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虔溪一身戏服还未换下,剑也不在手里。她暗暗握拳,转身朝来人看去。
只见他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剑眉星目,眼带煞气,却不似奸邪之人。
“阁下……”林虔溪把他方才所说在脑中过一遍,又回想江湖榜上那个被追杀的人的画像,当下肯定地道,“路以酩。”
路以酩点头,没有面对要杀自己的人时该有的敌意,反而一脸兴味:“你要杀我?对神鬼追杀令感兴趣?”
林虔溪眼睛一眯,不答。
“我给你给这个机会。”路以酩飒然,“打败我,你就可以把我的人头拿去。”
林虔溪面不改色,心里却有十分困惑:这人是在惑敌吗?似乎又不怎么像。到底有什么目的?
路以酩却突然靠近,林虔溪一个后撤让路以酩扑个空,心里一动:“阁下师从何处,轻功如此奇妙?”
“你若有兴趣我们随时探讨。”路以酩没得手,露出棋逢对手的表情,“不过是在你打败我或我打败你之后。”
说着眼珠一转:“一对一的时候。”
林虔溪侧身观察四周,果然有许多人都“悄悄”围拢,看来是被这边动静引过来了。
“先走一步。”路以酩脚点地,几个兔起鹘落远去了。
林虔溪刻意落后几步跟上去,既不能让众人追上她——毕竟她有越女这个身份,不便引起纷争——又不能让大家以为她追上了路以酩。
除了在戏台上,林虔溪不想在任何地方引起过多关注。受到关注越多的人死的越快。
于是众人眼中,这个传说中的越女不自量力败下阵来。
好事者继续去追踪,但这不关林虔溪的事。
因为那个方向不是路以酩的真正方向。
林虔溪从小生活在鸿州,这里位于楚国的正中央,虽然不是首都,却由于地理优势而获得最为稳定而昌盛的格局。
戟念,楚国第一杀手组织,坐落于东南地区靠近大海的地区。路以酩被追杀,东南一地几乎成为他的禁地。既然如此,怎么会往东南方向走?
慌不择路吗?
别人怎么判断不知道,但林虔溪是一万个不信的。
于是她在“被甩下”之后,选择“灰溜溜”地往相反方向行去。
与其追逐,不如守株待兔。
是夜,林虔溪其上自己的坐骑追云——一匹纯黑色的西南战马,由于出生地势从小锻炼出了翻山越岭的好本领——直奔鸿州西北城门必经之地,红叶镇。
月黑风高,黑鸦啼叫,小镇里的人们早早熄了灯,亮着灯的几户人家里也满是欢声笑语,显然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聚会。
宽阔的道路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带着风霜步行而来,眼睛如夜中的黑曜石,熠熠生辉。
男人走过一处灯火交映的人家,喉咙不自觉动了动,这时一阵酒香传来。
不是从屋内,而是从背后。
“阁下赶路累了,要不要歇息片刻?”
温润如落珠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竟给他一种困了被人送枕头的错觉。
一瞬间的恍惚后,路以酩苦笑:“媚术?”
见路以酩不中计,林虔溪手一掀,酒囊顺势倒向路以酩:“惑术。不过我才你分不清魅惑双术的区别。”
路以酩反应奇快,不退反进,把酒囊抓进手里,咕嘟灌进嘴里:“痛快!”
“……”林虔溪面色不善,“你怎么敢喝?不怕毒?”
路以酩一抹嘴:“酒只是你施展术的凭借,并不是术本身。而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喝酒,你也就不会花心思去下毒。我说得可对?”
林虔溪干笑着,抽出腰间长剑:“虽然自信到过分,但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
剑出鞘发出呲啦一声,一阵刀光后已经直向路以酩的面门。
路以酩不见有多的动作,随手一档,护腕上的铁护具成功挡下杀招。
接着路以酩反手一拳往林虔溪下巴挥去。
折腰,后翻,长剑横扫,林虔溪寸步不让。
路以酩一个飞跃躲过一剑,站在这户人家的院墙上,道:“这么比武太过无趣,我们比轻功如何。”
林虔溪腾飞而上:“阁下弄错了一件事。”她的长剑再次挥向路以酩:“我不是与你比武,我是要除掉你。”
叮!
路以酩再次竖挡:“一边说着除掉我,一边尊称我为阁下。是何道理?”
林虔溪一脚踢中路以酩的小腿,把他踢下院墙。
“脚真硬,”林虔溪暗暗动脚指头,“难不成那里也有护具?”
轻功轻功,身上携带的东西越少越快。林虔溪一直以来笃定“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除了长剑以及柔韧有余护力不足的护腕,几乎没有任何有重量的东西。
她早就看出来路以酩的轻功不错,但由于体格和武功路数的限制,速度是一定比不上自个儿的。
然而事实却是,他身上有铁护具,手腕小腿都有。这样的“拖累”下他竟然也能快速反应,不得不说,果然是能够刺杀戟念首座的人。
路以酩掉下去,稳稳站定,终于也拿出自己的剑。但是剑没有出鞘,只是单纯用来格挡,只守不攻。
林虔溪决定速战速决,身影在一次次提速中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砰!
空气中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密集,不到一个弹指间就是十次以上攻防。
这终于引起人户人家的注意。
“有谁在外面吗?”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身形高大但看起来憨憨的小厮推开门,却被强光一刺,紧接着颈间一凉又一温,定睛一看,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流着血。
刀很快移开了。
看门人一边颤抖,一边叫道:“杀人啦……”
以及。
“壮士你没事吧?”
原来,方才两人打斗正酣,完全没注意这个多出来的却没有威胁的人。林虔溪朝路以酩一个俯冲之时,路以酩条件反射般躲开,却在余光里发现身后多出一个人。
于是他硬生生停住,仓促间用手去挡。
好巧不巧,护腕在这时候应声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