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扥的第六师斥候侦察能力在伍莱军中是首屈一指的,因为别的师斥候最多不过百人,而普扥却是有一个斥候营一共六百二十名斥候。
之所以弄出这么多斥候来是普扥对伍莱“情报的准确程度是胜负的关键”这句话深以为然。
第六师斥候更优秀于其它师斥候的还有一个原因——有芒固和芒库兄弟俩在,腿脚敏捷程度不亚于猴子的这两位现在已经都成为了连长,并屡屡身先士卒深入险境,为普扥的情报搜集出力颇多,譬如这一次的在建港口情况,就是芒固冒险攀附在距离港口只有半里远的崖壁中段的一处凹槽中藏了一天一夜,才将所有的情形都摸清楚的,若是换了寻常斥候,别说攀上崖壁,怕是一靠近就被发现了,要知道哈特拉军可是也防备森严布置了许多明岗暗哨的。
这个在建的港口叫哈特拉港,这是天眷的惯例,在天眷领地里,但凡大一些的工程都以其主导者的名字命名,譬如在天眷首都天眷城的南郊就有一座海伦大堤。
建港口自然是为了保证船运,海伦很清楚伍莱会在某一天封堵掉红谷湾一带,到了那时,如果没有别的通道与哈特拉连接,那就等于是在置哈特拉军的于不顾,无论是从战局需要还是个人情感,海伦都不想让这个发生。
况且,哈特拉军还需要天眷的支援,比如兵械、粮草以及非常非常重要的食盐。
所以,海伦搜罗了一批建筑大师去协助哈特拉,因为只要港口建成,就等于同时打开了物资通道和运兵通道,哈特拉军便能在亚述领地里站得越久、越稳。
港口选址在美尼亚范围里的某段亚述峡谷,这儿虽然改造艰难,但是一来与对岸距离只有六里,二来河水深度适合并且水势平缓,除非是暴雨引起河水暴涨,否则绝无湍急一说。
开凿崖壁建港口显然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好在美尼亚的兵力不少并且哈特拉还存有一些炸药,又有一批经验丰富的建筑师在现场指导施工,所以进度倒也不慢,这才一个多月,港口便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了——
有一里多长的崖壁被“削”成了平缓的斜面,斜面上又被凿出了八条交错的石阶,崖壁的顶部山林则被砍伐出了大片空地,建上了兵营、仓库,但更多的木头被缒到了崖壁下方,在那儿,它们变成了近两里长半里多宽的高桩码头和立在水里的木栅栏,这些栅栏将和码头一起构成了一处平静的港湾。
实际上,在石阶刚建成两条时,天眷的物资船便开始了与美尼亚的往来,它们往返穿梭,给哈特拉军送来兵械、食盐、药物和更多的炸药,也运走了哈特拉在美尼亚、铁丁尼亚搜刮到的财物、金属以及一些别的有用的物资……
麦哲理从哈迪列口中问出了哈特拉港的建设计划,当他转述给普扥后,普扥的第一感觉是显摆的机会又来了,以他的张扬好战,一点都不会介意自己的军功超过别的少将,更何况伍莱也说过,想升中将可以,拿军功来换。
所以普扥也没知会谁便把请战报告递了上去。伍莱看过后二话没说便签字同意了,因为他很清楚,敌军虽然不一定能建造出一个吞吐能力很大的港口,但有港口和没港口的哈特拉军可不会是同一档次的,同时伍莱还猜测天眷一方的选址一定会针对伍莱号,要知道伍莱号虽然在水上利器,但也没把握全程通航暗流礁石群众多的阿塔那西乌斯河。
所以除了签字同意外,伍莱还给普扥写了一封信,对如何攻打港口提出了一些个人意见,他相信普扥一定会采纳的,因为这家伙向来不怎么喜欢猛打猛冲。
不过让伍莱没有想到的是,普扥在看到他的意见时竟然如获至宝。
更让伍莱想不到的是,普扥不仅“拐带”了贝利的一个团,还从隗火那儿“借”了两个团,也就是说,普扥现在的手头上,可是抓着两万五千兵力呢。
当然普扥个人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因为第六师被他带来美尼亚的只有三个半团,如果能够全部抽过来的话……普扥自己都不敢想了。
……
风又起时,赛因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空酒瓶丢在了脚边,然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现在的他,少了份俊气,多了几分颓废。
现在的他,已经沦落到了带兵建造哈特拉港,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上阵厮杀,渴饮敌酋项上血……
让他变成这样的是他自己……
当初,他为寻求天眷为他复仇,亲手杀死了胡利特一代军神图拉真,将美尼亚拱手交给天眷,可结果呢,除了那些看似优渥实际上都是身外之物的封赏外,他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甚至,连那些跟随他一起投靠了天眷的将官都渐渐疏远了他,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是越来越瞒不住了……
半年前,自觉无法再统领胡利特籍军队的赛因向哈特拉提出了去职的申请,可哈特拉终究是爱才的,所以他极力挽留,并将赛因调到自己的左营领军。
这绝对是对赛因的肯定和信任,因为哈特拉的左营将士都是天眷籍的,让一名胡利特籍的将军来统领,这能说明在哈特拉眼里,赛因值得他将左营托付。
哈特拉如此热情的安排,赛因自然不好意思推辞,可是让他和哈特拉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进左营便被各种冷嘲热讽包围了……
