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怒向胆边生,正想祭出凤火一道,将这无面鬼修杀了,这鬼修再强,总是逃不过凤火焚身。然而此念方起,心神中清泠泠传来一道声音:“此鬼名叫谛苦,那是杀不得的,小友只管逃生,我来助你。”
秦忘舒听见这声音陌生,但能在这大殿千万鬼修云魂之中,快快寻到自己,这修为亦是惊人。他心中忖道:“莫非是任老鬼助我?”
那任金二公既然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在鬼都外生事之后,自然要及时赶回鬼都,以候秦忘舒布置五旗。
既猜出是任老鬼暗中指点,秦忘舒心神大震,也不理会谛苦,一步窜出大殿去。
纵出阎罗七殿之后,前方三射之地,又有一座大殿,殿中灯火辉煌,正是阎罗六殿,此殿设大地狱,枉死城,但凡世间忤逆不孝,怨天尤地者,皆要来此殿受苦。
秦忘舒一边向六殿纵去,一边心中动念,向刚才传讯的方向问道:“谛苦又是何鬼?”
那声音道:“当年小友所遇通天灵犀,已在森罗宝殿司职,改名谛听。那谛听又收了十大弟子,名叫谛苦。谛听神通广大,本可谛天听地,察知天地诸事,就怕百密一疏。其弟子谛苦,则在十殿之中,谛听元魂心音,若有冤屈者,即行细审,不敢遗漏。你若杀了他,这冥界不知多了多少冤魂。”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那冥王行事,倒也小心,端得是恪尽职守了。”
那声音道:“冥王禀公直断,原是职责所在。”
秦忘舒道:“只可惜那冥王虽是大才,但既然偏私鬼兽,却是大过了。”
那声音轻声一叹,又道:“六殿阎罗卞城王,自来冥界,亦是尽心职守,未尝有失,小友纵是拿住了他,也莫要伤他才是。”
秦忘舒道:“我只是逼他领我进入森罗,他既是阎罗殿君,怎敢擅加处罚。逆天之事,实不敢违。”
说话之际,秦忘舒已来到六殿门前,这时转身向身后瞧去,却见七殿之中,已有数名鬼修奔出,口中大呼小叫,却不知向何处追去。
然而那七殿之中,本就是叫声如沸,响彻天地,六殿之中,亦有无数元魂叫苦,几名鬼修的声音,竟被淹没了。
秦忘舒此刻已熟知十殿路径,知道那在大地狱在殿中东侧,枉死城在殿中西侧,因此入得殿来,就向西侧奔去。那殿中鬼使元魂,丝毫不曾觉察秦忘舒到来。
只见这六殿极高极阔,那枉死城耸立大殿西侧,城门高达三丈,以浑铁打就。门前有两名鬼使,正持叉而立。恰与秦忘舒来了个双目相交。
秦忘舒进殿之后直奔枉死城而来,原是本能,只因听闻秦乙七说过,父帅与宁大海皆有可能被关枉死城中,但此刻枉死城近在眼前,却又犹豫起来。
只因此刻形势危急,若去救父师,说不定就会误了大事,自己七殿之中虽不曾动手,但十殿死了两名鬼使,说不定片刻间就会传遍整座皇城。因此他的时间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于是动用禅识,向整座大殿罩去,这一探之下,却是吃了一惊,原来殿中有三道灵息极是强大,皆是鬼帅境界,幸好分在三处。
秦忘舒忖道:“莫非十殿,七殿阎罗皆来此殿,若是如此,那可糟糕之极。”
不等他寻出对策来,两名持叉鬼使上前喝道:“你是何人,瞧来却是面生。”
秦忘舒也不答话,随手祭起灭魂诀一道,法诀到处,符文漫天飞舞,两名鬼使无声无息之间,已是身消魂断。
就听得枉死城内外一阵乱喊,显然是有许多鬼使元魂瞧见鬼使被杀了。
秦忘舒将心一横,不退反进,已冲进枉死城中。原来刚才探得明白,那离他最近的一位阎罗殿君,就在枉死城中。秦忘舒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他一步纵去,便是百丈,其间撞飞两名鬼使,七八道元魂,而停足之处,正是那道强大灵息之侧。
却见那位阎罗身穿大红莽袍,头戴七旒冕旒。正在那伏案查卷,身边有两名鬼使侍候着。
秦忘舒闯将进来,那阎罗身边两名鬼使皆是吃了一惊,转首来瞧,但那位阎罗殿君却仍是注目手中案卷,声色不动。
秦忘舒暗叹道:“你便是好官,我也要得罪了。”知道若想对付阎罗殿君,灭魂荡魄法诀已然无用,于是左右手各掐一印一诀,左手为大罗镇魂印,右手为金刚镇狱诀。
