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萌宝助阵,普扥的第六师依旧在冲进美尼亚的比赛中垫了底。
东南西北四面同时攻进美尼亚城后,城内、城外打成了一锅粥——
城内,亚述军四处寻敌,不断冲击敌营、堡垒、工事,哈特拉军则一面防守,一边凭借着居高临下的灵活调度,指挥将士与亚述军展开巷战、伏击……
城外,工事防线里幸存的哈特拉军将士干脆放弃了防御,冲出栅栏、越过护墙,冲向虎视眈眈中的亚述军,迎接他们的自然是血肉横飞的碰撞……
不仅仅是士兵在作战,城内的民众也在参战,他们中的好些人顾不得去寻找失散的亲人,而是选择举着火把,给亚述军指路,又或者来回穿梭,为亚述军提供情报,有些青壮则捡起武器加入了战斗,将压抑了太久的怒火肆意宣泄……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这一夜,整个美尼亚城都在咆哮、呼号;这一夜,火光、烟尘、血腥充斥了这座古老的城池;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城外的战斗在午夜前全部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外的拦截部队就可以收兵回营,他们还需要牢牢堵住所有的豁口,仔细甄别逃出城的人,以免有哈特拉军士兵混在其中,除此之外,每一个方向上都派出了至少千余人去追赶、抓捕那些四散逃开的哈特拉军。
这一夜,罪恶也充斥了美尼亚城,许多投靠天眷人的富户、贵族被平民洗劫,这些痛恨背弃更甚于痛恨天眷人的平民在冲入庭院房舍后的时刻变成了最凶残的野兽——他们用杀戮、占有、虐待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和欲望,毫不理睬那些苦苦哀求和惨绝人寰的泣号,他们用刀子割破被仇视者的皮肤,狰狞的狂笑着,任由那血水在颤抖的躯体上流淌,他们还用石块砸开被仇视者的头颅,让那白花花血糊糊的混杂在泥土里、花丛间……
这一夜,是魔鬼猖狂游荡的一夜……
……
当照样从天际喷薄出一缕金色时,哈特拉无力的垂下了右臂,“锵啷”一声脆响中,右手里握了一整夜的大剑重重落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站在一条小巷里,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这是一条满是淤泥的死胡同。
在他面前十余步外,是五名特种连士兵,原本有九人,有四个在与哈特拉亲卫的搏斗中倒下了,剩下的这五人也是个个带伤。
但他们仍旧坚持着。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以前,哈特拉也在坚持着,昨晚城破之后,他便亲自率领三千亲卫加入了巷战,从城北打到城东,又从城东打到城南,渐渐地,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顿饭功夫前,哈特拉身边还有八十九人,他们旋即遇到了三名敌军“散兵”,在追赶了百余步后,三名“散兵”在“慌不择路中”钻进了这条巷子,当哈特拉率领众人冲进来后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陷阱,一个由九名敌军士兵构织的陷阱。
以哈特拉的胆气,一对一、一对二三都无所畏惧,更何况还是十打一这样的优势,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以倒下四人的代价便折了他八十五人,现在,哈特拉身边就只剩下了四人。
四人中,那位名叫索铎的传讯裨将也在。
“不错,你们很不错!”哈特拉冲着五名一字排开,持剑缓步逼近中的特种连士兵探出了左臂,“说出你们的名字吧!”
