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割破看门人皮肤之前,先在路以酩手上划出常常的伤口。
林虔溪突生恼怒之情,不知是不是被看门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呼唤给惹到的。
剑移开,林虔溪朝路以酩身后之人喝到:“躲一边去!”
林虔溪没杀过人,那一瞬间以为看门人会死,其实冷汗都出来了。此刻抽回了刀还是一阵恼怒。
而一直被她追杀的人……竟然保护了这个无辜的普通人。
听了林虔溪的话,看门人反而站起来,胸膛一停:“我二黄虽不是江湖豪侠,却知道明辨善恶!现在我已经喊人了,很快大家都会过来!你不要在想对恩公不利!”
林虔溪几乎忍不住抚额:这是重点么?难道不是来的人伤亡会越大么?还是她看起来很弱,靠人多就可以压死?
不过她不是恶人,听院墙后面真的有许多脚步声响起,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着的路以酩,决定以后在找他算账。
她没有远去,而是在一旁暗中观察。
路以酩没有麻烦对他有好感的看门人,笑着摆摆手,离开了。
行了约三里,路以酩凭空开口道:“这里没人打扰,我们继续?”
林虔溪果然从一颗树的树冠上跳下:“你似乎很享受被追杀?”这种奇怪的念头在这半天里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对呀。”路以酩下意识用大拇指擦自己下嘴唇,而手上的手上血迹斑斑,嘴唇上也成功染上血迹。
他恣意地笑了笑:“这是一种乐趣,否则我不会给那家伙发神鬼追杀令的机会。被追杀是种乐趣,不然,我为什么活着?”
林虔溪歪歪脑袋:“活着?活着为了被追杀,你很喜欢被虐的话,直接投降不就好了,我把你带去戟念。”
路以酩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腕,皱着眉:“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虔溪觉得这不是一个弑母伐弟的、江湖榜上罪大恶极的人,而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林虔溪皱眉,右手握紧刀柄,却还是没法把刀抽出来。
她把手探进怀里。
“给。”一个白色的棉布手帕被林虔溪拿在手上递过去。
“嗯?”路以酩挑眉笑笑,“什么路数?”
林虔溪正色道:“把你受伤的地方绑好,我不乘人之危。”
天边的云朵散开些许,月光好巧不巧洒在手帕上,洁白的光晕流淌开来。
路以酩动了动手,即将接过手帕的时候又突然收回:“那不成,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绑女人家的东西?”
林虔溪皱眉,把自己的手帕翻了翻:没有什么奇怪的花纹啊?
于是她把手帕放回原处,转而拿出一个瓷瓶:“上药。”
这下路以酩接过,随便地坐在路边,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药粉撒上去发出兹呲的声音。
路以酩疼得面色狰狞,龇牙咧嘴道:“真是烈性的药。不过止血挺快的。”
林虔溪看着他上药,一只手握住剑柄,反复摩擦剑柄上的纹路。
“老板娘有句话说得对。”路以酩瞥一眼她放在剑柄上的手,“你不适合杀人。即使武功远不及你的人,也有数十种方法杀你。”
林虔溪一愣。
“只有在对战的时候你的眼里有杀气,一旦被打断你就被情绪左右。”
“胡说。”林虔溪反驳,“给你药不是因为情绪,只是还你人情。毕竟如果不是你,我就会冤杀无辜路人。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
“愚蠢。”路以酩嗤笑道,“你那么野心勃勃要得到戟念,居然在这么一点小事上就固执己见,岂不可笑?若真的对战,别说误伤,即使故意伤人去牵制敌人也是有的。义理这些玩意儿,讲得越多,死的越快。”
这一点林虔溪无从反驳,却突然听对面之人问道:“你坚持说自己不为情绪动摇的话,那,如果现在叫你杀了我,你,做得到吗?”
林虔溪拂剑的手指一僵,嘴唇微抿。
“做不到吧……咦?”
林虔溪把药瓶抢回来,身体下伏,手从路以酩腰间略过,一把短匕顶住路以酩的下巴:“做得到。”
而路以酩怀里的匕首只剩下了一个鞘。
路以酩顿了顿,嘴慢慢裂开,最后竟然哈哈大笑:“好!不愧是越女剑的传人!”
随着路以酩的笑,下巴上下抖动在刀口滑动,几滴血顺着匕首流经林虔溪的手,最后滴答,落在地上。
林虔溪紧了紧手腕:“最好不要乱动,否则……”
“放心,我死不了。”路以酩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得逞的光,“我倒是要提醒你,小心你的身后。”
林虔溪下意识问:“什么?”
一阵眩晕感传来,她一个踉跄向路以酩倒去。
“你身后碎石多。”路以酩把人接住,那个曾经威胁他的匕首也被他拿回手中插回腰间,“如果我一推,你倒在上面可要疼好久。”
林虔溪强打起精神,最后还是抵抗不了深深的睡意,眼睛无力合上。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
“但是,跌伤了不陪我玩可怎么行。”
把林虔溪打横抱起,走到一处隐蔽而避风的地方,将她放在地上。四处看了看,把旁边不知谁遗弃的一卷草席拿起来,用衣服擦擦,盖在林虔溪身上。
“先走一步。”
追云打了个喷嚏,从远方踢踢踏踏地走过来,一边吃草一边慢悠悠地靠近林虔溪,直到走到她跟前,才用鼻子拱了拱自己的主人,以示友好——然后继续吃草。
林虔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田间地里有不少人在走动,却幸好没有注意到这远远的一人一马。
“大意了。”林虔溪摸摸追云的头,翻身上马,往西北方向而去。
“我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林虔溪想道。剑在,马在,衣服也在……少了什么呢?
直到走到西北口的城门的时候,看到有人吆喝买包子,自己独子咕咕叫要去买吃的的时候,才想起来。
“路以酩。”林虔溪脸黑得不能再黑,“今天你偷我盘缠,明天我绝对让你潦倒得衣服都没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