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同,黄亮不由长出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然见汗,这么冷的天,被冷风一吹,顿时把他冻得呲牙咧嘴。
跟出来的太过匆忙,衣服穿得有点少了。
黄亮冻得跳脚,搓了搓发红的手,往手心吹了口哈气,回头朝巷子里看了一眼,明容的父亲好像还站在那里。
“这么冷的天,还真是让人担心啊。”黄亮喃喃自语,不过却没准备再多管闲事,呆站了一会儿,跳了跳脚,直接朝来路奔了回去,三两步就跳上了台阶,左右张望一下,还真是没有人影啊,真不知道明容是不是有遁地术,竟然这么快就不见了。
不过,仔细想一下,虽然觉得不久,但也有好几分钟过去了,走得快些,确实会让人摸不着踪迹的。
可因此就有了一个严重问题,这里毕竟不是国内,至于是什么街什么地根本不知道,他就算不是路痴,这下雪天的大晚上,也很难摸得回去啊。
不管了,先走大路上吧,只有有出租车,回去就不成问题。
黄亮这刚想到出租车,就看到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从他身边穿过,虽然明知里边有人,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随之转动,幸运的是,车竟在刚才他上来的那个路口停了。
黄亮的心底狂喜,就赶紧往回跑。差点欢呼出声了。这真是下雨天遇到了卖伞的,真是幸运啊。
然而,他跑没几步,就愕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出租车的乘客此时下车了,一共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正是其中那位气度不凡的女人,让他惊愕的停下了脚步,恍然有种穿越回国的感觉。
怎么会这里看到——姐夫的妈妈王兰。
从计程车里走出的正是从机场赶来的王兰,另一个人是她原来的下属,韩国分公司的部门经理陈终。
刚一下车,陈终就走到路口,指着下边的台阶,回头说:“已经可以确定,他……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顿了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不过,他过的,看上去……并不太好。”
王兰目光复杂的望向下方的黑暗,轻叹了口气,说:“就在那盏路灯斜对面的胡同里吗?”
“对。”陈终点头,神情看起来很复杂,望了王兰一眼,也叹了一口气。
王兰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好了。”
“好。”陈终再次点头,将头转向那个胡同口的位置。
王兰向下走去,脚步不紧不慢,也不知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可她不曾犹疑,就那样走到了那个胡同口,只是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
陈终眼见王兰进去,又长长叹了口气。却不料旁边忽然传来陌生却熟悉的声音。陌生是因为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熟悉是因为对方用的是他最熟悉的母语。
显然,上去和陈终说话的是黄亮,他实在无法克制,实在太过好奇,不得不上前搞个清楚,只好问这个不认识的中年人:“你好,我是黄亮,冒昧打扰一下。”
“你好。”陈终皱了皱眉。确实挺冒昧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黄亮,试探着问:“你是中国人?”
“对,我是中国人,你应该也是。”黄亮点头,然后看了看下边的台阶,决心问出心中的疑惑,“是这样的,刚才下去那个人,是我姐的婆婆,你和他一起,国语说的这么好,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中国人。”顿了一下,皱起眉头,“那个,我刚从那胡同里出来,那里住着我一位前辈的父亲……”他说的纠结无比,说到这里,已经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然而,陈终越来越惊讶,眼睛睁大越来越大,后来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他向王兰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问道:“你姐是黄菲?你的那位前辈是……明容……?”
