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却是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她的手,“走这边。”
男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留给她一丝一毫挣扎的机会。
天少跟在两人的背后,抬起头看着正是午时的骄阳,心中满满的酸涩。
帝妃宫内,一如当初的繁花似锦,苏晴与妃颜两人在树下搭了一个台子,男子坐在琴台前,十指轻轻抚琴。
树下坐着身穿金色锦服的女子,手执酒杯微微一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而另一旁却是坐着一身穿红衣的女子,只是静静地靠着树干,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三人走到他们的面前,“陛下,娘娘,真是好闲情。”
乔偌直起身子,“你们怎么来了?”轻轻略了一眼天少,只见他微微点头。
木槿蹲下身子,挑了挑眉,“说好的喝酒啊,你给忘了?”
红衣女子淡淡一笑,转头看着女帝,“陛下,不知可有兴趣共同饮一杯如何?”
女帝只是微微点头,坐起身子,“只怕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风如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陛下,真是好大的口气。”
乔偌轻叹一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苏晴与妃颜,“你们去拿坛酒过来。”
天少闻言之后却是挑眉轻笑,“娘娘,怕是一坛酒不够。”
木槿一屁股坐下之后,接着说道,“必须两坛酒。”
女子只能轻轻摇头,“那就两坛酒吧。”
身后的两人,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身离开,不多时,便拿来了两坛酒。
此刻的花树下,男男女女靠着花树席地而坐,谈天说地间,不时的含枪夹棒的冷嘲热讽。
六人的酒杯通通倒满了酒,“来!干!”只见刚刚加满的酒杯,又在一瞬空了。
木槿擦了擦嘴角,“爽!早就想做的事,却等到了现在。”
女帝微微向后靠,“对你们而言,喝酒是件难事么?”
天少抬起头看着不断飘落的花瓣,嘴角微微向上扬,“不是难事,只是总喝不到。”
风如月却是冷淡的看了一眼女帝,“锦都事物繁忙,哪里有陛下你这般的清闲。”
女帝低下头看着空了的酒杯,“是么?那也就不需要金柯最后的援助了,不是么?”
风如月闻言之后,狠狠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陛下,是如月多嘴了。”
女帝见此冷淡的嘴角也向上扬起了,酒杯之中又被斟满,“不如今日我们不谈天下,只谈现在如何?”
乔偌赞叹的看了一眼女帝,“不谈天下,天下之大,毕竟也不全是我们的。”
女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酒杯,转而仰头喝下。
木槿看着小小的酒杯,抬起头看着一旁的苏晴妃颜,“去!去给我换个大碗来!这酒杯喝的实在是不够尽兴!”
苏晴与妃颜两人面面相觑,只见乔偌微微点头,两人便转身去拿了大碗来。
木槿将碗中的酒喝下之后,满足的说道,“这才爽!淑妃娘娘,想当初第一次见,差点刀剑相见是与不是?”
乔偌擦了擦嘴角,面带红晕的看着他,“如此说来也对,不过那时并不怨你。”
天少也喝下了碗中的酒,“不说那时了,事情复杂的程度早已超出了,那时我们所能想象到的。”
那时的他们怎会想到她就是当今的皇后,之后一转身又成了金柯的联姻公主,如今的淑妃娘娘。
风如月喝下酒之后,并不言语。
一旁的女帝却是轻轻凑到她的耳边说道,“风统领,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女子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陛下,你多心了。”
女帝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转身又倚靠在了莫言的怀中。
那日花树下,花瓣纷飞的时节,几人坐在那里喝着酒,不时的大笑着,却也是笑着笑着流出了泪水。
那日也是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日后却是再也没能见到。
也许,在芸芸众生之中,简单的回眸能够见到对方一眼,却是再也不会停留。
朝倾殿内,皇帝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德庆,帝妃宫现在如何?”
德庆为难的说道,“皇上,淑妃娘娘,正和风统领,苏副统,龙将军,女帝喝酒呢。”
皇帝微微一愣,“喝酒?”在这后宫之中,居然公然饮酒作乐?
德庆微微俯身,“是,皇上。”心里却是为了她,捏了一把冷汗。
许久之后,皇帝轻笑,“罢了罢了,这些日子,他们也幸苦了,今日就不去帝妃宫了。”
此刻的熙凤阁内,太后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上,曾经很多年前她也是站在这里,看着众妃子从下面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太后长叹一声,抬步走下了长长的阶梯,看着眼前的宫女太监,“你们去朝倾殿看看皇帝睡了没,让他来一下我这儿。”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她一人坐在了大殿之上,看着男子一步一步靠近的身影。
皇帝微微俯身,“母亲,不知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太后靠在软榻之上,“刘嬷嬷死了,我想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了。”
皇帝抬起头,淡笑,“母亲,还记得当初我离开皇宫去前线时说的话么?”
