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际的伤是箭伤,伤口不算太深但却很长,血也流了不少,雨水一冲,疼得钻心……
密集的雨帘极大的限制了视野,这样的情形自然很适合遁逃,伍莱执意选择留下来阻击,除了消灭追兵让他和雪莱遁逃得更从容以外,还缘于他恨透了这些家伙,因为这些家伙居然冲着他射冷箭。
偷袭,射冷箭,打闷棍,这些玩意儿伍莱都能够理解,但他不能接受这些家伙居然在他畅快的上大号时给他来上那么一家伙!
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事情是这样的——
“案发地点”距离伍莱目前所在的位置有近二十里,当时雨还没有下下来,跋涉了大半天的伍莱和雪莱在一处松林中休息,雪莱很快便睡着了,伍莱只比她多坚持了一小会儿,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毕竟二人都太累太累了,特别是伍莱,因为他除了赶路以外,还要做许许多多消耗体力的事,比如打猎、寻找干净的水。
就在二人睡着的时候,一支天眷军的百人队出现在了二人附近,幸运的是他们在山脊的阳面,而伍莱二人则在阴面,所以天眷军这支百人队中有六名士兵虽然与伍莱的直线距离不足五十步,但中间隔了一道山脊,倒也相安无事。
这支百人队是哈特拉的侍卫军,哈特拉把他们带到这儿的原因跟伍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来寻找松茸的,因为海伦喜欢吃。
松茸这种东西在天眷领地里很稀罕,但在胡利特和亚述却又不一样,心疼海伦近乎痴迷的哈特拉最近一有空就带兵来寻摸,然后挑拣出品质最佳的送给海伦,别说这还真博取了海伦不少的欢心。
如果伍莱和雪莱继续睡下去,没准两拨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因为天空中很快便翻卷起了大片的乌云,再然后,雷声响起。
于是,伍莱醒了。
醒来后的伍莱看了看天色,知道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雨,便连忙叫醒了雪莱,要知道在这荒郊野外的淋一场雨可不会是一件快意的事。
刚叫醒雪莱,伍莱的肚子便疼了起来,再然后,伍莱奔向了山脊,找了一处地方蹲了下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蹲下来,身后二十余步外就冒出了六个人头。
山脊上的树木稀疏得跟山坡上没法比,所以这六名侍卫军士兵刚一露头便瞧见了伍莱的背影,噢,不,是大白屁股以及那不可描述的情状……
于是,这六名侍卫军在不由自主的脑补了“一段恶臭”后,其中一人解下了弓囊,也亏得哈特拉的侍卫军中分了刀、剑、盾、枪、弓五种,这六人中才只有这一位带了弓箭,要不然六箭齐射,伍莱没准就挂了。
“嘣嗡”,弓弦响。
“咻”,羽箭飞出。
“噗”——羽箭切开了伍莱的左腰,在拉出一道笔直的血槽后,狠狠地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株松树上。
骤然遇袭的伍莱当即往右侧狠狠一滚,飞速爬起后,身形再一扑,贴在了一株松树后。
“我勒个去,手也忒黑,还好没射中屁股。”伍莱一边念叨一边穿裤子,噢,嗯嗯嗯,那啥这会儿也就顾不上擦了。
看到伍莱的狼狈模样,六名侍卫军发出了一阵哄笑,一边笑,一边争论伍莱的身份,有说伍莱是樵夫的,也有说伍莱是猎人或者逃奴的,特别是后者在现在的胡利特行省很普遍——那些仓惶举家逃往亚述的胡利特贵族基本也顾不上像以前那样管束奴隶们了。
“出来!”那名弓箭手得意洋洋的喝道,与其他的五名士兵一起围向了伍莱所在的方向。
略一迟疑后,伍莱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的弓箭和大剑都放在刚才休息的地方,而且他也听出来了,这些士兵已经围了过来,与其被他们一拥而上,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出来寻机下手。
