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次,是在课堂的时候,有捣蛋的同学传纸条不小心砸到了我,当我把纸条递还给他们时,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我想起了羽斌。是啊,至我生病开始,我的内心就只有大哥一个人而已,我甚至忘了我还有这么一位好哥哥的,分开以后,我们一直坚持写信,而我的疏忽让我们本有的联系说断就断了……他还给我写信吗?我还给他写信吗?
; ;这件事就这样被我不经意地想起然后又被不知不觉地遗忘了,整个冬天,我都如同死了一般地沉寂,我一直都在,但在班级却永远失去了存在感,直到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从校园广播站传来的歌声让我瞬间几近崩溃!
; ; ;—— ;“高二(10)班的江媚颖同学,高二(10)的江媚颖同学,请晚点儿再走好吗?有一首歌是送给你的,叫‘天空之城’,点歌的同学希望你能快点儿好起来……”上午放学,当广播站传来我名字的时候,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熟悉的旋律亦如往日温柔地萦绕在我的耳畔,莫名的紧张与不安有增无减地侵蚀着我的内心,如果此时有一台摄影机对准我的话,必定能清楚地记下我表情疯转的那一瞬,我再也忍不住地往教室外跑了出去……
; ;随着血液的升温和心跳的加速,时间仿佛在骤然间回到了过去:初三毕业之前——所有人渐渐离开的前夕——毕业典礼上——李铭哲演奏的正是久石让的这首曲子!
; ;我不知道是不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悲伤感让我在下楼的瞬间不能自已,因为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足滚下楼梯了。我什么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只知道脑袋昏昏沉沉的,待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以后,我都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尘就一瘸一拐地往李铭哲的教室跑去了,更别说去理会从身边经过的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了,忘了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对所有与自己不相干的一切,毫不在乎。
; ;我没办法想象自己是如何不堪地闯入李铭哲的视线的,他如我所料地正在低头收拾书包,可当他听到动静后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时,我却立马就躲开了,包括整个身体,因为我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再见李铭哲的心理准备,我站在教室外,背对着墙,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任何人会离我而去,自初三毕业以来,听了李铭哲弹的那首“天空之城”以后,所有人都在陆续离我而去了,我只是不确定李铭哲还能与我呆多久而已,每次都是他在选择,难道在我发现自己很可能已经开始依赖他的同时,他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 ;我无力地蹲了下来,手心的抽痛和之前跌倒时留下的痛楚立马紊乱了我的呼吸……
; ;“媚颖……”我不知道李铭哲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的,他轻唤我的名字,然后把书包丢在一边,在我停下哽咽并抬起脸看他时,蹲下来紧紧地拥抱了我。倒是我,在抓住他腰间的衣物以后,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哭得更厉害了……
; ;除去懵懂的幼儿时代,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互拥吧。李铭哲第一次抱我是一次我哭得很厉害的时候,我害怕四哥的再一次离开,害怕他带走所有关于大哥的消息;而我,第一次主动拥抱李铭哲不过是为了表达当时的谢意,他明明很在意却因为我的固执而不得不饿着肚子帮我想办法瞒过妈妈,让我得以去见许久未见的哥哥们……
; ;“不许你再哭了,我们……一起回家好吗?”李铭哲顺了顺我的头发,这才发现了我右脸上的淤青,心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 ;我垂下眼帘点点头,真心不敢再接触他深邃的目光了。
; ;“……来!”他轻抚着我脸上的疼痛,然后把书包背在胸前,顺势背起我,下了H栋的楼梯又上了G栋四楼,只因为知道我受伤了,要帮我收拾书包!
; ;“别动!”他步履轻松地,安顿我坐下后还不忘微笑着嘱咐,我书包里的东西一般都放在哪个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
; ;我们下学期就要升高三了,李铭哲这次的期末考排全年级20名外,他自高中以来最烂的一次还是第5名,要说一点也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我一边在这样想,他却丝毫不气馁,一边收拾我的书包还一边兴奋地与我大谈寒假的时候如何更快地把我们的成绩提起来好做最后的冲刺……江媚颖,你到底凭什么让这样一个用心的人为你付出那么多?!
; ;我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对于当时的自己,我剩下的,已经只有恨了……
; ;“对了!我今天早上出门时奶奶给我塞了一瓶牛奶,给你喝吧!”李铭哲说着就把书包里的牛奶拿了出来,连吸管都已经插好了,但站到我面前时却因为看到了我唇瓣上的鲜血而停了下来。
; ;他又用那双忧伤的眼睛看着我了,然后用拇指轻拭我的下唇,如果我说是因为唇瓣太干起皮所以不小心咬出血了他信吗?
