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候轻轻挑了挑眉,“不知皇上,在笑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远处黑漆漆的树林,“我在笑你,比我更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东南候却是冷笑,“皇上,你别再垂死挣扎了,你与我做笔交易,我就留你一命如何。”
皇上看着被两人拦着的天少,“我不会答应你的。”
东南候一挑唇角,“这么说皇上是知道我的计划么?”
皇上看了一眼身后的乔偌,转而说道,“除了她什么都可以。”
然而男子却是淡笑,“我要用淑妃娘娘,换取六公主的性命。”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没想到东南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木槿则是担忧的看着天少,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此刻的天少,却是低着头,血迹斑斑的大地,仿佛也流出了血泪,“……我不同意。”
东南候闻言之后,低下头在女子耳边说道,“看样子,你的夫君,你的兄长,都不想要你和孩子呢。”
婉茹心中并不意外,只是孩子该怎么办,“天少,孩子,还有孩子……”
天少在乎乔偌,而皇帝自然也是在乎的,所以婉茹并不意外这样一个决定。
从来她都是被牺牲的那个,不是么。
低着头的项天少,双手嵌进泥土中,点点鲜血流了出来,“孩子……”
乔偌看着天少,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握着他伤痕累累的手,“天少,我去,我们欠婉茹的太多了,不能让她代我去死。”
然而天少却抓着他的手,轻轻颤抖,断断续续的说着,“乔偌,不可以,不要去,真的不可以……”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掌心的湿热,让她的眼眶也湿了,“天少,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皇帝却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东南候,若是此刻你放了婉茹,我还会饶你不死。”
东南候依然大笑,“皇上,你以为还会有谁来救你么?”
皇帝突然咬着牙,吼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声怒吼响彻天地,惊起遍地飞鸟。
树林中马蹄声四起,只见铁骑队形成了包围圈,将东南候团团包围住了。
身穿金色战袍的女子,冷冷的看着皇帝,“皇上,看来锦都也不过如此么。”
原是皇帝早已收到太后的密函,早已知晓太后已经找了金柯的支援,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
众人皆是震惊的看着万千铁骑,“是金柯的人!”
乔偌看着远处的女子,微微一笑,“原来是她。”
女帝自然也看到了乔偌嘴角淡淡的笑意,“侯爷,我若是你,现在就立刻放了六公主,不然以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锦都金柯两大国。”
东南候听着女子的傲气,双手紧紧抓着婉茹的脖子,冷笑道,“若是如今我放了她才是最大的失误!”
不远处的司马卢封正看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从怀中掏出了红纱,轻叹声响起,“你,是自由的人,不再被感情所束缚。”
眼前的红纱随风而飘荡,一股药香充满了战场,依稀是女子昔日的模样,也是如此的娇媚,往昔不可追,美人已去。
一场闹剧,终于就此收场了。
他静静的看着人群中那一抹纯白,怀中是那一对竹萧,“子琪,我们走吧。”说罢,便已经转身离开了树林,走进了深处,再不见身影。
空中那一帘红纱从他的眼前飘过,他看着红纱愣了神,她穿的也是这一身红纱。
不知为何东南候只感觉胸口冰凉冰凉的,“楠栝……”
原来,她早已不等他了。
如此也好。
硝烟四起的战场,身穿银铠的男子抱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女子,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口中温柔的安慰着她。
婉茹的眼泪顺着血色的铠甲成了血泪,“天少,我没事。”只是早已知道的事,何必要伤心。
天少抬起头看着眼前胸口长长血痕的东南候,“婉茹,有些话,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我要亲口告诉你。”说罢,便将婉茹交给了身旁的木槿。
东南候闻着血腥味,手中是带着药香的红纱,久久不松手,“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么?”
银铠的少年,目光冷淡,“东南候,现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又该如何逃。”
风吹过枯黄色的杂草,血迹斑斑的大地,八国附属早已溃不成军,六个国主已经悉数被拿下。
唯有黑衣的东南侯府人,还在做最后的顽抗。
突然东南候仰天长笑,“白玉天,你太自以为是!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说罢,便一手捂着伤口,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皇帝见此也骑上了另一匹马,“追!给我追!”
溟墨紧紧跟随在皇帝的身边,挥手大喊,“拦住前面的人!”
只见东南候的不远处,出现了一排金色盾牌挡住了他的去路,两旁不断射来长矛弓箭,却不能伤到东南候一丝一毫。
男子细长眉眼冷漠,“冲过去!”