“对,全对。”黄亮目光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回忆起刚才看清明容父亲时的奇怪感觉,之所以感觉那么的熟悉,不是因为明容,而是因为他的姐夫钱奎哲——明容的父亲竟会与自己的姐夫想象,而且不只是外貌多么想象,而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极其相似。
再联想到刚才不明所以的双方话语,以及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王兰,似乎有什么想法在他的心底冒了个泡,可以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本能的感觉产生抗拒,不愿去深想下去。
但是,黄亮不敢去多想下去,陈终却亲口道出了事情的真想——“那个明星明容的父亲,其实是我很早就认识的人,他叫钱容——是你姐夫的亲生父亲。”
“啊”即使心中已有想法,但真正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让黄亮彻底震惊了。
“真的?你说的事情是真的?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黄亮激动地问道。
“不,不会弄错。”陈终摇了摇头,又长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也希望弄错,可这就是事实,当年他突然失踪,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将年幼的小哲带到常去的山上,然后丢下小哲一个人,跟一个早年勾搭的韩国女人跑了……”
“什么!”黄亮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说:“你说什么?我姐夫的爸爸当年跟明容的妈妈……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脑中已经乱成浆糊,却依旧抓住了一点,“啊,你说的小哲,该不会是我姐夫钱奎哲吧?你说,你说他爸爸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山上……”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实在难以将话说完整。
“对。”陈终悲伤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忿恨,“就是这个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如此冷血,要不是他把小哲一个人丢在山上,小哲也不会……唉,真是作孽,大晚上一个小孩子独自在深山野林里,只是选择性失忆,已经是很好的了……”
“你说什么?我姐夫选择性失忆?”黄亮不知道自己今晚要经受多少冲击。
陈终疑惑道:“你不知道?”
黄亮摇摇头:“不,不知道。”
“听说小哲在国内,好像又……”陈终眼底闪过怜惜,“又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后来就选择性遗忘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啊”黄亮忽然想了起来,那天他和芊芊寻到姐夫的情景,之后他也非常疑惑,为什么经历这么大的事,住院康复后却跟没事人一样,原来……竟是根本就不记得了。
陈终感叹道:“小哲真可怜,听说最近他为了寻找父亲,还参加了国内的选秀节目,可他怎么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幽幽说道:“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拥有都有个希望,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吧。”
黄亮心乱如麻,脑中念头电转,忽然想起明容的名字,如今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叫钱容,除了姓氏不同,名字中一个字却是相同的,若是知情人稍一深想,不难猜出两人间的关系。对了,听说明容是姓金,那应该是随母亲的姓,传闻金家家大业大,莫非是根本不认钱容这个人的。难怪会住在这里。可是,应该也是不想吧。做了那样的事,遗弃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却也是无法享受幸福,一直心怀愧疚活着,既不能给明容的家以支撑,也无法回头与姐夫的家人相认。终日里借酒消愁,活着如同“行尸走肉”。现在再想起了钱容的话,黄亮似乎有些理解了。
毫无疑问,钱容是真正做错事的人,因为他两个家庭都不幸福,可他本人岂不是更加不幸的那一个。黄亮摇了摇头,突然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件事了,本来以他的立场,是应该记恨钱容才对,可亲眼见过那个人,听到他说的话,却也不能够真的恨得起来。
真希望什么都不知道。黄亮不由如此想。他忽然抬头,问陈终:“她,啊,就是我姐的婆婆,她会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
陈终摇头苦笑:“我也想要知道。”是啊,她到底会怎么做?
黄亮与陈终都将目光投在了下边的胡同口,而就在这时,王兰却适时走了出来,干净利索的职业装,梳理整齐的乌黑头发,无论谁看都是干练的职业女性,难以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确实,除了面对唯一的儿子时,王兰是啰嗦关切的母亲,对待周围的其他人,她从来都是这样优秀而需要仰视的存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母亲在社会上定位的人,应该就是钱奎哲了。
钱奎哲在做梦,梦到了她的妈妈,梦境里他回到了母亲催他相亲的那一天,在梦里他直接答应了母亲让他早点结婚的要求,第二天就和芊芊见面了,母亲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多年未见的爸爸,爸爸还是那么年轻帅气,跟多年前看起来一定未变。然后,他和芊芊正式交往,一个月后顺利的走进了婚礼的殿堂。
然而,就在神父宣誓让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犹如电影中演绎的场景一般,突然有一个女人穿着婚纱推门冲进了教堂,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出了教堂。
