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信使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普扥蹙了蹙眉,对伍莱说道:“领主,有蹊跷啊。”
伍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有蹊跷,别的城嘛,一来被你普扥骚扰得够呛,二来着实没有兵力抗衡,其三,米勒市长发挥了大作用,所以才纷纷宣布脱离天眷,加入联盟,这纳波利尼城驻军虽然只有万余,但城后三十里起,兵营连绵直至峡谷关,想要增援太容易了,眼下做出这般畏惧姿态,一上来就要投诚,定有图谋。”
“领主说得太对了,这信使一进来,我看他贼眉鼠眼的就觉得恶心,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兵都这样,将什么样可想而知。”普扥说道。
“哟呵,你还会看面相,不错不错。”伍莱笑呵呵的一拍普扥的肩膀,“我看你手底下的兵,一个个可是都很滑头哦。”
“领主,我这些兵可不叫滑头,叫灵活,脑瓜子灵活,善于观察。”普扥连忙分辩道。
“好了,一会儿就要给信使回话呢,就别闲扯了,去,让斑狼把他的人都带来。”伍莱吩咐罢普扥,身体往后一仰,舒舒服服的靠在了椅背上。
……
“看看,看看,哈哈哈哈哈……”萨特得意洋洋的举起了伍莱的回信,对一众裨将、扈从说道,“我就说嘛,亚述军接连得逞,进展得太顺利,早已经得意忘形,他们的主将同意接受我们的‘投诚’,还说,这事越快越好。”
“恭喜将军。”众人连忙道贺。
“不着急说这些。”萨特大手一摆,“事成之后,我等饮宴之时,你们再想说什么说什么吧,现在嘛,都把耳朵给我竖起来认真听……”
……
“领主,看来这位萨特将军是着急送死啊。”普扥挠了挠耳朵,目光盯着伍莱手里的信,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回了。
“可能是求胜心切吧。”伍莱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摊开信笺看了起来。
“这个萨特是个很自负的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这些词用在他身上都是很贴切的。”斑狼说道。
“不错嘛斑狼兄弟。”普扥一脸惊奇的看向了斑狼,“说话越来越像个贵族了啊,文绉绉的。”
“这段时间在领主身边呆得多,好赖学了点。”斑狼笑了笑。
轻轻将信放在案几上后,伍莱目光一扫普扥和斑狼:“萨特说,他会在控制住城内的文官、保民军后,打开三座城门,迎接我军进城,为表示诚意,明天一早,兵械全部搬运出城上缴我军,驻军全部空手出城,在我军指定区域集合,与此同时,驻军大营会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宴会,迎接我军各级指挥官。”
“咦?这个萨特是真的想投诚?”普扥怔了怔,缴械、全体驻军出城,还举行仪式、宴会,这诚意可是很足啊。
“看起来是这样的。”伍莱合上了信笺。
……
傍晚前,天眷御林军停止了对伍莱号的进攻。
在过去的大半天时间里,天眷御林军一共对伍莱号发动了六次进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但却没有一次能对伍莱号造成什么像样的攻击效果。
夜刃观摩了所有的战斗过程,当她看到天眷殿堂的骑兵队挥舞着旗帜奔近伍莱号时,差点没情绪失控,那熟悉的甲胄、阵型勾起了她心底的许多回忆,虽然她从小便生活在亚述里,但她的根,却是在天眷殿堂这个、铁血等级森严却又不乏温情的所在,因为她的父辈、祖辈都在这里……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阿道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那艘船舶之大,惊世骇俗,船上的火炮射程远、威力大,还有能射出炸药包的大弩机和投火车,我军虽然能据岸进攻,但敌船停泊点选得很好,我军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观察哨,火炮还未架起,他们的炮弹就到了,我们的火船距离他们的船头还有两三里,那炮弹也到了……”
“闭嘴!没用的东西!”阿道夫呵斥道,“妄称御林军,简直是在给朕丢脸,那船虽大,可是你们这五万兵马是摆设吗?炮打不出火船靠不近,难道不可以快马冲到岸边,然后带着炸药包之类的直接扑入水中游过去?只要你们派出两三千这等死士,朕就不信,那船上的人能照应得过来?”
御林军主将连忙叩首:“陛下容禀,陛下说的这个法子,臣等也试过了,我军人马刚入水不久,敌船船舷下方便开出了一排小窗,窗内站满了弩机手,水中行进速度奇慢,敌军射击角度没有死角并且还是以逸待劳,我军死士即便顶着盾牌都无法靠近八十步范围。”
“那就把人马再拉回去!趁夜进攻!朕就不信他们是铜铸的不知道累,去,连番进攻,不要停歇,拖都要把他们拖垮、拖死。”阿道夫挥舞着拳头喝道,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不料典礼未成,亚述军的火炮倒是先响了,搅扰了大典不算,还弄得全城人心惶惶,甚至还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他这个皇帝在登基日遭到敌袭,是因为神祗发怒了。
当这些话传入阿道夫耳朵里后,他很干脆的下令取消了饮宴并且全城戒严,派出兵马迎敌后,又组织人手抢修城墙,现在城墙倒是勉强恢复了,可是却又一次听到了无法战胜敌军的消息,这如何让他不怒。
“臣遵旨。”御林军主将伏地叩首,心底却是悄悄叹息,阿道夫方才出的显然是个馊主意,连番进攻那如果是放在阵地对垒或许还行得通,隔岸对峙,敌船的手段又层出不穷,进攻那等于就在送死。
“快去吧。”阿道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连战损都懒得问了,六战皆北,问了只会徒增心烦。
“臣这就出发。”御林军主将又拜了拜,刚要起身,耳畔便传来了隐约的轰隆声。
“这些亚述混蛋!”阿道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贝利笑盈盈的放下了望远镜,转身对主炮位指挥下令道:“落点很好,休息片刻,再来三发!”