太后微微闭上双眼,“记得,你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皇帝转身坐在了一旁,看着窗外静静飘落的枯叶,“母亲,其实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只是恨而已。”
太后轻笑,“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知道你的想法,不然为何我让丞相之女进宫,又为何知道她进宫时是假,却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到现在呢?”
皇帝摇头苦笑,“我就是恨母亲,什么都不愿说。”那些年的每日每夜都只能看着母亲以泪洗面,却直到现在都不曾对他说些什么。
太后轻叹,“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没到时候,如今想说,你却已经全部知晓。”
一时之间,宫殿内静若夏蝉,一人看着高高的穹顶,一人别过头看着窗外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
太后终于开口说道,“皇上,我想用我的后半生留给太帼寺。”
皇帝紧了紧双手,站起身,“准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宫殿。
徒留太后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话真的说不出口。
比如,那一句对不起。
比如,那一句我不怪你。
清晨,帝妃宫内的花树繁花朵朵,宫女太监三三两两的扫落繁花。
红衣女子正揉着额头,皱着眉头说道,“妃颜,昨天我们喝了很多么?”
身后的妃颜淡淡的说道,“娘娘,你可是海量。”
乔偌只能苦笑,喝了一口茶,“陛下呢?”说罢,便四周看了一眼。
妃颜接过她手中的空碗,“陛下,今日一早就去了朝倾殿。”
女子闻言之后,微微低了头,“她可真是心急。”
妃颜突然后退了一步,微微俯身,“娘娘,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妃颜么?”
乔偌怔怔的看着她,转而低下头眼眶微红,“妃颜,在这里的日子,我毕生难忘。”
妃颜低着的头一直未曾抬起,只怕她会在那一瞬间,泪流满面忍不住跟随她而去。
朝倾殿内,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霸气天然纵然是在锦都,却依然如此,“不知女帝来此有何事?”
女帝冷淡的看了一眼四周,“皇上,小公主在这里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皇上可否让她回家乡一段时间。”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站在二人身后的德庆,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明明是初秋,却让他感觉身在寒冬一般。
女帝一甩袖袍,金光闪过之后,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皇上在担忧什么,那四座城池我不要了。”四座城池距离金柯太远,鞭长莫及只会浪费兵力。
皇帝挑了挑眉,“女帝何来这么大方?”
女帝只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去,“皇上,毕竟你也没那么喜欢她不是么?至于为何我想皇上比我更明白。”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低下头呢喃着,“我没那么喜欢她么……”
细想之下又是的确如此,他起初的心思,并没有那么纯正。
他与她的一切,都是在阴谋诡计中开始的。
所以,又何来的很喜欢。
只是,又为何他是这般的难过。
脸上的湿热让他抬不起头,突然笑出了声,“何为江山美人难自取,原来你是这般用意?”
那日灯火阑珊,台上是歌舞升平,女子身穿金黄凤袍,十指轻点酒水,寥寥几字跃然于桌。
江山美人难自取,他日终是负深情。
将军府内,天少自然也是揉着额头醒来,只不过看到坐在床头的人,不由得一愣,“天影,你怎么在这里?”
天影只是淡淡一笑,站起身扶起他,“我自然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天少看着他行动自如,不由得苦笑,“原来这是一场苦肉戏。”
天影微微挑了挑眉,“可是,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今日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件事的。”
床榻上的男子静静地看着他,“我时日无多了吧。”
天影轻轻一叹,“你的脉象虽然平稳,但是你要明白,你所剩的时间,也不过是这一年了。”
天少微微扬起头,“一年足矣,给她够了。”
天影只能摇摇头,“天少,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么?”
男子转头看着他,温和的一笑,“只有一事相求,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够了。”
天影看着男子的笑颜,不由得想起为何小姐会倾心于他,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罢了。
只在此刻婉茹却是敲了敲房门,“天少,你醒了么?”
天少看着天影微微点头,“婉茹,进来吧。”
当婉茹走进房内时,发现窗户居然是开着的,于是走到窗前,“天少,这窗户可是开了一夜?”
床榻上的男子起身披着外袍,笑着说,“不是,只是我早上起来开创透透气罢了。”
女子转身看着床榻上的人,“天少,昨天怎么喝的这么醉?”
天少伸手轻轻搂着她,“下次不会了。”
当两人离开房间时,一抹黑影从房顶轻轻掠过。
桃树林桃花灼灼男子站在桃树下,口中竹萧沙哑,转而放下竹萧,“子琪,出来吧。”
不多时,便从桃树林内走出两道身影,“少主,我们是来和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