——那个女人是黄菲。
深夜,钱奎哲惊醒。
原来一切都是梦境。
接下来的后半夜,钱奎哲久久无法入眠,心情好似经受过暴风雨侵袭的大海。
每天都在那样紧张的备战中度过,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快得犹如飞流而下的瀑布,挡也挡不住的奔流而下,汇入了混合过往的时间长河之中。
转眼到了周四,二十强直播前一天,这天四位偶像导师亲临,点评指导了各组选手的训练情况。凡事都是第一次紧张,第二次就会慢慢习惯,次数多了,也就渐渐能够习以为常了。就连现在的钱奎哲,虽不能做到平常心面对导师,但已经远不如之前那么紧张了。反而是接触多了,才发现安澜并非初次见面那种严肃冷酷的性格,平常不牵扯到专业方面的话,她反倒是个很开朗大方的人。比如今日,安澜就破天荒的称赞了他,为他短时间内的进步,也为他真正能够认真用感情的对待音乐。
钱奎哲与古阳的选曲是信乐团的《假如》。
练习的越多,钱奎哲发挥的确实越来越好,尤其是他为了更好的演绎歌曲,上网收集了许多信乐团当时演唱时的各种视频,然后经过自己的了解消化之后,再根据声乐老师的特别指导,以及古阳.根据两人的风格所做的改变,在各人用自己的方法演绎这首老歌。
自从做梦失眠的夜晚过后,钱奎哲连续几天的心情都很低落,不过却反常的并未太过影响歌曲的练习。不过,今天一大早他就心情愉快,再有敬重导师们的肯定夸奖,他第一次有了或可胜利的自信,对明天的比赛直播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下午的时候,是宣传视频的拍摄时间,有了几次经验,倒也完成的非常顺利。钱奎哲一直关注时间,引起了古阳的注意,但也没有多问,倒是同室的薛观知道他的心思,在完成拍摄之后,过来和他打了招呼,笑道:“嫂子应该快到了吧,可惜不能过去接机,只能在这里等待探望。”
钱奎哲被说中心事,尴尬一笑:“这会应该到北京了,到这边可能要一个多小时,到时候拍摄也该结束了吧。”
确实,昨晚通电话时,表示不会直接关注他比赛的黄菲,说回来参加他的比赛现场直播,虽然紧接着说了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比赛之类打击的话,但钱奎哲还是难掩心底的兴奋高兴。毕竟他嘴上虽说不用,怕黄菲会麻烦烦恼,但看到别的选手大多都有家人来现场加油,说心里不失落是绝不肯能的。而且,上星期比赛时,有一位热门选手,在节目组的用心下还上演了一段浪漫的台上求婚戏码。虽然事后知道是节目组特意安排,但两人的亲密恋爱毕竟真真切切,在当时的现场气氛下说不感动又怎么能够。而正是这样的心情下,反而越显得自己形单影只,多少有些可怜。人就是这样,以前单身的时候,觉得单身自由挺好,可一旦有一个人在心里,如果不能长久厮守,就会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一般。
“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到底是什么呢?”几乎一下午,钱奎哲心里都在想着这件事。他犹记得昨晚通话将要结束之前,黄菲忽然说明天要给他一个惊喜,当时的语气十分奇妙,有些小女生一般的娇柔,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妩媚,即使无法通过电波看到妻子的表情,但她脑中自然便勾勒出了她美丽的笑脸。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在她的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当时钱奎哲的心跳就剧烈跳动了起来,本能的觉得黄菲要告诉她的必将是一件大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摄影结束,钱奎哲立刻就跑了出去,转到了人少的楼道里,拿出了手机,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外边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果然有条短信,来自他亲爱的老婆,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老公,飞机晚点,刚下飞机,这就往你那边赶了,不要等得太着急哦。爱你的老婆。
看着这条短信,反复读了好几遍,暖暖的热流在心底流淌,仿佛灌了蜜般自然浮起笑脸。自从日本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具体他说不清楚,但很明显能感觉到与以往的不同。
想到那晚的事,他的脸颊不由通红起来,人生第一次白脱处男,却记不起多少具体的细节。
很有些可惜呢。
钱奎哲摇了摇头,面颊越来越红,赶紧驱开旖旎的想法,咽了口唾沫,看着手机上熟悉的电话号码,正要拨出去时,忽然电话响了,吓了他一跳,并非老婆专属铃声,看了号码,是陌生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
“我是铁哥。”对方淡淡地说。
“啊,铁哥?”钱奎哲瞪大了眼睛。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他几乎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看来你很享受这个比赛啊。”铁哥轻笑道。
钱奎哲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冷静了一下,声音平和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参加了比赛,至于以后的事我不敢保证。”事后想想,对方的所谓合同,其实有很多不合理与漏洞,如果真用法律手段去解决,说不定还能反将对方一军。不过这些只是想想,反正都已下了决定,而且后来的合同确实是他白纸黑字签上名字的,如果对方不是太过分,就按要求参加完这个比赛,在发行一张唱片也不无不可。说实话,他现在对音乐的态度,虽然及不上从小追求梦想的那些人,但也绝对算是提起了热忱。
只要不影响他现在的生活,在正常保证漫画连载的同时,将歌手这个职业当副业做起来也未尝不可。反正在他看来,只要不经常出演电视节目,许多歌手都是很久不露面的。私底下就算追求音乐什么的,估计也绝对称不上忙碌吧。而且,他喜欢的一位演员金城武就挺符合他想象中的标准,一年出演一部电影的节奏,平常连绯闻都几乎谢绝,剩下的不就完全是自己的时间吗?