东南候身边的黑衣人骑着马飞快的冲向了盾牌,猛烈的冲击,让盾牌有一瞬的松懈,东南候一咬牙,低下头冲过了厚厚的盾牌。
只不过他身后的黑衣人却是悉数留在了战场,再也不能回来了。
东南候转头看了一眼为他断后的黑衣人,转而快马加鞭的走向了远处。
然而皇帝等人来到金色盾牌前时早已人去楼空了,皇帝看了一眼高处的女帝,“离夏,这里就交给你了。”
不远处的女帝却是不屑的别过头去,“我早就说过这个皇帝,是一只狐狸。”
身旁的莫言却是笑着轻点头,“不过,你也没输不是么?”本是早就可以出现的,却是等到了最后一刻。
女帝冷冷地看了一眼皇帝远去的身影,“唯有这样,锦都才不会轻视金柯。”
莫言看了一眼皇帝身后纯白的身影,转头看着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挑唇轻笑,“原来都走了。”
女帝看着山下慌乱不已的八国附属,眼皮都未抬一下,“言儿,这些人太碍眼了,都收拾了吧。”说罢,便转身走进了高大奢华的金色马车。
莫言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而效益却是消失不见,冷淡的看着山下的人,手下轻轻一挥,身穿红色铠甲的金柯大军,瞬间就淹没了八国附属。
此刻的东南候却是视线模糊,血腥味充斥着他的耳鼻,胸口的伤口仿佛将身体内所有的鲜血都流了出来。
不远处金黄色的皇宫,都成了不可以触碰的遥远。
马匹也早已跑不动,最终他倒在了皇宫朱色宫门前,他爬起身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踌躇的侍卫,“给我让开!”手中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击倒了面前的侍卫。
他的身后是匆匆赶来的皇帝,“溟墨,我命你立刻取下东南候的首级。”
溟墨点点头,下马手中长剑悄然出鞘,然而东南候虽然身负重伤,却还是身手敏捷,快速跳跃上了皇宫的屋檐。
乔偌看了一眼皇宫的深处,不由得急道,“皇上,太后与皇后还在宫中!”
皇帝脸色难看的快步走进皇宫,“全面搜索东南候!不用留活口!”
白衣女子自然也是跟随在皇帝的身后,眉头深皱看向了远处的泰宁宫。
然而他们都没有看到身后一直跟着他们的身影。
冷峻的男子站在高高的屋檐上,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天影,摆脱轮椅的感觉如何?”
天影挑了挑眉,“少主,若不是你,我至于坐那么久的轮椅么?”
司马卢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埋怨我么?”
天影微微摆手,“少主,当务之急是立刻捉拿东南候,而非是轮椅的问题。”
男子微微点头,脚下轻点飞跃过金黄色的屋檐。
身后跟着苦笑的几人,“少主,他不是说要回鬼龙山庄的么?”
然而此刻的东南候早已站在了泰宁宫前,一刀砍到了最后一个宫女之后,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只见太后与皇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血人,只是他们身后的宫女太监却都已经缩成了一团,眼角几乎都带着泪痕。
刘嬷嬷站在了太后的面前,“侯爷,你已经失败了,不要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了。”
东南候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红纱,“谁说,我失败了?”
皇后却也是皱着眉头,“侯爷,你又何必如此。”
东南候却是仰天长笑,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人,“就算是我死!也要拉着你们做陪葬!”
站在太后面前的刘嬷嬷脸色一变,“侯爷,我劝你不要乱来!”
东南候冷笑的看了他们一眼,“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滚开!”说罢,便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冲向了刘嬷嬷。
太后身后的宫女太监,终是乱成了一团,尖叫着逃离了泰宁宫,只是不知是谁在慌乱之中,竟然推倒了佛像前的长明灯。
太后却是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刘嬷嬷……你……”
只见东南候的长剑插进了刘嬷嬷的胸口,一旁的皇后带着寒光挥向了东南候,这才让他松了手。
素姬扶着满身鲜血的刘嬷嬷,“刘嬷嬷,你不要乱动,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她说着说着,眼泪也下来了。
太后看着双手的鲜血,缓缓跪倒在了刘嬷嬷的身旁,“刘嬷嬷……你又何必如此……”
刘嬷嬷却是淡然的看着远处,“娘娘,老奴一辈子都给了皇宫,如今我只是累了。”
当年不过十五的少女,如今却是一件垂垂老矣,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初见时,女儿娇态,少年风发,却都是成了如今的不可能。
太后搂着刘嬷嬷,“刘念,我恨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刘嬷嬷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因为,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太后终是泣不成声,“姐姐……我还能叫你一声姐姐么。”
然而怀中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回答,她的手依然搭在太后的手臂上,留下鲜红的手印。
素姬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抬眼间看到了身旁早已开始燃烧的熊熊烈火,“不好了!娘娘,着火了!”
此刻的皇后皱眉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东南候,一掌将他击退,转身回到太后的身边,“太后,刘嬷嬷已经走了。”
太后却依然抱着刘嬷嬷的尸身,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皇后一手拉着太后冰凉的手,“太后,我们该走了。”
太后低头看了一眼刘嬷嬷,哽咽着说,“我们走。”说罢,便松开了刘嬷嬷,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一旁的东南候看着周围的人四散奔逃,却是靠在了柱子旁,熊熊烈火燃起的热浪,一阵阵的扑来。
男子摸着腰间的红纱,“对不起,我还是没能达成承诺。”
他不再逃开,抬起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横梁,闭上了双眼,“你会在路上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