没人理睬他,秃鹫在训练他们时说过,在没把敌人放倒之前便说废话的全都是傻子。
“那你们知道本王是谁吗?”哈特拉提高了声音,尽管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但他的骄傲仍旧在。
还是不予理睬,仍旧缓缓逼近。
哈特拉的身体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呀?”他眯了眯眼睛,含糊不清的说完了这一句,目光一扫,落在了右侧数步外的传讯裨将身上。
“嗨,索铎,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吗?来呀,动手啊,不要让本王死在亚述人的手里。”哈特拉气喘吁吁的说完后,狠狠的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双腿旋即一软,坐倒在地。
他伤得很重——额角、肩头、胸膛、小腹、大腿、左臂上至少有三十余处伤口,这些伤口给他带来了难耐的痛楚,也让他的脸庞、嘴唇因为失血而变得无比苍白起来。
他很累——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他只记得,从昨天傍晚到刚才,他一次又一次的挥剑、挥剑……
“废物们,本王,是天眷帝国的无双王!”哈特拉冲着五名已经逼到八步距离的特种连士兵吼罢,身子又一晃,颤抖着将头扭向了右侧,冲着传讯裨将招了招手。
仅剩的三名亲卫团身冲向了五名特种连士兵,令人心悸的碰撞声、刀刃交集声骤然响起又骤然停歇,再然后,这三名亲卫重重倒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名特种连士兵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双膝一软,而后栽倒在地,胸膛上插着一柄短剑,脖颈上更是多出了一个大豁口,里面,正有殷红的血液不断的往外流淌……
“好……好样的……”哈特拉冷笑着,冲着传讯裨将又招了招手,“你还犹豫什么?”
同样受伤不轻的传讯裨将看了看哈特拉,又看了看越逼越近的四名特种连士兵,一咬牙,奋力挺剑扑向了哈特拉。
“咻!”“噗嗤”——他的身形刚扑出两步便倒在了地上,右眼眶里不知何时插了一杆弩箭,那红的白的正从里面不断往外涌。
他痛苦的嘶喊着、颤抖着、挣扎着、扭曲着,紧接着,便再没了声息。
“混蛋,你们……这些混蛋。”哈特拉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和倔强。
一名特种连士兵忽然往前急迈数步,两脚接连踢出,便将哈特拉身边的所有武器都拨到了一旁。
“天眷帝国的无双王就是你?”他看向了哈特拉。
“是本王没错,来啊,杀了本王,让你……在你的余生中,多个吹嘘的谈资。”哈特拉哈哈一笑,右臂上的伤口牵动之下再度绽开,痛得他一咧嘴,笑声戛然而止。
“我家领主说了,你要生擒!”
……
午后,城内的打杀声终于平息了,虽然在有限的几个小块区域里还有哈特拉军在顽抗,但是城墙以及主街、巷道都牢牢的控制在了亚述军手里,秩序正在缓慢的恢复着……
“满目疮痍呐。”伍莱的目光从南城门收回时,忍不住轻轻一叹。
“但是你赢了。”夜刃舞忽然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哈特拉军的战败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伤感,反而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特别是刚才看到满身绷带奄奄一息的哈特拉时,她竟是有种看陌生人的感觉。
“也对。”伍莱点了点头,“战争嘛,败的一方代价自然大些,可是胜利的一方,也不见得就一定好过。”
“我在迟疑,是不是该向你道贺。”夜刃舞忽然说道。
伍莱诧异回首,扫了夜刃舞一眼后,他又点了点头:“为萝蒙大陆道贺吧,我们距离和平又近了一步。”
萝蒙大陆?对,萝蒙大陆……夜刃舞抿了抿嘴唇。
……
如果把攻克美尼亚当做是一场考试,那么各师都算是给伍莱交了一份漂亮的答卷,当伍莱看完战果统计后,心里除了生出一份浓浓的喜悦之外,还多出了一份沉重,因为这一战对美尼亚的破坏几乎是毁灭性的。
是夜,伍莱在第六师大营召开了师、团长级的战后会议。
“……不得不说,这一战,打得漂亮!”伍莱微笑说道,“战争,伤亡是难免的,但是大家以死伤万人的小代价,拿下了敌军十万精兵,夺回了美尼亚,这一笔,我会给大家记载到亚述战史里去的……”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在本次的战斗中,各个师都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虽然最终没有影响到战果,但是它们也绝对拖延了胜利,比如普扥的第六师,取胜心切,居然把炮弹都打光了……”
“……胜利是值得喜悦的,勇士,是值得大家骄傲和纪念的,大家提出了要搞一个入城仪式,出发点是好的,让美尼亚的民众们看看我们的士气和军容,但是,我个人觉得,入城仪式大可不必,为什么?因为美尼亚城现在需要的,是重建家园,我们把时间、精力花在那上面更有意义……”
“……需要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两万七千多的俘虏,其中大半需要医治,我们自己的伤兵也需要救治,殉职牺牲的,要安葬、抚恤,此外,城内还有近十万民众需要安置,我们要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给他们房子住,而且还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帮助他们恢复生产,所以,大家都得忙起来呀。”
会场里的师、团长们认真的听着、记录着,仍旧带着镣铐却被获准旁听的夜刃舞也在认真的听着、记着、学习着……
……
五日后,美尼亚收复的消息传回了亚述市,接获这个消息后,议会沸腾了,紧接着,市政务府也沸腾了,再然后,喜悦的情绪如巨大的涟漪一样在整座亚述城里散漫开了,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榜示栏,大声的念着、唱诵着、呼喊着伍莱的名字……
“伟大的领主,托你的福,我们亚述领地终于全都回来了!”