这一刻,伍莱已经顾不上去看自己腰间的伤了,他努力挤出了一副畏惧的表情,一边用手捂住伤口慢悠悠的走向了六人,一边观察、计划。
见伍莱主动走出,这六名士兵也就松懈了下来,持弓箭的那位将弓一垂,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伍莱比划了一下嘴巴,哇啊哇啊的干叫了两声,一边继续往前走。
“原来是个哑巴。”有士兵说道。
“他还真是个倒霉蛋。”那名弓箭兵怪笑罢,冲着伍莱一招手,“过来过来。”
伍莱加快了步伐,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这名弓箭手面前,目光轻轻掠过他右腰上的短剑。
“听着……”弓箭手一边说,一边探臂伸指戳向了伍莱的额头,不过手指离着伍莱尚有肘许远时,眼前忽然一花,右腰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下巴上风声一响,剧痛顿时传遍了全身。
倒下时,他听到了周围混乱的呼喊声,也看到了伍莱矫健的身影和无比的狠辣。
“真倒霉……”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这名弓箭手万分懊恼的忖道……
伤口极大的限制了伍莱,那疼痛不仅会随着他的运动而加剧,还会让他的动作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形,所以,他最终也没能按照自己的计划一举干掉这六人,尽管这六人中,携带兵器的只有两位。
有两名士兵逃了,一边逃一边大声呼喊,他们的呼喊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呼喊、询问、示警。
听到此起彼伏远近不一的呼喊声时,伍莱的脸色变了变,俯身拾起那名弓箭手的弓箭囊,随手扯下他的头巾往腰上一缠,转身奔向了雪莱所在的方向……
……
目送着雪莱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后,伍莱将腰间的头巾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一闪身奔进了一大片齐人高的草丛后。
近二十里的奔逃经过了六座山,而且现在又是大雨倾盆,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追兵必然已经分散。
箭囊里还有一十七支箭,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柄大剑和一柄短剑。
看完周遭的地形后,伍莱在一截枯木桩后蹲了下来,用一截枯枝将面前的草拨开了一点点,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恰好可以覆盖追兵的来向。
剩下的事自然就只有等了……
伍莱并没有等待多久追兵就出现了,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哈特拉。
哈特拉之所以追赶得这么卖力,是因为他很怀疑被追赶的一男一女就是海伦下令通缉的要犯——伍莱格林多和雪莱奥利佛。在通缉令上,二人被描述成了十恶不赦的奸细。
但哈特拉却知道,伍莱二人最大的罪是因为他俩杀死了克莉奥,并且还杀了两次,当然第一次并没有成功,但恶意却是明摆在那儿的。
如果能够擒住伍莱和雪莱,哈特拉相信自己能够获得海伦更多的欢心,他需要这些,因为他发现自己与海伦的距离越来越远,以前二人两小无猜时,地位是几乎对等的,而现在的自己虽然挂着海伦未婚夫的头衔,又是天眷帝国的四王之一,但要知道海伦可是皇帝,以目前的情势来看,要不了多久,整个大陆都会是她的了。
哈特拉撞开雨幕冲出时,绝想不到会有一支利箭已经瞄准了他。
犹豫了一下后,伍莱将箭尖的指向往下移了移,将瞄准位置从脖颈变成了裤裆,因为他看出来了,率先冲过来的这位是个贵胄,杀伤要比杀死收益更大,因为他的受伤会拖累其他的同伴。
“咻”的一声轻响,羽箭在擦过大片草叶、击碎了不知多少雨珠后狠狠的钉中了哈特拉。
在被射中的瞬间,哈特拉的身体似被电击般的一僵,然后便不由自主的捂着裆部扑向了地面——太疼了!
