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七宗之中,若论创宗时间最短者,莫过于重阳宗了。此宗至今不过三百年,而其创宗老祖,正是雪土龙面前这位修士,道号重阳真人。
世间至难之事,莫过于开宗立派,只因开创宗派,非得有绝大灵慧,无上修为不可。重阳宗人数虽少,但重阳真人能能一人之力开创宗门,且与东穹域其他宗门并驾齐驱,仅此一项,已是前无古人。
甚至有人传言,重阳真人修为之强,在三家七宗老祖之中,当名列第四,也就是仅次于姬杨慕三家老祖而已。
姬杨慕三家毕竟源远流长,非等闲宗门而比。
雪土龙跟随风苍龙创建雪神宫,深知创宗之难,因此既见重阳真人前来,心中油然而生崇敬之心,揖手施礼,甚是恭敬,那是将重阳真人视为半个前辈了,与对何九星的态度又是不同。
重阳真人还了一礼,转首向何九星笑道:“何道友意下如何?”
何九星笑道:“真人,我好不容易抢得先锋之印,又怎能平白地让给你,你若想抢功,需得给我一点好处才是。”
重阳真人奇道:“何宗主,我重阳宗何等寒酸,哪里能有你瞧中的物事?”
何九星道:“若论等闲天材地宝,我倒也不稀罕,只盼借凌阳舟一用。”
雪土龙听到“凌阳舟”的名字,自然是心中大动。此名天下知名,乃是无双遁宝,实不在玉遁龙之下了。
这世间高明遁器极多,若论名声响亮,自非玉遁龙与凌阳舟莫属。玉遁龙的好处,是此宝御控极易,哪怕是刚刚登玄入境的修士,也可轻松驾御,且不受风障影响。凌阳舟的好处,则是可纳修士于舟中,任他外间雷电风雨交加,舟中修士岿然不动,人在舟中谈笑自若,却已是飞越千万重山。
重阳真人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宗门法宝唯这凌阳舟不可借用,除了这一件,其他法宝皆可商量。”
何九星道:“除了这件法宝,其他法宝我要他何用。”
重阳真人沉吟良久,道:“何宗主,你需得实言相告,你要借这凌阳舟何用?若说出大道理来,也好商量。”
何九星面容肃然,道:“我座下有名弟子,名叫常惜玉。”
重阳真人听到“惜玉”二字,“啊呀”叫了一声,面色亦是端庄起来,再也不敢有丝毫戏耍之意了。
何九星继续道:“如今惜玉烟消云散,他的妹子常惜真亦在我座下修行。何某想来,他日飞来岭现世,正可让其亲妹飞登此岭,修行无上仙术,至于她取得多大成就,端看她的机缘罢了,只是此人境界尚浅,那飞来岭来去如风,等闲怎能追得上,这才厚颜开口,要借凌阳舟一用。”
雪土龙暗暗点头,若非雪神宫与三家七宗交恶,大战在即,那飞来岭现身一事,就该是仙修界的头等大事,不知有多少修士心系此岭,极盼登山修行。
奈何那飞来岭禁制森严,天仙境界以上修士,皆不得接近此岭,唯诸宗后辈弟子,方有这天大的机缘。
只因那修士若是已修成天仙境界,心法神通断难更改,纵见了飞来岭上的奇功妙法,也是无从修起,故而飞来岭中方有这道禁制。
那不过饶是如此,想来飞来岭现身之时,不知有多少修士要云集雪域。而飞来岭另一个禁制,便是只限百人。那位惜玉公子的妹子常惜真境界低微,怎能和别人争抢,若有凌阳舟为助,或可多出几分机会来。
重阳真人沉吟道:“此宝在下不肯相借,也是为飞来岭一事,但既是何宗主开了口,且瞧着惜玉公子金面,在下怎能不允。罢了,那凌阳舟共可容纳三人,此间事了,你让惜真来寻我便是。”
何九星大喜道:“何某替惜真谢过真人。”
重阳真人叹道:“惜玉公子是天下无双义士,自是人人钦敬,他的妹子孤苦零丁,若不能照顾周全,岂不是寒了天下义士之心。此事不消吩咐,便是断送我座下一名弟子的前程,也是应该的。”
雪土龙在旁边听了,自是默默无言,心中滋味一言难尽。在雪神宫瞧来,惜玉公子盗宝出逃,自然是可恶之极,可在三家七宗瞧来,惜玉公子却是义士无双,唯一可惜之处,就是功败垂成了。
原日当日惜玉公子出逃,不过盗去了玉遁龙,便是连雪土龙手中的万里江山卷,也一同席卷了去,这才惹得风苍龙亲自出手。若那日惜玉公子真的得了手,今日局面又是不同。
雪土龙将袖中画卷展开,道:“两位宗主你争我抢,还盼早早定计,到底是谁来领教我家宫主妙术。”
重阳真人正要挺身上前,远处有人笑道:“这件事既被我撞见,自然非我莫属。”此话声音清亮,好不动听,好似一对银铃轻轻敲响,又似黄莺出谷,声动于世。
重阳真人与何九星相视苦笑,心中暗道:“不好,来了个蛮横霸道的祖宗,谁能抢得过他?”
