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来电的时候,钱奎哲正在试驾大众CC的途中。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操纵汽车上,即使如此一路上都开得战战兢兢。因此,他完全没有多余精力去理会裤兜里响个不停的电话。反而是因为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稍一分神,差点就蹭到了马路中间的护栏。
快速回正方向盘,钱奎哲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副驾驶位的女销售员的脸色苍白,一只手一直抓着扣在身上的安全带。她有点后悔让这位年轻儒雅的小帅哥试驾了。
然而,电话铃声停歇没多久,钱奎哲刚调整好心神,谁知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此时,正好开到了路口处,前边是红灯,他赶紧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瞄了一眼,见是黄亮打来的,正在犹豫是否接听之时,身边的售车员开口提醒:“钱先生,请你注意前方,马上就变灯了。”
钱奎哲紧张地抬头,迅速将手机放在了一边,让后将双手死死的扣在了方向盘上。
坐在后边的小狼大摇其头,见钱奎哲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敢出声调侃,怕真弄出意外来。待手机第三次响起时,他无奈伸手将放在中央杂物盒上的手机拿起,看了看上边的来电显示。然而,这次却是消失多日的乔乔的电话。
小狼轻轻咳嗽一声,看向钱奎哲的侧脸,接起了电话,“喂,乔乔。”果然,前边技术超烂的驾车者方向抖了一下,硬生生让车向左甩了一下头,好在快速控稳住了手,要不非得与旁边一辆奔驰S350来个亲密接触不可。要真撞上了这辆车,估计事情不好收场。不说开那车的人是不是中产老板阶级,就只现在开着人家试驾车辆的立场,到时候就算牵涉到交警与保险公司,估计所有后续工作前前后后处理下来都是件耗精力的事。而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往往都会落在他这小助理身上。所以,他万分不愿意,身为Boss的钱奎哲这一路上稍有差池。否者他会吃不消的。
“是乔乔?”钱奎哲目视前方,不敢分神回头看。
“对。”小狼应和了一声。耳听乔乔的声音,“小狼?刚才我有听到他的声音,他现在很忙吗?”小狼回答:“算很忙吧,他这会正开着车呢,哦,是在用灵魂在开车。不,他还没车,准确的说,他是在试驾新车,Boss准备买车呢。”
“买车?”乔乔低低地念了一句,然后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小狼尴尬地笑笑,“是啊,美人阿姨早就让他买车了,不过他一直都不怎么上心。这不,哈哈,所以,也该买车了嘛。”他肯定不会傻到说出为嫂子买车这句心里话。
“恩。”乔乔淡淡应了一声,过了会才说,“你告诉铁哥哥,我明天去上班。”
“好的。”小狼赶紧同意。
“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小狼松了口气。然后扬了扬手机,对前边的钱奎哲说:“Boss,你不用担心了,乔乔说她明天来上班。”
“哦。”钱奎哲半悬的心落了下来。他真有点担心,这个从小相识的邻家女孩会突然辞职不干,这样他会心怀愧疚。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不容易将试驾用的大众CC开回XX广场,钱奎哲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展厅门口,长相秀气的女销售员立马开门跳下了车。仿佛逃离什么可怕的龙潭虎穴。当然,专业的素养让销售员迅速恢复了笑脸,并快步转到从车里出来的钱奎哲身边。“钱先生,通过这次专业的试驾,你对这款车的驾驶性能有了实质性的体验,应该能感受到它出众的操控性以及卓越的减震性能……”女销售员业务熟练的侃侃而谈,一直从展厅外介绍到展厅内。
“嗯嗯嗯。”钱奎哲连连点头。这无疑给了销售员很大的动力,对该车型的夸赞更不遗余力。让他有种若是今天不买这辆车,就很是过意不去的感觉。当然,出于试驾途为对方带来的惊吓,他确实应该感到内疚才对。
这种时候,小狼成功凸显了自己作为首席助理的重要性,他掐了一个女售车员说话缓气的微小空当儿,插口说道:“美女,谢谢,你介绍的非常详尽了,再多的信息我们在网上也有过了解,这样吧,你再留张名片,再拿份宣传页,回头考虑好了立马就跟你联系。”
“对,我挺喜欢这车的,她应该也会喜欢。”钱奎哲附和点头,“我们商量好了,会联系你的。”
“好吧。”女销售无奈点头,虽为没有当场订单而失落,但也绝不会摆臭脸错失一个意愿强烈的潜在客户。
临出展厅前,她微笑送别。“钱先生,记得哦,我是XX进口大众销售顾问管小彤,近期你有订车意愿随时跟我联系,现在我们正在做促销活动,买车优惠幅度很大,而且附赠全车太阳膜和高级脚踏垫……”
临行不忘加紧宣传一下,还真是个敬业的销售员。虽然很有点不自在,但钱奎哲对这位销售员的印象不错,所以走出展厅没多远就对小狼说:“小狼,你觉得这款车怎么样?”