更悲催的是,他的摔倒不仅让利箭更加深入,还导致某两个椭圆形的物事以一种不忍描述的状态掉进了裤裆里。
当裤裆里的热流奔涌时,哈特拉很干脆的休克了……
“哈特拉亲王!哈特拉亲王!”侍卫军士兵们惊惶无比的围了上来。
“亲王?我勒个去。”伍莱倒也有些惊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箭囊里的羽箭一支支不断的射出,每射出一箭,便向山道的方向移动两步。
每一箭飞出后,都必然会有一名士兵中箭,但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冲出雨幕奔进伍莱的视野里。
“我去,这么多人……”伍莱射出最后一支羽箭时,很干脆的将弓一丢,没命的奔向了山道,这会儿距离他最近的士兵还在七、八十步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也休怪追兵多,他们毕竟是哈特拉的侍卫军,虽然在追击的过程中散出了近半,但仍旧有五十来人紧紧的跟着哈特拉,生恐哈特拉出点什么意外,不过现在显然事与愿违……
“在那儿!追!”侍卫军很快便发现了伍莱的身影,呼喊间,有十余人呼喊着追了上去。
“我去,追得上老子算你们狠!”伍莱回身扫了一眼身后百余步外慌乱的人影,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狠人总是有的,尽管在大雨中追赶了许久体能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尽管大雨让山道变得有些泥泞,但仍旧有两名侍卫军甩开同伴老远并追上了伍莱,因为伍莱的体能消耗得也到了一种很夸张的程度——当两名士兵追到身后时,他已经不是跑动而是在快步走了。
“站住!”两名追兵挥舞着兵刃喊道。
伍莱扫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雪莱,停步回身,右手大剑,左手短剑反握。
“来啊!”伍莱一声暴喝后,两名追兵竟是同时一怔,有些犹豫起来,别看他俩现在是二对一,距离伍莱也只有十来步远,可是山道逼仄得只能容纳一人冲锋,而且伍莱这居高临下的,气势也忒吓人了一点。
两名追兵犹豫,伍莱却是心急如焚,因为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对峙的好时候,要知道这二人的身后可还又跟了好些人呢。
“你先来!”伍莱大剑一指,点向了其中一人。
那名被点中的士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说这若是在平路上我倒也冲了,可是现在冲上去的话,也忒不安全了点,要知道自己手上才一柄剑,对方可是有两柄呀。
“胆小鬼!”伍莱轻蔑的吐了口唾沫,眉头一皱,转身狂奔数步后一回身,咦,又跟上来了。
“呸。”伍莱再一次鄙视了二人……
渐渐的,场面就变得有趣起来了,追赶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不过全部都在山道上连成了一串,想从旁边绕过来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一大段山道的左侧是陡峭的斜坡,右侧则更悬,一步踏错没准就一滚到底了。
每奔出十来步,伍莱就回身与追兵对峙一回,于是,雪莱也就离着山巅更近了一些。
不过等到追兵累积到十来人时,伍莱的优势条件消失了,不是因为山道的地势起了对他不利的变化,而是因为最后赶来的两人中,有一人居然是弓箭手。
闪身躲过飞来的一箭时,伍莱差点没一个踉跄摔下山道,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后,他很干脆的转身大踏步奔行起来,反正后背背着的空箭囊多少能提供一些防御,而且这儿距离山巅也已经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弓箭手位于这一串追兵的最后一位,他如果要射击的话,他前面的十来人就得蹲下让出位置,这么一来无疑也能让伍莱将距离拉得更开一些。
第二支箭擦着伍莱的左肩飞过后,他的运气似乎用完了,用完第三支箭径直射中了他的后背,巨大的冲力让他狠狠的摔了一跤。
追兵们的欢呼声刚喊出便诧异的看到伍莱已经飞快的爬了起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跑,只不过那手足并用的姿势有些难看罢了。
“先追先追先追……”追兵们相互催促着,咋咋呼呼的追了过去。
“报应啊……”伍莱一边“爬跑”一边念念有词,钉中背后的这一箭入肉颇深,他的整个后背现在都快要被疼麻痹了,不过总算是意识清醒。
当伍莱奔上山巅时,第四箭终于也飞了过来,“噗嗤”的轻响声中,伍莱的左小腿被射了个对穿。
“伍莱!”雪莱连忙返身奔向了再度摔倒的伍莱。
伍莱回头急急一瞥,见那一溜追兵还在三十余步外,一咬牙,握住小腿上的箭杆两头发力狠狠一掰,左腿剧颤中,鲜血随着断掉的箭杆一起“抽”了出来。
“你快跑!我来拦住他们!”雪莱扶起后伍莱后,俯身拾起了伍莱丢在地上的两柄剑。
“傻不傻啊。”伍莱咧嘴一笑,劈手夺过了那柄短剑,转身瞄准那一溜追兵奋力一掷后,也不管投中与否便转身抓住了雪莱的手,一边呲牙咧嘴的忍痛,一边奔向了十余步外的斜坡边。
“太好了,是草坡!滑下去!不不不,先帮我把背后这支箭拔了。”奔到山巅斜坡边扫了一眼过后,伍莱脸上掠过了喜色,面前的斜坡足有两、三百步长,斜坡的尽头是大段的崖壁,从两人现在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宽广而蜿蜒的阿塔那西乌斯河。
伍莱将身子一转,雪莱犹豫的握住了箭杆后,一咬牙,奋力一拽。
“我去!”伍莱当即痛呼出声。
“你没事吧。”雪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箭掉在了地上。
“快!滑下去。”余光瞥见追兵的身影时,伍莱探臂抓住了雪莱的腰带,往斜坡奋力一扑。
“咻”,第五支羽箭急速追向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