雪土龙慌忙抬头,只见远处飞来彩云一朵,那彩云之中裹着一种白羽孔雀,雀背上坐着一名中年女修,一身彩衣灿烂,生得十分好相貌,只是一对秀眉斜插入鬓,目光威棱四射,瞧来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雪土龙忙上前道:“原来是步云宗太上掌门七绝仙子,晚辈雪土龙,这厢有礼了。”
原来当今步云宗宗主不过是七绝仙子的儿子,那七绝仙子瞧来不过三十许人,资格却是极老,就连姬杨慕三家老祖,也算是她的后辈了。
此女出身名门,其后委身下嫁于步云宗前任宗主,那步云宗原是一个小小的宗门,却在七绝仙子手中发扬光大,百年之内扶摇直上,跻身于名门大宗之列。七绝仙子实有佐赞之功。
因此就算前任宗主因故殒落,其子继任,但步云宗上下仍视七绝仙子为太上掌门。宗门法令,大半出自七绝仙子。
此次三家七宗北上讨伐雪神宫,亦是由七绝仙子出面,步云宗宗主反倒在家镇守了。
七绝仙子跨雀冉冉而来,手中金鞭向雪土龙一指,大喇喇地道:“雪土龙,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一代英豪,怎地就委身风苍龙座下,难不成你越修越是回头,竟分不出黑白好歹来?”
雪土龙肃容道:“各人自有因果,着实不便勉强。”
七绝仙子道:“罢了,我知你忠义,也是一个愚人。我与风苍龙原也有一面之缘,不想他今日坐大了,得知我来,竟不知亲自前来拜见,只拿了件万里江山卷搪塞。”
雪土龙道:“是,是,是。”又怎敢与七绝仙子争辩。
七绝仙子转向何九星与重阳真人二人,凤目高挑,冷哼一声道:“两位道友,我出宗一次也不容易,此战让给我如何?”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将脑袋连点,道:“自该相让,自该相让。”
七绝仙子这才微绽笑容,道:“这番好义,在下领受了。”随即下了白羽孔雀,提鞭来到雪土龙面前,喝道:“雪土龙,速速施展此卷,容我与风苍龙斗上三百合。”
雪土龙也是怕了她,忙将手中画卷一抖,只见卷中云气奔涌,刹那间将七绝仙子团团围住,卷中传来声音道:“七绝仙子,东海一别,屈指数来已是三十年,仙子一向可好。”
七绝仙子冷笑道:“苍龙不死,天下难安。”提起金鞭来,就向面前云雾抽去,那云雾被金鞭击来,立时被分成两半,而两侧散去,就于云中现出一道苍龙身影,正是风苍龙神念所凝。
七绝仙子再挥金鞭,又向画中苍龙抽去,那苍龙摇头摆尾,急急避开金鞭,同时探出龙爪一只,抓向七绝仙子的后颈。
七绝仙子喝道:“大胆风苍龙,一道神念也敢与我争衡。”金鞭上射出金光万道,迎向苍龙铁爪。那苍龙闪避不及,五爪中竟有一爪被金光扫到,顿时激起黑光无数。细探黑光之中,已被打碎了一根龙趾了。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见七绝仙子出手就占了便宜,皆在心中暗暗喝彩,七绝仙子委实是威风不减当年了。
那苍龙吃了苦头,转首就向云雾中退去,七绝仙子不依不饶,大步追了过去,何九星忙叫道:“穷寇莫追,若被引进此卷,只怕立身不牢。”
七绝仙子冷笑道:“万里江山卷有何可怕,不此卷,焉能降龙!”一步跨将过去,身子已在画卷之中。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相顾失色,七绝仙子境界修为虽是高明之极,却是姜桂之性,愈老弥辣,此番被风苍龙引进画卷,却该如何是好?
这时二人若向雪土龙动手,自然随手可将雪土龙打杀了,但画卷已然展开,已不受雪土龙御控,除非也冲进画卷之中,否则就是鞭长莫及了。
向那雪卷瞧去,只见卷中云雾喷涌甚急,只过了数息时间,整个画卷,已经一片云山雾海,哪里能瞧见七绝仙子与风苍龙的身影。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暗暗叫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战若是损了七绝仙子,后果怎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