当然,现在的一切构想,都仅仅只是构想而已。
人不能太贪心,当他无法两者兼顾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其一的。就现在来看,伴随他走过整个青春的漫画,必定是无法轻易放手的一方。
脑中飞快掠过许多念头,可不料铁哥的一句话,让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铁哥说:“如果你愿意,比赛可以到此为止了。”
好一会儿,钱奎哲问:“为什么这么说?”已经走到现在,教他如何轻易放弃,至少要上台.独自唱首歌才行。
“你知道的吧,你的人气很旺,根据这个节目场内综合场内的投票方式,你有那么多的粉丝基础,只要发挥正常,想要晋级并不难。”
钱奎哲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有些事情就算他不可以去了解,可通过小狼打过来的电话,已经有些学员的私下议论,还有他在网上一点简单搜索,多多少少是心里有数的。不过,有人气的选手又不止他一个,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特殊,就算让网络评选人气,他充其量也就是前五的行列,这点他是了解的。当然很多都是小狼告诉他的。
“站在你的角度,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受到的关注越高,得到的名次越靠前,你们制作专辑的销量就越高,这不是你们本来的计划吗?”钱奎哲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不傻,这点是早就清楚的,现在只有更明白。
“对,你说的一点不差,但是名次并不是越高越好,你应该也听说了,如果进入前八强,一大半都要和电视台合办的娱乐公司签约。”铁哥说,“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培养起来的人气偶像拱手让人,这点你应该明白吧,我们希望你出名,希望你有很大的人气,希望你的唱片赚钱,可前提是,我们要和你签约才行,但若是你先签约了,你认为你能走多远呢?所以,倒不如在你最受欢迎的时候,以一个潇洒的方式离开,这样会有更多人记得你。”
钱奎哲沉默下来,八强签约的事他当然听说了,其实大部分参赛选手希望的,无非就是能签进大公司,获得一份出唱片的合同。但他不同,他并不是为了成名出唱片参加这个比赛。而且,现在与刚开始已经不同了,如果是那时候铁哥让他放弃,也许他就放弃了,可现在不行。更何况,现在黄菲也来看他比赛,他绝对不能在老婆面前故意失误。
他轻叹了口气,说:“我不愿意。如果实力不济被套套,我无话可说,就算是电视台暗箱操作,我也认了,但在此之前,我会用心参加这次比赛。无论最后能走多远,我必须认真对待它。也许我没有资格评论音乐,别人怎样我管不了,我只能做到自己不亵渎音乐。”
电话那边的铁哥忽然呵呵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真以为自己参加的是多么崇高公正的音乐节目吗?全民新偶像你明白意思吗?电视台至少没有打幌子,他们选都就是偶像,不是歌手,是偶像,你懂吗?受欢迎的或许有实力派歌手,但绝对是占极少数的。”
钱奎哲情绪并无起伏,“我知道,我也没有要成为歌手。”
铁哥声音也很平稳:“好吧,你明白就好,我只是问你一声,只要你不和他们签约,就算你拿冠军我都双手赞成。”
通话就这样结束。
似乎没有改变什么,但又好像改变了很多事。
钱奎哲陷入了沉思,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的“老婆”二字,钱奎哲不禁展演微笑了起来。
“什么?你怀孕了?”钱奎哲惊讶的合不拢嘴。
听到这个消息,仿佛在他耳边引爆了一颗炸弹。
坐在他对面的黄菲眉头微蹙:“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怀孕很意外吗?那天的事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
钱奎哲心说:我还真不记得了。可此刻他心里真个是百感交集,尽管他已经预想了许多种,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惊喜。
“你的意思是?我就要当爸爸了?”钱奎哲嘴角不自禁扯起笑容,可又十分怪异的蹙起眉头,当真是惊喜交加,完全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才合适。
天啊,黄菲竟然怀孕了,他就是要适当爸爸的人了。
