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莱了解夜刃舞,虽然夜刃舞没有战例闻世,但二人在亚述公民学院时期,可没少在里尼的指导下玩沙盘对战——二人一共对战过七十余场,胜率基本持平。
这并不能说明夜刃舞就一定与伍莱平分秋色,因为伍莱向来习惯留一手的,但夜刃舞在对战中表现出的坚韧、勇敢、机智让他印象深刻,甚至早早的就打算好了,将来一定得拉上夜刃舞干一番事业。
但他没有想到,夜刃舞竟然会是天眷人,当知道这一点后,他的心底生出了浓浓的遗憾。
从天眷起兵到现在,伍莱一直都觉得堪与自己匹敌的天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海伦,另一个就是夜刃舞。
伍莱至多,冷静中的海伦会比夜刃舞更可怕,但是现在的海伦已经被权势和欲望弄得很不冷静了,但夜刃舞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和分寸——即便伍莱被囚禁期间,她都没说过也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也依然在心里对伍莱保持着一份尊敬。
夜刃舞的最大短板是她必须服从海伦,伍莱相信,如果夜刃舞来当皇帝,天眷会是另外一番景象的,也会让亚述更棘手……
铁丁尼亚的防御就是按着夜刃舞的预案展开的,这套防御预案的核心内容是“两败俱伤”,这听上去很残忍,但战争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可就是这么一套追求“两败俱伤”的防御打法,一下子就把普扥等人干懵了——
城门被轰开后,第四师、第五师、第六师和安南军的一个师按照计划开始冲锋,城门已经洞开,城门区域防守的兵力骤然遇袭自然好一通大乱,仓促间哪里组织得出像样的防御,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亚述军所设想的那样发展的。
但铁丁尼亚城里很快便又响起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爆炸声来自城里那座最大的军营——它实际上由六个小军营连接组成,驻扎了铁丁尼亚守军的七成半,也就是五万三千余人。
这五万三千余人是守军中的主战部队,他们不负责也不参与巡逻和后勤保障这些事,他们的存在只为了一个目的,作战!
爆炸的地点是这座军营前方三百步外的一段长约六十步长的城墙,在夜刃舞来到铁丁尼亚的第二天,这段城墙的左右两端便用栅栏、矮墙与军营连接了起来,再然后,这段城墙内侧多了六座紧贴着的小木棚。
小木棚的出现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夜刃舞不想让别的什么人知道她让士兵们在这段城墙上挖洞——六个几乎把城墙挖透的大洞,这六个大洞挖好后,夜刃舞又让士兵们往里面放置了足够的炸药包……
现在这六个大洞已经没了,这段六十步长的城墙也变成漫天飞舞的尘土石屑和遍地的碎石瓦砾,但这也意味着一条宽六十余步的出城通道已经赫然打开。这就是夜刃舞挖墙埋炸药的初衷——她要在亚述军大举进攻时,赋予守军一条反击的通道。
五万三千余将士乌压压的顺着通道往城外疾奔时,亚述军的四个师正在不遗余力的冲击城门,被迫击炮轰开的城门让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因为按照常理推算,只要攻开城门守军的防御冲进城里,胜券就基本在握了。
他们对此很有信心,因为无论从兵力还是武器上来说,他们都超过了守城的天眷军。
但冲击四门的士兵都遇到了守军猛烈的阻击,火油、滚石、弓弩、炸药包、投火车齐齐上阵,发了疯似的往冲锋的亚述军队列中抛洒,一边组织人不断将条石、砖块堆向城门内妄图封堵城门,不过片刻,四座城门内外都变成了雷火之地,火焰和浓烟绞缠着、升腾着,将铁丁尼亚上空的云层映照出了好一片淡淡的惨黄……
不过他们也旋即遭到了更猛烈的反击,城门已经打开,哪里还能让它再合上,攻城的四个师又都握有迫击炮这种利器,眼见己方士兵不断死伤,哪里还会客气,纷纷玩起了齐射,不到一小会儿,便把城门守军炸得焦头烂额溃不成军……
贝利的第四师冲入城中,小部分与城门守军缠斗,其余的直奔敌军军营……
萨雷斯的第五师也冲入了城中……
安南军所攻击的城门紧挨着一座小军营,所以刚一冲入,便一头撞进了敌军的阻击阵列中,两军顿时绞缠在一起陷入了裤苦斗……
普扥的第六师没能在压制住城门守军的第一时间里冲进城门,因为普扥刚举起佩剑准备下令冲锋时,第六师的右侧忽然出现了大量人马——他们就是炸开城墙倾城而出的五万三千天眷军。
他们是来执行“两败俱伤”计划的……
在最初的瞬间,第六师还以为他们是友军,直到敌人挥舞着兵器撞进己方军阵,掀起一片鲜血飞溅惊叫惨嚎时,这才意识到那是敌军。
第六师顿时大乱……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迟迟未能攻进城的安南军左侧也出现了大量敌军……
与此同时,贝利的第四师、萨雷斯的第五师也陷入了艰难的巷战——夜刃舞自然不会把注码都押在一个地方,对于熟谙军事的她来说,在一个地形复杂的区域里布置出层层防御、多点阻击的阵势并不是难事……
这一仗足足持续了一天两夜。
最终,铁丁尼亚的守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得以逃离,其余的除了四千余被俘外,尽数战死……
亚述军攻城的四个师里,除了贝利的第四师以外,其余的三个师全部减员三成半以上,尤其是最先遭到敌军反扑的普扥第六师,减员竟是达到了五成……
从来都以硬汉自居的普扥看到满地的士兵遗体时,忍不住放声大哭……
贝利等人的心情与普扥一样沉重,铁丁尼亚收复了,可是那代价也忒惨重了些,已经很是经历了几番大战的铁丁尼亚本就元气未复,现在更是断壁残垣尸骸遍地……
……
“请坐。”伍莱笑盈盈的一指面前的大椅,“昨晚睡得可好?”