以秦忘舒手段,自是心到印生,就见左手飞出虚印一道,形若刀斧,此印藏七九六十三道镇魂真言,冥界中人,皆难逃过此印。
原来仙界将冥界分为六十三道,每道皆有真言镇守,正因为无所不包,这才有大罗之名。
鬼都皇城的位置,是在第三十一道中,亦逃不过大罗镇魂印中的法诀。
而右手法诀施展,则显出怒目金刚一名,此诀为佛家手段,那金刚本是佛祖护卫,专来镇邪驱恶。鬼修遇此佛诀,自然元魂难聚,法力难施。
那位阎罗段君仍不回头,口中轻声道:“莫要扰我。”就将手中所执朱笔向后一划,空中便多了道红线。这红线半实半虚,却将大罗镇魂印中的六十三道真言挡住了大半,但其中有一道真言,恰是管辖鬼都皇城真言,那红线可就挡不住了。
就见那真言落下,符文窜进阎罗段君的左臂之中,这位阎罗的左手顿时不能动了。
至于那怒目金刚,在飞到阎罗段君的头顶时,那顶七旒冕旒大放光芒,金刚亦无法上前。然而那金刚合什高诵佛唱,却非阎罗段君所能承受,佛唱之下,就见那殿君全身都在发颤。
看来这位阎罗殿君,先前是小瞧了秦忘舒,以为随手就能打发了,哪知阴符经却是集镇鬼密法之大成,阎罗殿君一时不察,这才吃了大亏。
那阎罗殿君转过身来,面色吃惊之极,秦忘舒道:“殿君,得罪了。”再祭凤火一道,要逼这殿君就范。
这位阎罗殿君虽有一身不俗修为,但因出手不慎,被镇鬼真言,金刚佛唱同时镇住,体内阴玄丝毫发挥不得,也只能束手就擒。秦忘舒不曾想到这般顺利,心中不由一喜。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有阴风一道着地卷来,阴风之中鬼哭阵阵,听来令人不胜其厌。
秦忘舒领教过大能鬼修手段,那鬼哭之声竟能扰人心神不宁,怎是寻常法术,这与先前遇过的旗幡密术,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此刻鬼哭声只是入耳,便是焦燥不安,若哭声入体入心,那可就没救了。
他立时竖起一掌,暗掐大悲咒,同时以婆罗经心法锁定心神,以防被鬼哭所惑。这是他吃过旗幡大亏之后,事后方才想出的应对之策。
婆罗心经本是禅门至高心法,大悲咒亦有定魂之效,果然再听那鬼哭之声,便无心烦意乱之感。
凝目瞧去,面前又立着一位阎罗殿君,这位殿君身穿白袍,亦是头戴七旒冕旒,手持金轮一件。看来必是十殿阎罗转轮王了。
那轮转王恼道:“你是何人,竟敢来闯我阎罗十殿。”
说话之时,秦忘舒身侧这位殿君便要挣扎着立起身来,秦忘舒忙将凤火一道,在这位红袍殿君身侧画了个火圈,就此将这位殿君困于火圈之中,凤火法则一生,这殿君便无反抗之力了。
等封住了红袍殿君,去了腹肋之患,秦忘舒方才揖手道:“情非得已,还盼转轮王见谅。”
转轮王怒道:“擅闯十殿,死罪难饶。”
将手中金轮转动,那金轮之中便转出千柄飞刀,漫天遍地卷来。
秦忘舒叫道:“不好。”原来那千柄飞刀有小半飞进凤火圈中,那火中殿君全身法力难施,说不定就要被这飞刀伤了。
本来那凤火若是围得周密,飞刀再强十倍,也难飞得进去,但此刻凤火只是一圈罢了,怎能挡住千百柄飞刀。
那秦忘舒不顾自身,又再祭一道凤火,就见那凤火团团如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但火球却是中空,伤不到球中殿君分毫。
而飞刀袭来,被那凤火一挡,自然立化飞灰而去。
虽是及时替红袍殿君挡住飞刀,却有数百飞刀落在秦忘舒身上了。
好在浑朴金光及时发动,秦忘舒周身上下,皆在金光笼罩之中,飞刀被金光所屏,自然皆被挡了回去。
金轮王见秦忘舒不求自保,反倒先行护住红袍殿君,面色就是一惭,道:“惭愧!”
急忙忙收了飞刀,再将金轮转动,金轮之中飞出两名女子,虽是鬼气森森,却是衣饰华丽,形貌曼妙。那两名女子就在秦忘舒面前载歌载舞,翩纤舞动起来。
刚才只是鬼哭扰心,此刻又多了色相,慑魂威能自然翻番,秦忘舒目不转晴,瞧那面前两名女子,竟似已瞧得痴了。
原来那两名女子,赫然就是云天轻与莞公主,原来这金轮慑魂密术,因人而异。最能随人心而变,秦忘舒心中最想的是谁,所见女子的相貌便是谁了。
两名女子舞姿皆是堪称绝妙,不分轩轾,或许在秦忘舒心中,天轻与莞公主孰重孰轻,亦是难以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