;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吸管送到我嘴里后,静静地站那里看我。
;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开了,因为突然想起了我们的初中,训练那会儿我们几个人每天都跟饿死鬼似的,吃个五六顿都不嫌饱,而且书包里每天都会放很多可以充饥的食物,肚子饿时就近走到谁的位置就拿谁的东西吃,李铭哲现在自己不饿才怪!
; ;我是那种一旦肚子饿起来就对奶饮品猛吸的人,但当李铭哲执意背起我时,我喝一半就把牛奶递还给他了,他回过头冲我笑,然后停下来把剩下的喝完。你不知道,当我故意别过脸不看他笑的样子时,却在另一边的窗户玻璃上看到了他背着我、我喂他喝牛奶的场景,李铭哲貌似也注意到了,这让我有点尴尬,我们都在看着玻璃上彼此的倒影,但我有点累了,于是就近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休息。他接过我手中的空奶盒丢到垃圾桶后,下楼时每走一步都是尽量减少颠簸的,我不知道是他的力气又长了还是我真的瘦了那么多,几乎从头到尾,他连喘一下都不用的。
; ;我只是闭上眼睛而已,并没有真正睡过去。我以为李铭哲应该会在停车场放我下来的,因为我的车就停在学校的停车场了,记得李铭哲曾说过怕山地车丢了,所以他是寄放在学校对面一栋旧了的教师楼楼下的。
; ;我们都不知道,与此同时,羽斌居然选在这个时候跑来看我们了!他一看就是刚下飞机就坐上私家车跑来校门口等我们的样子,他已经等到夏野、芷妙和艳玲了,几个人一见面就玩得很好,要不是李铭哲在校门边突然停下来不走了,我还真没打算把眼睛睁开。
; ;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羽斌收回表情向我走过来,身后的人看到我立马就自责起来了,不过不是对我,也许他们一直想不出要如何向羽斌开口呢?
; ;羽斌又长高了不少呢,而且一身正装,怎么看都不是与我们同一个世界的,但他正向我走来,亦如往日的体香随风扑鼻而来。
“对不起啊,羽斌……”
“我都已经知道了,没关系,至少你还有我们不是吗?”
; ;李铭哲把有点错愕的我放了下来,艳玲刚想说什么,羽斌就微笑着摇摇头了,目光温和地包裹着我,然后就把我揽入怀中了。
; ;他知道什么了?
; ;我顿了顿,轻轻地拥抱了他,不同于往日我们官方式的拥抱,有着亲切的,家人的味道……
; ;李铭哲是等到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才告诉我是他看了羽斌给我送过来的信件,为了不让羽斌为我担心,所以就以我的名义给羽斌发去信件了,但后来又发现这样下去不好,所以就把我的大部分情况都告诉了羽斌。他说他会照顾好我的,而且还把我渐渐好转的好消息告诉了羽斌,羽斌趁着这次回家就来看我们了。
; ;我不怪李铭哲在不经我同意的情况下看了我和羽斌的信件,亦如我们都没有秘密一样,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我也知道他的很多事情。
; ;“我请大家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羽斌松开手对大家开心道,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表情喜悦。我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大概是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吧,大家都看着我笑,仿佛那个一向积极向上的江媚颖已经回来了一样,是的,我觉得我已经回归了,江媚颖,你说可以对吗?
; ;管家伯伯就站在车子的旁边,他还是和以前我见到他时一样,一点儿也不显老,就是车身上那个我们初中打球时的合照实在做得太大了,以至于来往的同学都要停下来看一眼。只是现实中的我们,虽然大都褪去了以往的青涩与锋芒,但没长高的,貌似只有我。
; ;“那成,大爷我就把车让给你们了!”羽斌大笑着说话,拦了一辆的士,我们三坐一起,其他人都上了管家伯伯的车。
; ;我坐在中间,看着车前镜里我身旁的两个人,他们都在微笑,牵着我的手看车窗外向后移动的风景。在这条成长的道路上,我们被时光鞭策着不断前进,无论我们原意与否,但我们的感情源自于友情却深于友情,而且随着剧情的发展越来越牢固。到底,岁月是让我们失去还是拥有?我们在被带走童真的过程中同样又拥有了成熟,也许这就是每个人一生当中都必须经历的吧,得到的同时亦是拥有,这才是生命最真的底色。
; ;亲爱的大哥,谢谢你愿意在我的生命里逗留,是你的温柔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童真,是你的放手让我意识到自己必须长大。我爱你,但我更愿意为你好好地活着,包括为我自己,为身边所有爱我和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