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吆喝点醒了众人，现在已经热闹起来了，无论如何也不宜生事。
蓉姐一边下楼一面暗自揣测楼上二人的关系。
一个是在商场上颇有名气的青年才俊，一个是被戟念用神鬼追杀令追杀的贼人……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的？
刚刚下楼，一楼的灯光一暗，只有厅的正中间一个巨大的舞台沐浴在万千光芒下。暖红色的丝绸从高高的楼顶垂下来，编织出一种幻境般浓烈的红色的梦。
红绸开始旋转起来，以舞台为中心带动起火热的风浪。
蓉姐点点头满意地走下去。
当红绸上的清香在此番动作中弥漫了整座酒楼的时候，它终于慢慢停下来，最后从高高的顶层上空无力垂下，留下柔媚入骨的一地芬香。
红绸落地，一个出水芙蓉般貌美而清丽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场地中央，纤细的腰肢几乎对折，玉手拖着香腮，面带薄纱看不清面容，却露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越女！”有人欢喜地叫道，起身吹口哨。紧接着许多人也起身鼓掌。
乐声响起，舞步纷飞，两者交错之下果然时而急急切切如落雨，时而轻随舒缓若清泉。
路以酩耳朵微动，转眼见窗外数十只鸟雀飞腾，扑闪着应和越女步的节拍。
“果然有些奇异。”路以酩弯了弯嘴角，撩起看向舞台的帘子。
那人不见一般舞女的高挑，所以舞姿偏向灵动。
一个下腰旋转的瞬间，居然通过腰间的力量弹身而起，细腿勾住一边从屋顶下垂的粉红的长沙，从酒楼正中央荡开。
越女倒吊在轻盈的长纱上轻若无物，双臂舒展姿态曼妙。而她越荡越高，轻飘飘地来到二楼的位置，把一个早已看呆的公子手上的酒盏取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悠悠落下。
脚尖回扣，小腿松开对长纱的控制，人从半空盈盈滑下，杯盏中，酒早已落入戏台旁流动的曲水中。
喧哗的人们静了片刻，然后轰然叫好！
不过依旧和往常一样，越女不会给众人缠住她的机会，像来的时候一样，不知何时小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越女自以为与往常一样甩过所有人的时候，一个敏捷的身影却悄悄跟上。
“主公，”湖一看快把窗沿捏出指印的何嘉省，开口道，“要不要把路公子追回来？”
何嘉省目光闪烁，最后隐隐无奈道：“罢了，他自有分寸。眼下这条路是他选的，即使……”
何嘉省没有继续说下去，湖一也知趣没有问。
且说路以酩一时兴味，跟在越女——也就是林虔溪身后，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他自诩轻功卓越，不说在武林中人，至少在同龄人中是首屈一指的，而今天却见识到比自己更厉害的人。
虽然刚才那一手只是昙花一现，不是内行估计以为就一个“身姿轻巧”就能做到。
其实不是。反正路以酩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紧跟在她身后。
林虔溪以往常的路线以及速度往外赶着，穿过几条略阴暗的走廊，出口处是红霞漫天。
刚一走出去，林虔溪就看到好整以暇的蓉姐。
林虔溪停下来，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转过头什么也没有，疑惑地四处打量未果，转回头不大好意思地叫道：“蓉姐。”
路以酩躲在楼外一处书丛里，晚霞的阴影给与他极好的庇护。
蓉姐盯着她，缓缓道：“要走？”
林虔溪犹豫一会儿，索性点头：“是。”
“甘愿去冒险？”
“……是。”
蓉姐沉默下来，回想自己在楼上见过的那个男子，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非要夺令？”
路以酩一愣。夺令，莫不是和自己有关的那个？
“神鬼追杀令所代表的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蓉姐靠着墙，盯着地上的泥地，脚尖下意识戳土，“你能杀死那个把杀手组织都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你能争得过整个江湖那么多疯了似的人？你能活着把人交给戟念，然后把戟念这个两百年历史的杀手组织掌握在手里？”
林虔溪突然觉得夕阳有点扎眼，赶紧眨了几下，走过去把蓉姐握紧的拳掰开：“你指甲那么长，别把自己伤到。”
啪。
蓉姐打开林虔溪的手，冷冷道：“将死之人还来关心我？无端给我染晦气。”
林虔溪心里一梗，有些酸楚，亦有几分气恼：“你就断定我会死了？这么不想我走？这么多年多谢你照拂，不知道我给这智峰酒楼赚的钱够买几个我，但一个肯定是够了。我意已决，你管不着我。”
蓉姐冷笑：“那我非得管呢？”
林虔溪看着蓉姐精致的五官，突然道：“你，不会真把我当女儿了吧。”
蓉姐脸色一黑，招手便打来：“臭丫头嘲讽我老？”
林虔溪明明能躲过，却只假意抱头，诶哟一声：“哪敢……”
“不要去。”蓉姐道，“你才十七，还没杀过人吧。”
林虔溪沉默。
“那些刀口舔血的人，即使武功不到你一半也能分分钟致你于死地，你信不信？”
林虔溪苦涩地笑道：“即使如此，我依然要去。只要夺令……只要有了神鬼追杀令……我就可以……”
“孩子。”蓉姐拖住林虔溪的下巴，把她头抬起来，直视她的眼睛，“留下来，好不好？”
一种不妙的感觉传来，耳后一阵冰凉的触感迅速靠近，林虔溪想躲，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蓉姐固定住动不了。
耳后，致人眩晕的穴位。
然而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蓉姐身体僵住，被人点穴了一般。
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板娘，没想到你这么替我着想，别说泄漏我的身世，连怂恿友人来杀我这‘罪大恶极’的凶犯的心思都没有，反而多加阻止。”
有人！而且是在自己没察觉的情况下！
林虔溪一瞬间处于备战状态，把蓉姐的手往两边推，然后轻轻放下来。
蓉姐被封了穴道，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但这很好，她不会来捣乱，而那个人也不像要对她不利——毕竟有这种想法的话，蓉姐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