“像被囚禁一般,如何睡得安稳?”夜刃舞扫了伍莱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少想些事,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之间的事,是一时半会儿间解决不了的,得慢慢来。”伍莱说道。
“哼,伍莱,你这是存心拖延时间,好吧,怪我糊涂,中了你的圈套,这会儿想回头也是不可能了,你继续,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夜刃舞冷冷一笑,“你可别忘了伍莱,我是天眷帝国的官员,你软禁我,我天眷帝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倒是。”伍莱微笑点头,“根据协定,亚述与天眷既不敌对也不友好,我把你请到亚述来一呆就是这么久,不合适。”
“知道就好。”夜刃舞干脆将头扭到了一旁。
伍莱哈哈一笑,说道:“用不着这样的态度,我找你来,是说正事的。”
“哼,你还能跟我有正事?”夜刃舞一脸的不信。
“还真有。”伍莱微笑摆手,“我打算,先把哈特拉放回去。”
夜刃舞一怔:“什么时候?”
“现在。”伍莱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我把你留在城外的侍卫也叫来了,由他们护送哈特拉回去,怎么样?我这么安排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夜刃舞审视了伍莱几眼,眉头又是一蹙:“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我当然确定。”伍莱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我这几天想明白了,你呢,做不了美尼亚的主,哈特拉能做,可是那小子倔得很,又有什么家族荣光之类的包袱背在背上,我即便在他身上下再多的工夫,他也会咬牙死撑,不会让我遂愿的,再说了,没了哈特拉,海伦还会派其他人来的,况且,我把你弄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铁丁尼亚嘛。”
“看样子,铁丁尼亚已经被你拿下了。”夜刃舞眯了眯眼睛。
“是啊,花了点小代价而已。”伍莱哈哈一笑,说道。
“我有话要跟哈特拉说。”夜刃舞忽然起身。
“没这个必要吧?”伍莱眉梢一挑,问道。
“伍莱!”夜刃舞脸上怒气一显,“你总该让我知道哈特拉是不是真的被你放回去吧?”
“难道你觉得我会用这件事来撒谎吗?”伍莱手一摊,反问道。
“哼,伍莱,以你的诡诈,这种可能性太大了。”夜刃舞答道。
伍莱的眸中掠过了一丝恼怒:“好!夜刃舞,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光明磊落,走,我带你去看!”
夜刃舞悄悄的松了口气……
……
正要迈步踏上跳板,哈特拉便听到了夜刃舞的呼喊声。
于是他转身。
夜刃舞疾奔到了哈特拉面前,她必须跑快一些,把伍莱甩远一些,这样的话才能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让哈特拉知道。因为伍莱刚才告诫说,除了道别的话以外,其余的一概不许说,一旦说了,哈特拉怕就得再呆上一段日子了。
“美尼亚不能一味死守,要把兵力散出来跟他们野战,千万不能被敌军合围。”夜刃舞压低说罢,然后便看到了哈特拉眼中的冷漠。
“好。”哈特拉的目光掠过夜刃舞的头顶,睨了一眼快步走近的伍莱。
“一路顺风。”夜刃舞听到了伍莱的脚步声。
“你呢?还要在亚述呆多久?”哈特拉蹙眉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快想办法回来的。”夜刃舞说道。
“是吗?”哈特拉目光往夜刃舞脸上一扫,“好自为之。”
夜刃舞一愣,哈特拉便已转身踏上了跳板,与此同时,伍莱也来到了夜刃舞的背后。
“无双王,有空再来玩噢。”伍莱笑着冲着哈特拉挥了挥手。
哈特拉回头看了伍莱一眼,旋即快步离去。
夜刃舞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疑惑,因为哈特拉的态度很有些不正常。
“夜刃舞,你没说什么别的话吧?”伍莱问道。
夜刃舞睨了伍莱一眼:“一切如你所愿,大神官阁下。”
“信你才怪,跑得这么快。”伍莱摇了摇头,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甲板值守士兵,问道,“你们听见了什么吗?”
几名士兵连忙摇头,夜刃舞和哈特拉方才说的可是天眷语,声音又低,哪里听得明白?
“这还差不多。”伍莱点了点头,忽然轻轻一叹,对夜刃舞说道,“哈特拉这一回去,你肯定又多了些离情别绪的,这两天我有些忙,你就再等等,过两天我与你一起上街逛逛。”
“有什么好逛的,你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从前吗?”夜刃舞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悄悄一喜。
“关系虽然变了,但现在的亚述城可跟原来不太一样了,特别是新神殿。”伍莱说道,“你应该听说了,亚述领地现在宗教自由,阿蒙神和萝神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庇佑大陆的真神。”
“我不得不说,也只有你才干得出来这个。”夜刃舞美目一扫伍莱的脸庞,“好,等你忙完了,我陪你去看看。”
……
“美尼亚的地形确实不宜我们野战呀,丘陵沟壑众多,敌军随便往哪儿一躲,我们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奥多接过了秃鹫递来的水壶。
“当然,否则领主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秃鹫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奥多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了秃鹫,“秃鹫师长,这一战如有差池,你我得替领主把这黑锅背起来啊,不能让领主的声名受到丝毫玷损。”
“放心吧,这个黑锅我来背。”秃鹫哈哈一笑,“没有领主,哪有我夫妻俩的今天。”
“不会让你一个人背的,还有我呢,有时候我在想,人生在世,有点恶名似乎也不错。”奥多哈哈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