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惊了阿道夫,也震惊了天眷城的守军,但绝不是全部,因为在这轮针对城墙的连环爆破中,炸药的野蛮力量不仅将城墙炸出了二十七段各近二十步宽的豁口,还捎带着收割了近五百多巡城士兵的性命。
火光冲天,因为城墙后堆积有干柴、圆木、油料,它们原本是用于防守的,现在却成为了亚述军进攻的“帮凶”,它们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像一群贪婪的凶兽,不断探出殷红的长舌、利爪……
顷刻间的浓烟滚滚让天眷军将士惊慌失措,住处距离城墙较近的民众们更是惶遽奔逃……
爆鸣声并未因此停歇,而是愈发猛烈,城墙、门楼、观察塔、箭塔、城防兵营等等全部成为了攻击目标,没人能听得清尖叫惨嚎,尽管它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被炮火笼罩的区域里,也没人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因为这一刻,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炼狱……
阿道夫踉跄后退,眸中蕴满了惊惧,虽然离得很远,虽然还没有人来汇报,但他已然知道那里在发生着什么,也隐约猜度出了自己即将会经历什么——城门破,城墙破,以都城这点兵力,根本无法抵挡敌人的铁骑。
“陛下!陛下!”奥旺连忙奔上前去扶住阿道夫,一边呼喊道。
好一会儿,阿道夫才回过神来,直勾勾的看着奥旺说道:“奥旺,爷爷,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陛下,你永远都是对的!”奥旺心里一惊,连忙喊道。
“护驾!护驾!”呼喊声从露台下方响起,从杂沓的脚步声、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可以听得出来,正有上百名侍卫疾奔而来。
“不,爷爷错了,爷爷以为……”阿道夫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他胸口发疼、发闷……
……
“太好了!五师竟然比预定的时间还要快上将近一天!”贝利兴奋的一拍佩剑,转身召来主炮炮位指挥。
“轰!给我轰开几个大口子。”贝利喊道。
“是!师长!”主炮炮位指挥也是一脸的喜色。
“团长们全部过来!”贝利转身喊罢,早就候在一旁的团长们当即上前列队,立正行罢军礼,齐声喊道:“请师长下作战命令。”
“作战!作战!我们跑了这么远,受了这么多的苦头,可不就是为了作战嘛。”贝利一边激动的搓着手,一边说道,“都给我把精神打足了,立即集合你们的人马,步骑兵下船登岸,协同炮艇,水陆并进,枪兵带足弹药,也该到了霰弹营发威的时候了!对的,对的,大家没忘记作战安排吧?没忘记给你们分配的目标吧?”
“没忘记!”团长们朗声答道。
“没忘记就好!没忘记就好啊!”贝利探臂往天眷城方向一指,“去!立刻出发!不用留人守船。”
“是!”团长们应诺道。
“出发!”贝利狠狠挥下了右臂。
团长们转身奔开集合队伍后,夜刃舞也来到了贝利身后:“看来贝利师长很高兴。”
“是啊。”贝利转身冲着夜刃舞一笑,“长途奔袭,可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嘛,领主说了,我和萨雷斯攻得越快,对战局就越有利,只要天眷都城一乱,基摩、胡利特便彻底没了主心骨,当然,还是那句话,我和萨雷斯只负责打,后续的,就全靠夜刃舞将军你了。”
“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不过……贝利师长,我很有疑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跟你来到这儿,是不是伍莱……伍莱领主安排的?”夜刃舞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贝利一摊手,“可是夜刃舞将军,领主做的事,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他的私欲。你来到这儿,即便不是领主的意思,那也是因为大家对你的信任,相信你在经历了太多的战争,目睹了太多的惨剧之后,会觉得消除这种野蛮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
夜刃舞苦笑摇头,皓腕轻轻一挥:“好了,贝利师长,恕我直言,这些话不像是你自己能说出来的,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在军事上很有天赋。”
贝利一怔,旋即红了红脸:“好吧,我承认,原话是米高扬大主教说的,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夜刃舞脸上浮出了微笑:“不知贝利师长打算何时安排我进城呢?”
“不瞒夜刃舞将军,我打算在我和五师控制住局面之后,再请将军你进城。”贝利回身一指天眷城方向,“五师那边看样子进展得不错,所以,夜刃舞将军应该不需要再等多久。”
“好。”夜刃舞点了点头,“希望贝利师长不要忘记当初的约定。”
“那当然不会了,请放心,四、五两个师都不会忘记的。”贝利答道。
……
天将拂晓时,伍莱披衣起床,接过斑狼递来的水开始漱口。
脸还没洗完,普扥便屁颠屁颠的奔了过来:“领主,纳波利尼缴来了一百辆牛车的兵械,并大开城门,现在着了信使来,说全体驻军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城集合,询问我军是否已经指定了集合区域。”
“不着急。”伍莱一边拧毛巾一边说道,“先检查军械。”
“是。”普扥挺胸应诺罢,忽然一哈腰,声音变得无比轻柔起来,“领主,这些缴获应该算是六师的吧?”
“你说呢?”伍莱瞪了普扥一眼,“去,让那信使等着,用最快的速度,把兵械情况统计给我。”
“遵命。”普扥连忙转身忙乎去了。
细细擦完脸后,伍莱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空,侧脸对斑狼说道:“这一次的关键,可就在于你们几个了。”
“领主,保证完成任务。”斑狼立正挺胸,认真的答道。
“去吧。”伍莱将毛巾丢给了斑狼……
……
中午都快过去时,萨特很有些急躁起来,现在的他正端坐在纳波利尼城第二高塔顶层,透过有栅栏的窗户,足以观测到大半座纳波利尼城,城门、军营也囊括其中。
之所以选择将这儿而不是选第一高塔充作总指挥部,是因为眼下所在的这座塔是一座祭祀塔,又位于神殿之内,按例不会充作军事之用。萨特相信,如果亚述军慎重一些的话,他们会在入城之后派人进驻第一高塔,因为那本就做为军事指挥之用的,视野可以覆盖全城。
“到底怎么回事?”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今天天没亮,他便让百辆军械车出了城,早餐过后未久,“驻军”也全都出城去往了亚述军指定的区域,不仅如此,他还撤掉了城墙上所有的人手,连街道上都安排好了迎接的民众队伍,气氛弄得要多足有多足,可是亚述军却迟迟未来,这可是何道理?
