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锋浅笑而过。便让那位老爷爷先回去了。绿竹屋里,剩下他,诸葛离,还有绿依。再有的就是屋外哗哗而下无穷无尽的骤雨了。
狱锋白衣纤尘立于被竹木支起的轩窗前。他双目眺望着屋外连成一线的雨帘道:“我知道你不是这座孤岛上的人,你离开吧。”
“你让他去哪里?外面雨那么大。”诸葛离还没说话,绿依就急迫的开口否决。她不想让诸葛离这么快离开,一是因为骤雨,二是因为……她心里有些依赖诸葛离给她的温暖。
狱锋急切转身。他有些狼狈,有些慌张,他几乎是颤抖着开口道:“绿依,你想布你母亲的后尘吗?”
诸葛离静默的站在他们身旁。看狱锋在颤抖,看绿依一张小脸刷的一声变得雪白。你想布你母亲的后尘吗?
“你走!我家不欢迎你!你走啊!”绿依转动着手下的轮椅去推他。狱锋稳稳的站在原地,绿依双手才刚刚伸过来作势要推他时。
狱锋当即拽过她的手,道:“绿依,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天亮之后,他必须离开村子,我以村长的名义命令你,也以你未来的夫君之名,命令你。”
话落,他缓缓松开绿依的手。转身时,在墙角拿过那把油布伞往外走去。雨还是哗哗的落着。诸葛离见绿依有些愣愣的,只道:“他是你以后的夫君?”
绿依艰难的点点头。再过一个月自己就要嫁给他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愿意就此嫁人。只要嫁了人,那么就彻底失去自己了。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不喜欢他?”诸葛离又问。
绿依歪着头,喃喃道:“你说……喜欢?”
“或者,我更应该说的是,你爱他吗?”诸葛离又问。
“要爱一个人才能与他成亲吗?”
绿依歪着头问诸葛离。诸葛离蓦的沉默了,要爱一个人才能跟他成亲吗?彼时,他抬眸望着这个清秀的少女,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宛若琥珀一般纯粹干净,他觉得这是世上一双最干净的眼睛。
然而这个问题,他却是没办法回答。因为很多人,活一辈子,生儿育女,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他们一直爱着。
绿依转着轮椅来到门前,遥望门外一帘雨花。她说:“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不想嫁给他的。那些红彤彤的婚服,金灿灿的发饰,它们给我的不是快乐,而是恐惧。”
“所以我才冒雨跑了出去,我想把自己藏起来,只是现如今被他知道了,我想我是跑不了,也藏不了了。”
“我该走了。”诸葛离起身道。
“你等等。”绿依出声阻止,诸葛离才刚刚迈开的步子又顿了下来。她说:“明天再走吧,明天雨就要停了。这场雨下了一个多月了。”
诸葛离摇摇头道:“没关系的,你们这个村子不喜欢外人,我也不便打扰,我的兄弟还在外面等我。找不到我,他们会担心的。”
说着诸葛离便迈步出去。绿依轻轻喊了声,便伸手抓过他的衣袖。这一牵扯,让诸葛离才刚刚迈开的步子又不得不停下来了。
他垂眸望着握住他那半截衣袖的素手。绿依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道:“你救了我,按理说我该给你报答,这样吧,我为你占一卦,就当是报答好吗?”
“占卦?”诸葛离念叨一遍这两个字。屋外大雨倾盆,噗通通砸落的骤雨,几乎是千军万马的铁蹄纷至沓来。它们想着要把竹屋的屋顶给踩出一个破洞来。
诸葛离顿了半响。道:“你会占卜?”
绿依坚毅的点点头。也许这就是她与诸葛离的缘分吧,他们二人隔着千山万水,一海深渊可是该相见的人终究还是相见了。
长案前,龟壳在炉鼎中噼噼啪啪的烧着。诸葛离的视线被案上一块通体透明散发着些许幽蓝如海光一般的石头楞神。
绿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道:“这是灵石,只要把你的一滴心头血滴上去,你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你想看吗?”
这无疑是一个很诱惑的事情。诸葛离缓缓坐在那灵石前,绿依转动轮椅来到他的对面。占卜用的龟壳还需要烧一些时间,她伸手抽出一把刻满符咒的短匕来双手递到诸葛离面前道:“割破你的中指,只要你的一滴心头血,你就可以看到你未来了,这当是我对你的报答。”
诸葛离缓缓的伸手接过那把短匕。当即不假思索的一刀划破中指,刀划破肌肤,滴血坠落。
当血落灵石上时,透明幽蓝的灵石上华光毕现。只一瞬华光后,便听见有人声传来。诸葛离被那华光晃的双眼一闭,他听见,耳边有小九的声音响起。
她说:“卫盏疏,如若一定要死一个人才能换来九州太平,六界平安,那么请你牺牲我吧。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有我是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的。”
“白小九!”
耳边是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响起。诸葛离当即睁开眼看去,只见灵石倒映的画面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尸堆成山。
小九用单薄的身子挡在他面前。他手中还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在他身后还有成千上万支持他的人,明安灏轩站在小九身后,捧着一套帝王的冠冕对他说道:“诸葛离,这天下是你的了。”
待绿依看清楚明安灏轩的模样时,双手不惊一颤。这个人……。
诸葛离来不及顾及绿依的想法,他看到画面一转,有人将一把匕首刺破他的胸膛。他的心被人从身后掏了出来,他回头看去,却一直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最后,业火燃起。冲天火光里,似所有人都在呐喊,小九披着一身业火朝他冲过来。她拖着他,好像想要与他说什么。
可是很快,所有的声音都被火舌吞没了。九洲是要在这场业火里覆灭吗?
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