“好啊,各方面都不错,毕竟价格摆在那,人家那还是进口车,差不多相同配置要贵很多,而且还得掏购置税。”小狼早忍不住想发表感慨了,“所以,算不得经济实惠,但你要是不差钱,完全可以选择它。毕竟也不算顶厉害的高档车,随也不会说你花钱购豪车。以后你名气更大,这些细节都会被挖出来,这就得多考虑一点。不过,你要真想买这款车,那就买个高配,低配更不划算。长远考虑的话。”
“你考虑真还挺长远的,连我出名都考虑到了。”钱奎哲说。
“那当然,这是必须的,人言可畏啊。”小狼摇头晃脑地说。
“行了吧你。”钱奎哲笑笑,“给你个机会,下面看什么车,你来分析一下。”
小狼满当回事的仔细想了想,说:“其实过中州大道也有几家汽车4S店,要不咱们回头去宝马4S店转转吧,经济实惠确实很重要,不过名车也大有好处,买个稍微好点的车也蛮不错。”顿了一下,“反正只要不是几百万的豪车,你应该都能独立承担得起。”
“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钱奎哲理所当然地说。
“是哦,保持理智就好。”
“我什么时候不理智吗?”
“没有,你理智的过分。”
“这是称赞吗?”
“当然是称赞。”
“好吧……”钱奎哲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刚才开车时未接的电话,就在马路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回拨了回去。
“喂,姐夫,怎么刚才不接电话?”这时的黄亮正在闹市区游荡。纯粹漫无目的压马路,顺带思考今后的道路。
“嗯,刚才我在试车,接电话不方便。”钱奎哲解释。
“试车?你终于准备买车了?我还以为你从没想过呢?是我姐要求的吗?”黄亮问过,自个点头,“估计不是吧,现在她尚处于‘琵琶半遮面’的阶段,肯定是你觉得她上下班坐车不方便,所以才打算买车的吧。”
“嗯,差不多吧,家里有辆车,以后出去也方便。”怎么个个都是一猜一个准。
“方便是方便,是都方便我姐了吧。”黄亮笑道。
“呵呵。”钱奎哲尴尬地笑笑,转了话题,“你刚才打电话找我,连打了两遍,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是我姐夫,我是你小舅子,咱们是亲戚嘛,没什么急事平时不能找你吗?”
“这,当然,随时都可以打,想什么时间打都行。”钱奎哲略带点讨好的说。他忽然想起黄亮将要去韩国受训的事。这以后多联系的条件不多了。只身一人去异国他乡打拼肯定不容易,这几天是不是应该多陪陪这个小舅子。
“随时都可以的意思,是说深更半夜也行?”黄亮笑。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尽量别半夜打。”他这才想起自己已不是一个人睡了。半夜接电话可能会把黄菲吵醒吧。
“好好,我知道,就开个玩笑,现在说正事。”黄亮说,“今天下午六点咱们约会吧。”
钱奎哲愣了一下,那边黄亮已笑道:“别误会,我是想请你吃饭,作为当我告别演唱嘉宾的酬劳。怎么样?你不会还要犹豫吧,我可是很有诚意在请你帮忙,毕竟以后就不能在酒吧献唱了,不知道要有多少歌迷为此痛心,我要为他们献上一次特别演出。”
“让我当你的演唱嘉宾?”钱奎哲大吃一惊。
“演唱嘉宾是我自封啦,为了表示对你特正式。”黄亮说,“我就一小小驻唱歌手,每天就唱那一两首歌,能有人喜欢就很好了,跟大明星没法比,就算告别演唱,也请不了什么大牌,就只能请你来帮忙。分享我今天破例演唱五首歌的其中三次机会。”语气中带着调皮的笑意,“姐夫,说真的,你不会忍心拒绝我吧。”
“我……想想。”钱奎哲苦恼的摇摇头,“五点前我给你电话。”
“好,等你回复。”
黄亮说过“拜拜”后,就挂断了电话,似乎对他是否答应一点都不担心。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尽管有诸多犹豫,极其不愿再次踏足那名为酒吧的场所,更无把握做到站在台上唱歌而不紧张,但钱奎哲终究是答应了黄亮的请求。
钱奎哲一定会答应。这是黄亮早知道的。所以五点一刻时接到这位新晋姐夫的来电,一点惊讶的情绪起伏都无。