“将军,是不是走漏了风声?”一名副将陪着小心问道。
“不可能。”萨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兵械都翻新过,他们看不出什么来的,出城的‘兵将’,又是保民军站外圈,别看这些家伙战斗力差得派不上用场,站队、行军还有点那个意思,进入亚述军指定的区域后,那些亚述军只是派出几支百人骑兵队出来转悠了一圈,草草看了几眼,如何会分辨得出真假?”
这名副将连忙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嘀咕起来,暗忖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毫无察觉,又如何会按兵不动呢?
正忖着,楼梯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围站在萨特身边的几名副将当即拔剑出鞘,护住了楼梯口。
“慌什么?是自己人!”萨特皱了皱眉,几名副将的举止说明他们都很有些紧张,这难免会让萨特感到不满,在他看来,作为一名将领,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该保持冷静。
当然萨特向来是要求别人多要求自己少,比如现在,他的紧张程度其实丝毫不亚于这几位副将。
几名副将刚还剑退开,一名传讯裨将便带着两名扈从到了。
纳头拜罢,传讯裨将报告道:“启禀将军,在城门等候迎接的将军们有些急了,都觉得敌军有蹊跷,着我来问将军,该如何办?”
“继续等。”萨特皱眉起身,“你告诉他们,哪怕是等到天黑,也一步不许离开,包括在街道上迎接的人,敌人故意拖延时间,无非是等着我们出纰漏罢了。”
“是,将军,还有一件事。”传讯裨将说道,“敌军派出约莫三千余人,去往了峡谷关方向,半数骑兵,还带了百来辆马车。”
“无妨。”萨特冷冷一笑,“他们这是在派出岗哨前锋,防备我们与峡谷关方向的军营联手,哼,收拾他们,本将军还用得着帮手?”
“将军威武。”一众将领纷纷附和。
“去吧,告诉那几个家伙,稍安勿躁。”萨特微微一笑,挥退了传讯裨将,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对一众将领阿谀很是受用。
传讯裨将离开后,萨特干脆与一众将领闲聊起来,一来安抚大家的情绪,二来嘛,萨特自己也想放松一下,陷坑布下了这么久,猎物还迟迟不来,气氛再不松弛一些的话,自己冷静不了是小事,招来大家笑话可就不好了。
萨特这招还真不赖,众将见他主动与大家闲聊,便都放松了不少,不过片刻,这临时指挥所里便不时响起了笑声,就连站在窗前用望远镜监视街道的那几名裨将也被逗得不时回头看。
又一次哄笑过后,楼梯下再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回众将都不再紧张了,有一名裨将还一边探头张望一边打趣说道:“将军,肯定又是那些不争气的东西,在一惊一乍了。”
萨特哈哈一笑,其余人等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咦?”探头的裨将眸中掠过了一丝惊诧,因为疾奔登楼的人不仅比适才多出了两个,身上居然穿的是平民服饰,而且领头那人看向自己的双眸里,竟是飘过一丝戏谑。
他在藐视我?裨将的心底刚生出这个念头,便见那人忽然抬手,一点灰芒旋即出现并瞬间飞至眼前。
“啊!”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狠狠摔倒在地,因为那点灰芒竟是一支弩箭,而且正正射中他的左眼,难耐的剧痛与血水迸射的同时,这名副将心底涌出了无尽的惧意。
斑狼一个箭步扑上了楼梯口,矮身一扑的同时,目光便已将周围扫了个大概。
“十七个人。”斑狼冷喝罢,左臂一抬,又是一支弩箭射出,与此同时,身子一拧一突,右手里的弯匕便已没入了一名副将的脖颈。
“刺客!”萨特起身急退,一众将领连忙将他护住,最靠前的三人当即拔剑冲向斑狼,却不料楼梯口却又飞来了数支弩箭。
“咻咻咻咻”的连响声中,三名将领哀嚎倒下,楼梯口人影一晃,又冲上来了两人。
“噗嗤”,斑狼的弯匕狠狠割断一名副将的脖颈,左臂一抬,从窗户处扑来的一名裨将当即捂面倒地。
“杀死他们!”已经退到墙角的萨特探剑指向了斑狼。
“兄弟们!”斑狼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身子一转踢出了一个漂亮的侧踹,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裨将踢到了桌脚边,身体一矮一晃,便已躲过了一名副将的横斩,左臂一格架住这名副将持剑的右腕后,右手飞快一扫,匕刃顿时在敌人的左侧脖颈上开出了一条深深的切口,血雾顿时喷涌。
“墙角那个就是领主要找的。”斑狼弯腰顶肩,将脖颈上中了一匕的副将撞倒一旁,身形往右一扑,便已落到了一名裨将脚边,那名裨将正待挥剑斩击,左腿上便传来了连续的疼痛,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小腿血肉模糊间竟是露出了森森白骨,原来就在刚才的那一瞬,斑狼手里的弯匕已经不知道削下了到少刀。
“活捉他!”斑狼身体往后一滚,避开了一柄从侧面袭来的大剑……
神啊,他们如此强悍,还是人吗?萨特彻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