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跑开时,我是往厕所的方向去的,虽说时令已经是初冬了,但我却迫不及待想要为自己降温。我把透心凉的自来水一次又一次地泼到自己的脸上,但揪心的感觉依旧让我觉得难受不已,我忍不住把头伸了过去,水流麻痹了我的头皮甚至抑制了我的呼吸,我想这是最愚蠢的自杀方式了吧?不,我并没有想到要自杀,我只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极端的方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已。我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但水流已经开始沿着我的嘴唇、下巴、脖子一直延伸到我的领口内了……
; ;几分钟以后,我真的冷静下来了,因为我听到门外李铭哲在大喊我的名字,兴许他是等太久了吧,然后不知是谁把我从水龙头底下拽了开来,又是谁脱了校服帮我擦去头上的水。我一直抖一直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 ;后来,再次归校时,听琦恩说,我当时回教室的途中,李铭哲一路跟在我的身后,因为我死活不愿意他碰我,即使我到现在还不能忆起当时扶我上楼的那两名女同学是谁。他红着眼眶握着双拳,差点就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想找老师打架吗?我听完后苦笑着自问。
; ;当时,是他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接我回家的,我知道他不敢告诉妈妈我突然这样的原因,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也不会说的。
琦恩还说,他一直站在门外守候着我我,直到妈妈把我接走,他才把怒气发泄在了门上,那门是不锈钢材质的,琦恩故意不让同学们擦去血迹好等我回来看。
; ;“……你好狠!”她突然道,可我当时听完以后什么感觉也没有。
; ;李铭哲一放学就跑来我家找我,我紧抱着大哥的骨灰假装睡觉,妈妈看到了他左手上已经风干了的血迹,青一块紫一块的,如此放任怎好?于是就叫他出去,在客厅里给他包扎伤口了。
; ;“……阿姨,其实,媚颖他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不知过了多久,李铭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妈妈止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 ;“好了,我真不怪你,你也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的用心阿姨知道呢,快回家吃饭安心读书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妈妈的语气里,我听不到一点欣慰的感觉……
; ;李铭哲走后,我睁开双眼,睡意不再侵扰我的意识,我看着随风舞动的窗帘,难过的滋味又一次侵蚀了我的内心:我好冷啊大哥,真的好冷,你什么时候来接走我?算我求你了,我对李铭哲的愧疚始终多余他给予我的爱,再这样下去他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我不要做这样的罪人……我蜷缩在被窝里,连头一起闷着,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世界的所有美好了,它只会让我更加痛苦而已!
; ;我以为我又回到当初经常性失眠的状态了,幸运的是,哥哥们突然来看我,他们说要把大哥的篮球继续下去,还说这次已经做好打正规赛的决定了,甚至报名参加了区的专业队,并希望到时候能看到我在比赛现场为他们加油,目标是代表城市走向全国大赛!
; ;他们真的都兴奋得开始发抖了,就像我当初希望自己也能够上场一样,或者可以说是与我们当时对战“无头骑士”那种异常亢奋的心情一样。
; ;他们带我去了他们目前训练的地方,我无比期待和万分恐惧的内心一路一直自相矛盾着,直到目的地——
; ;那是室内篮球场,墙和门的隔音都非常好,我记得很清楚,当二哥见我抖得厉害于是过来牵住我的手时,门刚打开的那一刹那我就晕过去了。我不知道这是否与我的发烧有关,或者可以说我是因为过不了心里这个坎,我无法想象自己平静地看着大家愉快打球的样子,无法想象……
; ; ;我好难过,因为我是被梦境惊醒的,我昏睡了两天,脑袋昏沉得厉害的时候,误把哥哥们说的那个决定植入到我半醒半睡的意识中去了,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是我还处于活跃状态下的脑细胞搞的鬼——篮球落地的声音、不断调整的呼吸声、球员们抢球时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场上围观人群的呐喊声、尖叫声和鼓掌声等,如洪水一般的,无一不在向我汹涌而来,我被迫陷入一片声音吵杂的海洋里了,无法呼吸,却只能无措地挣扎、挣扎……
; ;我终于醒了过来,挺惊险的一次,因为后来等我好了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若不是我因做恶梦流汗从而带走了身上多余的体温,恐怕我就难以再次醒过来了。
; ;我当时满身的汗,头发和衣物全被浸湿了,就像刚从水里起来一样。虽然不冷也不热,但全身一直黏糊糊的所有特别难受,我只能在迷迷糊糊中看到大家的身影而已,暂时什么也听不到了……
; ;忘了这是我第几次进医院了,庆幸的是,退烧之后的我,再呆一天就可以出院了,只需短时间是药物治疗而已,我的听力也随着慢慢恢复了。
; ;李铭哲依旧每天都来找我,即使妈妈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我不再想见他了。
; ;“……等阳台上的向日葵全开了,我们还一起上下学好不好?”回家以后,有一次,李铭哲在我的房门外哽咽道,他从我的房门底下递进了一张楼上向日葵的照片,他拍的,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关系,我们种的向日葵,在花期到来之前,大都已经延迟生长了。
; ;就目前而言,我和李铭哲只隔着一扇门而已,我们都在哭,不同的是,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 ;听妈妈说,李铭哲很在意向日葵的花期,他上网查了很多有关种植向日葵的资料,一直替我很细心地照料着。但我依旧很想说:妈妈,我想我大哥了……
; ;在家休息几天后,我又去上学了,因为我每天都在天刚刚亮的时候自然醒来,我穿着睡衣,在阳台上静坐了一下,完后再下楼洗脸、刷牙和吃饭,虽然一大早地在外面呆着被风吹得冷到发抖,但至少这样可以让我更清醒一些,我得去学着适应,没有大哥的生活……
这次上学刚好碰上最后一次模拟考了,除了作文发挥正常以外,其他的好些都做不好。虽然我的功课落下很多,但意外的是,参加完考试之后的我倒是可以做到心静如止水了。我每天都会很认真地听课、做笔记,只是依旧不与任何人说话,不回答老师在课堂上提出的任何问题。庆幸的是,学习让我鲜少有充足的时间再去想所有不快乐的记忆了。
; ;在期末考试之前,学校安排了作文比赛给我们当提前预热,我被班主任选去参加了,并拿了个二等奖回来。记得一开始在广场播里的公布我其实是一等奖的,但后来去却传出了因为我是普通班的关系,一等奖的名单有限,所以就给优班的同学之类的话……算了,现在的我对于名次什么的都已经觉得无所谓了,甚至忘了参赛的题目及我当时所写的内容。我只是回家后就把那张奖状交给妈妈而已,她很开心,还着急地打电话告诉还没有下班的爸爸说我已经进入学习状态了。
; ;意料之外的,李铭哲的班主任居然拖他们班的同学找我去他办公室说话了,无论他的口气有多委婉,反正我是听出个大致内容了:他听他们班上的女同学说,李铭哲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导致目前的学习成绩变得不太乐观的,他希望我能去劝劝他,让他赶紧把精力花在学习上……
; ;我低着头,无意识地撕扯着上衣的下摆,听琦恩说,李铭哲现在几乎每天都会跑来看我,因为不希望我受到影响所以才刻意不要闯入我的视线的。我拿什么去劝告他?!说我爱的人只有大哥不可能是他,叫他不要痴心妄想,以后分道扬镳各成其就吗?还是说你乖你快点好好学习努力做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学霸,这样我就会接受你了?
; ;我没有说话,无论老师如何在言语上的拜托,什么看在李铭哲如此在乎我的份上,为他的未来着想……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我拿什么去面对他?继续伤害还是牺牲自我?
; ;结果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去找李铭哲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