“好,姐夫,你直接来XX路的炫音39℃门口,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就出来接你。”黄亮正在酒吧内挑弄音响,简单介绍过这家酒吧的特色后,电话那头的钱奎哲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钱奎哲叹口气,颇为懊悔地说:“唉,早知道是这间酒吧,我一定不会答应你。”
如今刚从宝马4S店走出的钱奎哲眉头微蹙,实在是那家名为炫音39℃的酒吧与他犯冲。第一次到那里初次相亲的芊芊就宣称他是她的未婚夫,无奈拼酒后又在那里全程见证了黄菲的分手因果,然后……方拉开了如今他与黄菲这场婚姻的起始序幕。仔细推敲起来,并非不是好事,但第二次的经历就让他莫名其妙的后怕了。同样是芊芊的邀约,他却无故晕倒了过去,并在医院里昏迷了两三天,且此后几天接连做了同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噩梦,更有甚者牵引出了盘踞他整个少年时期的可怕梦魇。他虽不迷信,但也不是无神论者,所以本心对那家酒吧还是有些忌讳的。
不过,这是黄亮最后一次在酒吧演唱,他怎么忍心违逆对方的倾情邀约。况且,黄亮不只是认识的熟人,而是诚如他所说的唯一的小舅子。
“好吧,我马上打车过去。”无论多少理由,同意是肯定的。
钱奎哲这边刚挂断电话,小狼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双眼冒光的说:“Boss,你真要去酒吧唱歌?莫不是明个太阳要从西方升起了,母鸡都要起早打鸣了,这么重要的历史性时刻一定要亲眼见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有手机录下你精彩演唱的视频,到时发布到你的微博上福利一下广大粉丝。”
钱奎哲脸色不佳,故作冷冰冰地说:“小狼,你先把这些资料拿回去。”直接将下午收集的一叠车型资料都交给了小狼,并补充道,“还有,回去记得把今天把那两张原稿完成了。”
“哇,不是吧,你出去玩,却让我我回去工作!”小狼脸一下垮了,嘟嘟囔囔的计较,“这不公平,不科学,是资本主义剥削阶级的行径。”
“你可以选择不回去工作。”钱奎哲严肃着脸说,“当然这个月的额外补助就不用想了。”
“啊,这怎么可以?”小狼悲叫一声,“Boss,你真的变了,变得好腹黑、好冷酷,一点都没有以前可爱。”
钱奎哲习惯性忽略小助手的牢骚,拿手机给选出署名“老婆”的号码,斟酌着慢慢地输入了一条信息:
“老婆,今晚是小亮最后一次在酒吧唱歌,他找我过去陪他一起唱两首歌,就在我们上次遇到那个酒吧。晚上下班你也过来吧。”
输入完毕,仔细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发送了出去。
黄菲接到短信息的时候,正在参加公司上层会议。主持会议的是公司的新任总裁,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世家女,典型铁面娘子雷厉风行的作风,初上任就决定对公司内部做彻底改革。对此黄菲倒挺支持,事实上她也颇得新任女总裁赏识,要不也不会直接升任为总秘书长。她负责这次会议的记录与下级传达工作,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则短信息。此时刚过五点还未过半,会议已经开始了有一个小时,然而看现在的形式不知要持续到几点结束,期间她还要时不时向外边等候的中层干部传达一条条最新指示。直到六点左右,她才抽出时间上了趟洗手间,乘此机会看了看手机,并迅速回了条信息:“哇,老公要在酒吧唱歌,好期待,我下班就直接赶过去。”
从洗手间走出去的时候,黄菲嘴角不禁扬起微笑。真想现在就看到他上台唱歌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有趣。
而此时的钱奎哲,刚刚赶到炫音39℃的门口,收到黄菲短信后也不由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很紧张,不过我会努力不出丑,尽量不给你弟丢场子。”他快速回复短信。然后又给黄亮发了信息:“我到了。”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的他,不管是谁来邀请,他都绝不会去当众唱歌,这不符合他素来低调的作风,也不是他这种不擅交际的宅男所能自如面对的。不过,现在的他,即使心里依然横着无数道坎,但他愿意去尝试一条条横越过去,从而成为一位合格优秀的好丈夫。不只是好男人,而是顶天立地,会玩会工作,将周边一切都处理的游刃有余,尤其懂得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当然,离此高远光正的目标,他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没多久,黄亮就笑呵呵的从酒吧出来,随便寒暄了两句,就把钱奎哲拉进了尚未正式营业的酒吧。
