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牙事件过去之后,柳荷儿消失了整整三天,宋家腾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她是猜到了自己要反击,所以不敢出现了。可现实是,柳荷儿被柳之渤与陈澜关了禁闭,已经整整三天不得出房间半步了。要不是当时在场的警察向柳之渤禀告详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和市井小贩混在一起,还险些参与了一场殴斗。这一切于柳之渤而言,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柳荷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关禁闭了,只是此次为期较长,而且是由陈澜亲自看管。按照以往,她在房间里待上一天,一哭二闹三绝食,虚情假意地表表决心,柳之渤心一软也就放她出来了。奈何陈澜完全不吃她这套,按照陈澜的话说:“这些都是她玩剩下的了”。柳荷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比谁都清楚。所以,任凭柳荷儿在楼上怎么闹腾,她依然坐在客厅里神态自若地与其他太太们打着麻将。
“太太,不好啦!小姐说她饿了,说完就饿晕过去了。”佣人赵妈一脸焦急地从楼上跑下来。
陈澜却面不改色,依然摆弄着眼前这幅牌,左右斟酌之后丢出去一个二条。周记布行的刘太太喜笑颜开,一推牌,胡了。陈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扫了一眼赵妈抱怨道:“你急什么,饿晕了又不是饿死了,她离死还远着呢!”
牌桌上的三位太太面面相觑,或许她们都没见过这样当妈的。赵妈站在原地不肯离去,柳荷儿从小到大陈澜连饭都没喂过几次,几乎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就算陈澜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陈澜拗不过,只好起身上楼,柳荷儿在房内听见脚步声,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晕倒。陈澜走到柳荷儿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见没人应便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柳荷儿趴在地板上,看起来真和晕过去差不多。
赵妈急了,跑过去要扶柳荷儿,“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
柳荷儿毫无反应。
“赵妈,我看小姐是撑着了,明天的早餐就免了吧!”陈澜说。
赵妈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夫人,您一天就给小姐一顿饭吃,她怎么可能撑到呢?以往都是小姐自己闹绝食,可您是直接断了她的粮啊!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苦,更别说挨饿了,她身子骨受不了呀!”
“是吗?”陈澜眉毛一挑,“我倒是看着她挺扛折腾的!过去她自己闹绝食不也能撑个小半天的吗,这次怎么倒不行了?明天的早饭就免了,去打电话给小周大夫,让他来给小姐打一针营养素。那给牲口打针一边大的针管子,装满了营养素,一针下去小姐不但没事,我看再饿个三天三夜也不打紧!”
柳荷儿一听“打针”二字,不自觉地一哆嗦,陈澜实在太了解她的软肋了。她见装不下去,但依然故作虚弱,有气无力地张开双眼问道:“这是哪儿啊,咋地了?”
“没咋地,赵妈担心你身子骨撑不住,打算让小周大夫来给你打一针!”
柳荷儿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好多了,我就是有点饿!”
陈澜微笑,“饿了?饿了正好,厨房里正炖着你爱吃的小鸡炖蘑菇。”
柳荷儿听见小鸡炖蘑菇五个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刚要起身却又被陈澜拦住。陈澜审视了她半分钟,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最后忍不住问:“咋了,妈?”
“没咋的,就是觉得啊,我的闺女长大了!”
柳荷儿嘿嘿一笑,“可不是长大了嘛,妈,我都十五了!您不能总像看小孩似的看着我了,我有准儿,不能给你们惹出啥幺蛾子来!”
“十五岁了?”陈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不小了,我和你父亲就是在差不多你这么大时订的婚!我看我也是时候给你寻个好人家了!”
“啥?妈你开啥玩笑,昨天晚上睡觉魇着了?”柳荷儿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
陈澜却不像是说笑话,表情斩钉截铁,“免得你再在家给我惹是生非,要是订了婚我也就不操心了,也免得你父亲总惦记给你送南京去。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送到南京我将来见一面都难。你要是应了,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反正你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了。”
柳荷儿自觉委屈,但转念一想可以出去,也就瞬间妥协了。嫁就嫁,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难不成还去大街上拽一个回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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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一顿,眼看着夜市要开始了,柳荷儿换了身衣服直奔夜市场。被关禁闭这三天,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宋家腾的近况,甚至还有点担心他被武大牙找麻烦。到了那里,远远看见宋家腾的摊位前围着许多人,她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这小子福大命大!