赛因只好二度请辞,又大半个月后,他被哈特拉安排就任新兵大营的主将。一来新兵大营不需作战只需训练相对要轻松很多,二来这个新兵大营里的士兵只来自亚述、胡利特、基摩。
哈特拉这么安排时,对赛因是存了一丝歉意的,因为虽然都是主将,可是新兵大营的主将显然要比别营的主将低上那么一两个档次,但赛因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自己无论呆在哪里,都越来越像行尸走肉。
对于赛因的日趋颓废,哈特拉也很无奈,不过渐渐的他也习惯了。
再然后,新兵大营成为了修建哈特拉港的主力,而赛因也就成为了“大工头”……
……站起后,赛因伸了个懒腰,这时已经快午夜了,营地的帐篷里早已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这鼾声就像是催眠曲,不断提醒赛因说,你该睡了,你该睡了。
虽然已经很疲倦了,但赛因却不想睡,因为他只要一睡着,便会梦见很多很多人,譬如他的父亲嘉赤,又譬如图拉真,在梦里,父亲永远是血淋淋的,图拉真也是,他们会责问、谩骂,也会撕扯殴打,而每一次,赛因都只能捂着脸,无言以对……
即便他喝得酩酊大醉,这些梦依然会出现,这,才是让他最难以忍受的。
风又一次掠过了枝叶,哗啦啦的响着……
赛因的右脚刚迈进帐篷,身体便僵住了一瞬,因为他闻到了一缕火油的味道。
他惊讶转身,用力的收缩着鼻翼,火油的味道也就越来越浓烈了。
赛因将目光投向了营地下方的那片茂密树林,风,是从那边吹过来的……
来吧。赛因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在打消了高声示警的念头后,他转身钻进了帐篷里,当他再走出时,右手里多出了一柄长剑。
来吧,让我在战斗中死去吧。赛因左手一探,从帐篷旁的一根木柱上摘下了一支火把,然后,一边往风来的方向疾走,一边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那片密林……
“咻”……一点灰芒击破了风,然后,狠狠扎进了赛因的胸膛。
鲜血与痛楚散开的瞬间,赛因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解脱的笑容,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腾起了大片的火光……
……
解下满是水珠的雨衣后,夜刃舞整了整头发和衣摆,然后跟在女官的身后走进了海伦的书房。
瞥见海伦的表情时,夜刃舞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臣夜刃舞,参见陛下。”
“起身吧。”海伦轻轻摆手,女官连忙行了个礼,退步离开。
“谢陛下。”夜刃舞起身。
“新军的兵,操练得怎么样了?”海伦问道。
“回禀陛下,新军刚建,士兵们的操练程度有些差强人意。”夜刃舞答道。
“那得抓紧。”海伦蹙了蹙眉,“火炮呢?”
“回禀陛下,火炮进展得很顺利,再过数日,便可进行第一次试射了。”夜刃舞答道。
“办得好。”海伦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不过仅仅昙花一现,便已完全收敛,“夜刃舞,知道朕今天召你来为了何事吗?”
“臣不知。”
海伦轻轻一叹,说道:“亚述峡谷美尼亚段的港口遭到敌军夜袭,损失惨重,主将赛因罹难,其麾下伤亡逾半,港口已建成的码头、栅栏几乎被破坏殆尽,若不是火光引起了二十里的外东大营注意并及时驰援,怕是连那些石阶都保不住了。”
夜刃舞一惊,脱口问道:“陛下,那亚述人那边有没有……”
“没有。”海伦知道夜刃舞想问什么,“有协定在,在亚述人的地盘里,他们根本不会与帝国再交涉什么。”
“那么,无双王他……”
“他病了,病得很重,已经无法再操理军事了。”海伦再一次打断了夜刃舞,“所以,你手头上的事移交给劳伦撒吧,然后,你去亚述接掌哈特拉的一切。”
“臣遵旨。”夜刃舞将头一点,又问道,“无双王何时回来?”
“不,他不回来,朕决定了,就让他在亚述养病。”海伦叹了口气,“夜刃舞,你是朕最信得过的,所以,朕得交代你几句,其一,去了亚述领军,只运筹帷幄,不抛头露面,若是情势不对,你就立即给朕回来,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送了性命,朕,舍不得,其二……”
夜刃舞听着听着,眼角溢出了泪珠……
……
与此同时,美尼亚与铁丁尼亚交界处的某处山脊的树林中,普扥席地而坐,嘴里叼着草叶,一脸不满的瞪着眼前的两名营长:“说,为什么你俩的营就比别的营损失大?是不是你俩太傻,让手下的兵也跟着一起傻了?”
“可是将军,我们营抢到手的东西也比别的营多呀。”一名营长委委屈屈的分辨道。
“哦……”普扥拉长了声调,“原来你们营不是在执行战斗任务,而是抢劫任务呀,那我还真错怪了你对吧?”
普扥忽然变得轻言细语的声调顿时让这名营长慌了神:“对不起,将军,我错了,你没有错怪我,是我没有指挥好,没想到敌军会在仓库区域布置那么多的兵力……”
“哼。”普扥闭上了眼睛,“说吧,你俩打算怎么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好的好的,不过将军,在哪儿打呀?”一名营长心里一喜,连忙问道。
“我们现在挨谁近,就打谁。”普扥咧嘴一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