“是!”炮位指挥朗声应诺。
“二团长、四团长。”贝利手一招,一旁待命中的指挥员群里旋即奔出两位。
“你俩各自派出一个营,登岸埋伏。”贝利吩咐罢,转身一摆手,“前探照灯启用!放出侦察船!”
……
午夜刚过,萨特的所有布置便都已停当,虽然目前还没拿到回信,但他相信亚述军的主将一定会来,甚至,还会是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来。
为了取得亚述军的信任,萨特“献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缴械、驻军出城。
他当然不会真的缴械,在他打包准备给亚述军点验的兵械车中,九成以上都是退换下来压在仓库不知道多久了的破烂货,有些在拿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散发着霉烂的味道,不过现在这种恶心人的味道已经没了,在萨特的安排下,它们被擦拭一新并且还喷上了酒液,看上去简直像新的一样。
出城的驻军也是假的,否则的话萨特就没办法实施他的计划了,这些“驻军”中有一部分是保民军,另外一部分则是被强拉来的居民、奴隶,现在他们已经在大营里集合完毕,也换上了驻军的服饰,正分成十余个千人队接受裨将的训话——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没有提前交代好的话,万一露出马脚来让亚述军察觉出不对就很麻烦了。
最关键的布置则在大营里,在撤去了原本的旧帅帐后,萨特着人搭了三个饮宴用的大凉棚,现在,凉棚里已经铺好了地毯放上了桌椅,当然,还包括地毯下方的炸药。
选择用炸药来对付亚述军将领,是因为萨特压根就没有生擒他们的打算,在他看来,生擒无非会让亚述军束手缚脚一小段时间,亚述人既然能拿下这么多城,一定不会缺少率军的人手,自己抓了一批,他们很快就能补上一批,还不如直接杀了来得干脆,起码可以让亚述军乱一乱,然后自己就可以趁机发难了。
被埋设炸药的还有腾空了的营房,因为萨特打算明天让亚述军“接管”这些营房,因为亚述军的将领入城接受投诚总是会带些兵马来的,那就让他们陪着他们的将军们一起飞上天好了——萨特在心里这般忖道。
“将军,人手已经埋伏好了。”一名副将将一杯酒递给了萨特,一边说道,“四门火炮也已经就位,都瞄准着营房呢。”
“嗯,一下炸不死的话,就开炮,将他们轰个稀烂再说。”萨特笑盈盈的接过了酒。
“将军好计策好胆略,末将特别佩服。”副将说道。
“以后佩服的机会还多着呢。”萨特啜了一口酒,忽然一叹,“现在胡利特行省乱成这样,帝国也没点动静过来,难不成放任不管了?”
“不管也没关系啊,有将军你在,来再多亚述军也不怕。”副将笑呵呵的说道。
“你这是在阿谀。”萨特点了点副将的鼻子,“让你安心的怕不是我,而是我们身后的十万兵马吧。”
“末将绝没有这么想。”副将连忙分辩道。
“没有这么想就最好,你别忘了,我们身后的是自己人不假,但是不一定跟我们一条心。”萨特睨了副将一眼,“让那几个胡利特籍的裨将做好准备,特别是我的那个替身,万一出现敌军让我们出城投诚,也不要慌,按他们的意思办,投就投嘛。只要把人给我引到城里来就行。”
“末将遵命。”副将躬身应诺道。
……
露台上,阿道夫阴沉着脸,他已经像现在这般在夜色里站了许久……
他无法入睡,尽管寝宫里有软榻柔枕,还有十余位大臣们今天进献的美貌女子在等着他临幸。
又一次叹息过后,阿道夫缓缓转身,对陪着自己站了大半夜的长孙、年方二十的奥旺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陛下……”奥旺欲言又止。
“别劝朕休息。”阿道夫摆了摆手,“强敌来犯,都城兵力空虚,让朕如何安枕。”
“陛下,援兵最迟明早就可到了。”奥旺连忙说道。
“援兵?”阿道夫冷笑,“从卫城赶来的保民军吧,上阵杀敌,他们可是靠不住的。”
“那……”奥旺语塞。
“别这呀那的了,朕告诉你,现在,朕只能寄望那船上之敌不敢下船来战了。”阿道夫重重一叹,“帝国军力,在海伦佩特拉手里已经折损得太多,更让朕想不到的是,亚述人竟然能渡海而来……”
“陛下,困境一定会过去的,甚至,这还谈不上困境,因为敌军只来了一艘船而已,兵马有限,根本无法撼动都城。”奥旺说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阿道夫眯了眯眼睛,接着说道,“朕当初还是失了算,如果只针对海伦佩特拉就好了,那样的话,亚述人便没借口轻举妄动,朕也能多些时间来打造几支悍军,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
“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一连串沉闷的爆鸣声突兀响起,阿道夫惊悚回身,只见远方天际忽然映出了大片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