郑成军最先穿越人群发现了柳荷儿,他用臂肘碰了碰宋家腾,然后对着柳荷儿扬扬下巴,“喏,何柳儿又来了!”
“来得正好!”宋家腾说。
一波客人下去,柳荷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令她意外的是,宋家腾非但没因之前的事与她计较,反而满脸堆上了笑意。
“何姑娘,你怎么才来呀?”宋家腾问。
他的疑问反倒令柳荷儿受宠若惊,难道他盼着她来,想到这她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我……家里出了点小状况,不过现在都解决了,你们不怪我了吧?”
“怪你?怎么会?那些警察很快就把我和郑大哥放出来了,倒是关了武大牙的人几天,估计他们一时不敢再兴风作浪了!何姑娘说得对,我们堂堂七尺男儿,就应该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是呀,自从我们哥俩从局子里出来,附近的这些兄弟姐妹都对我们格外照顾,经常介绍客人给我们,没看现在生意这么火爆嘛!”郑成军抢着说。
宋家腾大转弯的态度一时间令柳荷儿很意外,这一刻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了,于是两人决定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的确如郑成军所言,整整一晚杂货摊始终客人不断,多了柳荷儿做帮手,宋家腾二人也省力不少。收摊之前,郑成军边数钱边提议出去吃宵夜,柳荷儿却摇摇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你们明早请我吃早餐?”
“好啊。”宋家腾一口答应。
“那我们明早见,你们现在生意红火,我就不跟你们见外了。”柳荷儿笑着说。
听到柳荷儿的夸赞,宋家腾却一脸无奈地叹起气来。柳荷儿疑惑,忙问:“咋了?”
“现在生意是不错,可毕竟就是个摆摊的,我们还是想要有自己的铺面。”
“你们要租铺面?那好啊,去正阳大街,傅家甸好的铺面都在那儿!”
宋家腾摇摇头,“我们可没那大本钱,租一整个铺面的事儿,想都不敢想。你听说了吗,上古街那儿有家日本人开的百货公司,正在往外租小铺。地点不赖,钱也不多,我俩凑吧凑吧正好够租一年的。”
“那还等啥,租呀!”柳荷儿说。
“不行,我们不是本地人,日本人只把小铺租给哈尔滨人。何况我们看着就是苦哈哈,去了一次人家压根不正瞧。”
“真是狗眼看人低!”柳荷儿愤愤不平地说,“不过没事,你们要想租,大不了明天我替你们去看看。我是哈尔滨人,也能找到人替我做铺保,我就说我租。到时候租金交了合同签了,他想抵赖也没招!”
宋家腾充满感激的点点头,那神情就快把柳荷儿当恩人了。他这副样子,柳荷儿显然也很受用,不知为何,此刻她越来越想帮宋家腾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荷儿如约出现在了上古街头。来的只有宋家腾,却不见郑成军。柳荷儿一问才知,郑成军独自去摆摊了。
“咱先去张包铺吃早餐!”宋家腾提议。
柳荷儿却挥挥手不肯跟他走,“吃什么早餐呀,先干正事儿,那家日本商行不就在前面吗,咱们走!”
“东阳商行。”走到门口,柳荷儿对着牌匾大声念道,很显然,她对这里还算满意。他们走进去,里面还空着,只是货架一类的已经装好,并没有开始营业。一位戴着眼镜的日本女人见他们进来,对身边的日本男人说了句话,日本男人便朝他们走来。“就是你?”他问。
柳荷儿点点头,“就是我!”
男人对宋家腾点点头,转过来又问柳荷儿:“你干过吗,这个很苦的,我怕你干不好!”
“我虽然没干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奶奶家可是世世代代……世世代代都想干这个来着,现在好不容易你们这里招人,我当然要来试试喽。而且我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你们没啥可担心的!”柳荷儿深吸了一口气,她险些就把自己的家族说露,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或许是见柳荷儿有诚意,男人没再说什么,示意柳荷儿跟他进去。柳荷儿回过头偷偷向宋家腾摆了个成功的手势,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