程度和体味来判断,应该也是一个女子。
每天,那名女子都会给伍莱和雪莱食物和水,食物基本上都是抹了盐的面饼,偶尔还能有一片咸肉,不过分量却也绝对不多,水也是如此,顶多只能润润喉咙而已。
雪莱的身体远比伍莱要虚弱得多,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开始慢慢的好转了,虽然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两人都不可能有机会交谈,但只要嘴上的束缚一被松开,伍莱都必定会先询问然后安慰。
这些天来,他对雪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害怕,有我在。”
雪莱依然会害怕,但每次听到伍莱这么说时,她的心里都暖暖的。
又是好几天过去后,伍莱和雪莱离开了马车,他俩分别被绑在一架滑竿上,然后被罩上厚,再然后,伍莱感觉自己正被人抬着穿过树林,上山,下坡。
离开马车后的第一晚是在一处寂静的森林里度过的,在被绑牢在一棵大树上后,伍莱这么些天来第一次用上了自己的眼睛——蒙着眼睛的布被扯开了一小会儿。
待到适应之后,伍莱欣慰的看见了独自躺在一堆篝火旁的雪莱,尽管她已经憔悴得形销骨立,但她看向伍莱的双眸依旧灵活、明亮。
伍莱冲着雪莱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嘴上的布却封堵住了他的念头。
雪莱的手脚却都被缚得紧紧的,但她的嘴却没有被封住,瞧见伍莱看向了自己并冲着自己点头时,她笑了,尽管那笑容里带着辛酸、凄苦,尽管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仍旧努力的笑着,笑着……
伍莱读懂了雪莱的笑容,于是他又点了点头,接着,又点了点。
掌声从他身旁轻轻的响起,然后,是那女子的声音:“真恩爱,一位名扬大陆的将军,一名亚述神殿的传奇大祭司,你们的爱还真是惊世骇俗啊。”
伍莱将目光移向了女子,旋即,他愕了一瞬。
“很诧异是吗?”女子格格一笑,“以为‘月光之女’玛利亚复活了?噢,我可不是她,伍莱格林多,算起来,我似乎得感谢你,因为是你杀死了被我嫉妒了半辈子却没办法超过的孪生姐姐,不过,我是不是该为她的死难过,然后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呢?说实话,我很纠结。”
伍莱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对这女子的蔑视。
“好吧,既然认识了,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莉奥,克莉奥佩特拉,来自天眷领地。”女子笑盈盈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手一翻,伍莱的大腿便传来了钻心的刺痛,脖颈上的青筋顿时鼓起,裤子上顿时濡出了大片血迹,在腾腾跳动的火光中格外醒目。
“不!”雪莱凄厉的呼喊声在森林中传得很远,除了逗引得一阵鸟叫兽吼外,再无效用。
“很痛吧?”克莉奥一边狞笑着,一边旋转手里的木锥,“当我听到姐姐被你杀死时,我的心跟你现在的大腿一样痛,因为,她应该死在我的手里的。”
你这个变态女人!伍莱咬牙硬撑着,双眸血红,因为这克莉奥似乎很懂得如何用刑,她的每一次旋转,都能让疼痛加剧好几倍。
“嗤”,克莉奥猛地一下抽出了木锥,一股血柱顿时喷出,将她未来得及避开的手溅得血红一片。
“真恶心。”克莉奥一脸嫌憎的将手在伍莱的衣服上揩拭,一边举起木锥顶住了他的下巴。
“放心,我一会儿会给你上药的。”克莉奥笑盈盈的说道。
伍莱干脆闭上了眼睛……
克莉奥所说的药,只是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树叶,在简单的烘烤过后揉成了一团敷在了伍莱的伤口上,再然后,用一块布死死捆住了他的大腿。
我去你的,有机会的话,我会连本带利让你还回来的。伍莱一边咬牙忍受那难耐的痛楚,一边在心里咒骂道。
不知是那所谓的药确实有效还是伍莱的自愈能力不错,第二天一早时,伍莱竟然觉得大腿的伤处没那么疼了,在被草草的喂了几口面饼和喝了两口水后,他的眼睛和嘴被重新封上,然后,又一次与滑竿成为了一体。
入夜时,伍莱听到了哗哗哗哗的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