“你说呢?我还要当妈了呢?”黄菲没好气地说,“说真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的,嗯,察觉的过程就不跟你说了,反正昨天我去医院查了,得到结果后当时就懵了。不过其实也是有预感的,可心里还是惊讶得很——怎么才一次就命中了呢?这要多好的人品才行啊?现在要小孩是不是太早了?我们才刚结婚还有好多事没做,这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我们甚至还没办婚礼,那天要是有防御措施就好了,我的脑子里一下子乱糟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回闪,可能怎么办呢?现实是我已经怀孕了,总不能打掉吧?你别瞪我,我又不是未婚少女,到我这个年纪,要小孩其实正好,还有我不是有老公吗?所以,我几乎是刚走出医院就做好了决定——我们要能用感恩的态度来接受这个意外的生命。”
钱奎哲这时也彻底意识到这是个事实,而不是做梦什么的,在听过黄菲的叙述后,他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在他的心里老婆就是这么乐观豁达的人。他也该表现的大气才行,于是就笑容满面地说:“老婆你真棒!”
“这是什么无厘头的夸奖啊。”黄菲喝了口橙汁,无奈地笑笑,“真是的,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本来就有你这个小孩了,若是家里再添个小孩,我岂不是要做全职主妇?”顿了顿,用力摇头,“不行,绝不可以,咱们现在就订好约定,你主内,我主外,孩子出生的话,你就做全职奶爸,反正你本来就是在家工作。怎么说我也是职业女性,不能被家庭给束缚了自由。”
钱奎哲面皮一红,连忙左右看看,还好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在这偏僻地方的咖啡店就是有这点好处,就算是晚上七点多的高.峰前奏期,也没多少客人。他犹豫了一下,嚅喏道:“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一点,这事等以后再商量好了。”顿了顿,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和咱妈说了吗?嗯,就是你妈和我妈?”
“什么你妈和我妈?看你前边咱妈说的挺有水准的,后边立马就开始不靠谱了。”黄菲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等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们吧。”
“那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吗?”钱奎哲眼神一亮。
黄菲撇撇嘴:“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我总要和闺蜜分享下激动的心情,才能像现在这么淡定的告诉你啊。”她眨了眨眼,“我也是女人嘛,虽然是女强人。”又喝了口橙汁,忽然说:“这橙汁还是不够酸。”
钱奎哲诧异地看看黄菲,“你以前都不喜欢吃酸……”说到一半,就知不对,立马闭口,埋头去喝自己的咖啡。他心里暗暗自责:现在脑子是秀逗了吗?连孕妇都喜欢吃酸的都给忘了。
黄菲却只微微一笑,抬眼注视着眼前的丈夫,仿佛直到现在才看清他的眉眼。
钱奎哲有点不自在,抬头笑了一下,又赶半垂下眼脸,脸颊又渐渐攀上了红霞。
黄菲呵呵轻笑出声,“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儿。”
钱奎哲心猛一跳,脸更红了,这次连脑袋都耷拉了下来,不知所措的拿着勺子搅咖啡。
“你说奇不奇怪?”黄菲忽然笑道。
“什么?”钱奎哲讶异抬头,手上的勺子掉进了咖啡杯里。
“就这样结婚了,就这样有孩子了,在以前想来都觉得很遥远的事,总觉得很复杂的事,可是现在突然间都到来了,反而很轻易就能接受了呢?”黄菲淡淡地微笑,眼神有点放空的感觉。
“是啊。”钱奎哲感同身受,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前觉得很遥远的事,今年之内却都发生了。”
“我们结婚了啊。”黄菲将目光重新落在钱奎哲身上,柔和而美丽。
“是,我们结婚了。”钱奎哲也抬头看向黄菲的眼睛,两道温柔的目光在空中交集,感觉整个身心都柔软甜蜜了起来,他脸红心跳,想要躲闪开,但他没有,他一直注视着对面妻子的眼睛,坚持了足足一分钟,方才呼吸急促的错开,伸手摸了摸脸颊,忽然想到什么,他说:“今年我们成为了夫妻,明年我们就将成为父母,人生真是奇妙。”
两人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钱奎哲的目光一直落在黄菲身上,不同往常穿着特别朴素的她今天反而更美。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个路灯的时候,钱奎哲忽然伸手握住了黄菲的手。
黄菲眼中闪过惊讶,却没有抬头,只是嘴角浮起了微笑。
两人十指交缠,安静的走在马路边,天气已经转冷,可两人的手心都很热。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也不存在任何猜疑与不信任,这一刻的他们彼此只有对方而已。