“我赞美你,亚述人最高贵的伍莱格林多领主,是你让亚述完整,是你让亚述人从此不再受外族欺辱!”
……无论是什么样措辞的颂赞,都会得到大家的高声应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欢笑声一直延续到了深夜……
……
“哥哥,这个伍莱格林多好厉害,你看他才去了没几天,美尼亚就收回来了。”木提笑着举了举杯子,“来吧哥哥,让我们为亚述领地的全境收复干一杯吧,向我们的领主伍莱格林多大神官致敬。”
“木提,你的话有些轻佻,忘记我对你告诫过的那些话了吗?”
木提连忙收敛了笑容:“对不起,哥哥,我太高兴了。”
“那你就好好干,把事情干漂亮,让伍莱格林多对你满意,然后,你才有机会往上走,只要你能进了议会,我们距离成功就更近了。”
“我会努力的,哥哥,你那边怎么样?”木提一点头,问道。
“按部就班的做呗,哼,伍莱格林多的那些枪械、火炮,我都已经完成了仿制,他造一支,我那边就造三支,真好笑,我居然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都不知道,噢,还有你也是……”
木提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
堡垒大门缓缓打开后,伊壁鸠鲁两腿一夹马腹,慢悠悠的策马出关,踱向了早已等得不耐的切尔德一行。
见伊壁鸠鲁这般摆谱,切尔德心头火气更炽,不过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眼前这家伙不松口的话,自己连这红谷湾都过不去,那可真就是事没办成脸还丢了。
“伊壁将军午睡时间好长啊。”虽然打定了忍气吞声的主意,切尔德仍旧在互相问礼完毕后冒了这么一句。
“没办法,琐事太多,累的,哪里能跟你切尔德公爵相比啊,天眷帝国多好哇,当初也没怎么打仗就拿下了这么多的地盘,切尔德公爵在其中一定居功至伟吧,要不然怎么能当公爵呢?”伊壁冷冷一笑,说道。
切尔德蹙了蹙眉,有心顶两句回去吧,又怕惹恼这现管的家伙,忖了忖后,把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将军说笑了,我今天来叩门求见,是想从将军这么得到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呀?”伊壁鸠鲁假作不解。
“那就是伊壁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天眷使团入关?”切尔德问道。
伊壁鸠鲁轻轻点头:“切尔德公爵,跟你实话实说吧,不是我不肯放你们入关呐,而是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入关了。”
“伊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切尔德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你们天眷使团入关,无非是想接回你们在美尼亚的那些‘叛军’嘛,没那个必要了,因为就在几天前,我们的领主已经率军收复了美尼亚,你们的那些‘叛军’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还要他们干嘛?”伊壁鸠鲁笑着问道。
“伊壁将军说的可是真的?这事非同小可,可千万别开玩笑呀。”切尔德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是信了八成。
“我跟你很熟悉吗?”伊壁鸠鲁笑容忽然一敛,“即便真的开个玩笑,也轮不到你来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