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四儿总算是低下头，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艰难地道：“是……我错了。”
没想到兰兰却道：“你没错。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不是大是大非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对错的。只是需要长大一点成熟一点，互相体谅。毕竟，赤哥、橙子哥再照顾我们也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也需要理解照顾。四儿，你想开就好了。”
不提这边两个小姐妹的谈心，那边赤哥与橙子，黄三儿与阿紫也进行着各自的交流。
不过，他们不是普通的交流，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气场。
赤哥和橙子与往常不同，他们交流十分安静。两人睡在床的两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但今天赤哥的话，已经让他们的心前所未有的靠近。
即使是家人，亲疏也逐渐体现出来。
尤其是这个一直以来一视同仁的大哥，向橙子这样粗线条的家伙也逐渐清醒地认识到，赤哥也是有自己的好恶的。
而比较笨的自己，能够让赤哥看重，已经……足够了。
“睡吧。”赤哥道，“如果你要跟着路大叔去学艺，那这应该就是近段时间我们呆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嗯。”橙子把头埋进被子里，“睡吧。”
另一边，黄三儿和阿紫的情况有些诡异。
一个一肚子的心思，纠结在一起，向来清醒的他自己也有点理不清；另一个看似和橙子一样少根筋，有时又比四儿还要鬼机灵，做事的时候如果不偷懒，激发潜能后身手比黄三儿还要敏捷，现在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
也不是说自言自语。只是他想“安慰”黄三儿，黄三儿却一直听不进去。
“要我说，你们都有道理！”阿紫蹲在床上，使劲推着背朝着自己躺下的黄三儿，“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你为自己谋划没错！我支持你！”
反复就那么两三句，黄三儿实在有些烦，也坐了起来：“要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我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
阿紫由蹲变为盘腿坐下，他支着脑袋道：“可是你眉头一直皱着的诶，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你平时看我总是一副酷酷的表情，脸上什么皱纹都没有。”
黄三儿下意识覆上自己额头——确实有拧不开的结。
“要我说，我们这些乞儿最不该的就是拧着性子活！”阿紫拍了下手，“我们被父母抛弃，被世界抛弃，好不容易活下来……”
黄三儿青筋跳起：“能不能说点有创意的话！”
“好不容易活下来，就算活得狗见了自己都恨，有怎么样呢？”阿紫骗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着。
“……”
“每个人天性是不一样的，为了适应环境可以伪装，但必须尊重自己的感觉。比如，我就是没良心！我就是狭隘！我就是想要所有人都过得没我好！就是爱慕虚荣！就是不懂感恩！那有怎么样？活着，对得起自己的感受就是了。橙子哥也没错，他可能会觉得手上，但我们也没必要为了谁就去修正自己的感官啊。”
黄三儿这才正眼看他：“当时橙子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如果现在在我旁边的是其他人，我肯定又会换个说法嘛。”
黄三儿笑了：“哦？”
“但是，不管我在谁面前怎么说，我都清楚我心里怎么想的！”阿紫拍拍胸脯自豪地说着，不过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微微黯淡，“我绝对不会像赤哥那样，为了别人，而逐渐失去自己。”
沉默半晌，黄三儿才道：“是我小瞧你了。”
阿紫头一扭，嘻嘻一笑：“本来你就小瞧我了，不光是我，你小瞧了我们所有人呀。”
是啊……
黄三儿忍不住想着。
谁说不是呢？
“但是你没有倾诉的欲望吗？”黄三儿好奇地问道，“即使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七八岁，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理解我，于是不停地说我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
阿紫眨眨眼：“我一直在说我的想法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每一个都是我。”
“但是，”阿紫紧接着又道，“如果要我完全说出自己的认知，没有一点人情的考虑的话，我只会对姐姐说。”
“这又是为何？”
“因为呀。”阿紫看着窗外若有若无的月光，“她是一个经历过黑暗，眼里却依旧保留着纯真的……温柔的人吧。”
黄三儿点点头：“后者我认同，但是前者的话，林姐毕竟从小有赵姨照顾……”
“正因为有赵姨照顾，她才更加不容易吧。”
“是吗？”黄三儿不置可否。
夜渐渐深了，几人各自进行了谈话，都逐渐睡去。
唯有路以酩被点了穴，以一个勾着脖颈的起卦姿势被定在林虔溪的门口。
动不了身子，开不了口。
“没想到，我还有今天。”路以酩无奈地想道，“色令智昏啊，混蛋。”
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就毫无防备地去吻她。她是什么人，是林虔溪啊，怎么会让他得逞。
之后林虔溪没有管他，只抛下一句：“明天再来放开你……不，明天等你冲开穴道，我们一起上路。我愿意和你一起去万向寺。”
接着脚步声远去。
“我去会会蓉姐。”林虔溪仿佛知道路以酩心中的疑惑，道，“毕竟有几个孩子需要麻烦她。”
路以酩欲哭无泪。
还是自己慢慢冲穴道好了，免得第二天所有孩子都发现他被林虔溪摆了一道，都来嘲笑他。
智峰酒楼这一两个月里，并没有因为越女的不到场而减丝毫的热闹——毕竟堂堂“越女”的脾气所有人都知道，该来的时候总会来，不来的时候，半年都不见个人影。
有些人从十年前就见过越女的舞，有意无意间已经远望着越女，远望了十年。
这些人里面有大叔有大婶儿，总之心里深处都有种“看着她长大”的迷之自豪感。
所以，他们不急。只是习惯性的有空就来智峰酒楼做客，成为智峰酒楼的常客。
林虔溪确实是要去找蓉姐，但不是现在。
刚走出街道没几步，林虔溪就停下，道：“画风，你是想来我家做客，才一路跟这么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