黄菲从未想过,原来婚姻可以如此简单,以前她总是考虑计划的太多,而真正得到了,也就彻底陷进去了,再也无法在顾虑其他。
而在钱奎哲来说,除了爸爸失踪那段时间,他的人生,从未像这段时间一般复杂微妙,酸甜苦辣仿佛都轮转了一个循环。
然而,不管从前,重要的只是现在。
人在快乐时,想到的只有快乐的此刻。
而就在两人幸福漫步的时候,王兰乘坐的班机抵达了北京。
出机场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人。
而在Z市,芊芊像往常一样,再次来到了炫音39℃。
来到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身影颇为惹人注目,来往的客人们几乎都要向他看上一眼,实在是因为这人太过出众,无论是相貌气度,还是穿着品味。
“陆沉。”见到这人,芊芊倒未觉得惊讶。
男人正是陆沉。他微微一笑:“芊芊。”
芊芊微微点头,然后竟直接从陆沉身边走过。
陆沉只是笑笑,依旧笔挺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转身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人很多,但想要捕捉到芊芊的踪影并不困难,因为她在酒吧里从来都是焦点。
现在芊芊在舞池里跳舞。非常放得开再跳,美丽张扬而不羁,与她的另一重身份完全不同的一面。
此刻在舞池里疯狂舞动的芊芊,与那个雪白可爱的名为乔乔的女孩是彻底分离的,但在陆沉看来,两个其实都是她,又都不是她,因为两个都是不完整的她。
任何一面,如果太过放大,都会显得有些失真。
除了黄亮,陆沉是最早知道芊芊身份的人,他们曾是不怎么合拍的失恋同盟。
陆沉自嘲一笑,向芊芊走了过去,然而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再次看到那个纠缠芊芊的男孩。
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叫吴东。
这次又喝醉了。陆沉不禁皱眉。明明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要紧抓着不放。如此想着,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
吴东再走近酒吧之前就已经喝醉了,他醉眼朦胧,却绝不犹疑,径直朝舞池中美丽的女子走去。途中别的客人都纷纷让道,芊芊自然发现了吴东的靠近,她抬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直接就往酒吧的后门方向走,这里她熟悉的如同自己的家。
“芊芊,你干嘛老躲着我。”吴东醉醺醺的嚷嚷声在身后响起。芊芊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可走没几步,就侧头向旁边看去,果然身边亦步亦趋的跟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沉。
芊芊皱起眉头,“你找我干什么?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我们现在已经不再统一战线了。”
“不。”陆沉摇摇头,“现在一直都在统一战线,以悲伤失恋者的身份。”
芊芊微微一怔,随即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我和你不一样。”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陆沉注视着芊芊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露出淡淡的苦笑,喃喃道:“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看来现在不必了。”
“芊芊,你等等我,芊芊……”吴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陆沉摇了摇头,拦住了追随芊芊背影的痴情者。
“有没有兴趣喝一杯?”陆沉说。
“你有病啊?干嘛挡我的路!你快滚开,芊芊就要走远了……”吴东着恼地挥手,想要推开挡路的陆沉,可惜毫无效果。
陆沉不动声色地推开吴东的胳膊,摇了摇头:“不想坐下来谈,那就站着说好了。”他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醉酒的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不是穷追不舍就能改变的,更何况是关乎人心的感情。不要强求,早些放手。”
听到陆沉风格独特的话,吴东彻底发怒了,大叫着冲了过去:“你他妈的真有病。”
然后,陆沉轻轻一个侧身,吴东踉跄着摔倒在地。
吴东在地哇哇乱叫,陆沉却已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