一进去,就看到了布置新颖的中间舞台,许多人在酒吧里来回忙忙碌碌,后边的打碟调音区亦是人员齐备。
“亮仔,这就是你推荐的人?可以取代你位置的好嗓子?”一个光头大汉走了过来,面像凶神恶煞,说话瓮声瓮气,几有共振效果,再加上高壮的身材,一身黑西装花衬衫黑皮鞋,像足了电影上演的黑社会老大。
“是啊,铁哥,这就是我姐夫,本职是位顶有实力的漫画家,不过这嗓子绝对跟绘画天赋一样出众,绝对能成为一位非常出色的酒吧歌者。”黄亮笑着点头。
等等,什么意思?钱奎哲听得一头雾水,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来帮黄亮唱歌吗?怎么搞得像是他来应聘酒吧歌手似的。“你好,铁……哥。”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礼貌问了声好。虽然,铁哥这句实在别扭,他很少就谁什么什么哥,是真不习惯,这才勉强迸出了口。而且,这称谓与长相倒也匹配,完全是标准黑社会老大配置。什么匹配,配置,估计是下午看车看多了,听觉所留下了后遗症。随让每个销售员都那么热情,即使不热情的专业能力也那么强,一个个完全有听没懂的参数顺口而出。
好,打住,不能胡思乱想了。因那铁哥正上下打量着他呢,仿佛在打量什么货物的眼神。钱奎哲不自在地退了一步,羞赧的笑了笑。
铁哥点了点头,“外形条件不错,好好包装一下,这块不成问题。”说着,微微蹙眉,“就是这性格好像太内向了,到时候上台能不能放得开。”
“你放心好了,我姐夫是见过大世面的,平时看起来是有点老实内向,真要到了正式的场合,反而就镇定下来了,应该是属于现场发挥性人才吧。”黄亮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胡口瞎侃。
钱奎哲听得脸颊发烧,越觉情况不怎么对劲。“那个,我提前说一下,我就只帮他这一次忙……”钱奎哲开口提醒。
铁哥挥手打断他,“行了,时间很紧,等会就要开张了,你们现在就上去彩排吧。”
“彩排?”弄得跟舞台节目一样,不就是个酒吧演唱吗?钱奎哲话被打断,心里很有点牢骚。
“好。”黄亮应和。
铁哥随意点点头,黑着张脸离开了。压根没再搭理钱奎哲。
“走吧,姐夫,咱们先试唱一首歌。”黄亮直接拉起钱奎哲的手,将他拽到了摆弄好的舞台上。
直到有人递给他一个无线麦克风,他才真实体会了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下边站了许多酒吧的工作人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具体来说是他与黄亮两个人身上。不过,他自觉自己承受的目光更多,因为作为第一次站上舞台的人,肯定要比相熟的黄亮更让他们好奇。他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银色麦克风,跟下午多年后初握方向盘上路的心情多少有些相仿,不过心脏剧烈跳动的频率只怕是有过之而不及。
他身子僵硬的呆站了许久,这时方才想起侧头问黄亮:“咱们……唱什么歌?”
“唯一。”与钱奎哲完全不同,黄亮很享受这个舞台,他眯起眼睛笑起来,“你最擅长的王力宏那首‘唯一’,我姐最喜欢的‘我们这里还有鱼’,还有……披头士的hey jude。”最后这首经典英文歌他说的轻不可闻。
“唯一?”他不由想起了那天唱K的情景。这确实是他最擅长也最安全的哥。至于其余两首歌,他也都有听过很多次,即使其中一首披头士名曲也恰好是他会唱的。
只因,那是披头士是他父亲的最爱,其中这首“hey jude”更是循环播放的大爱。
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几乎都能听到录音机里飘荡而出的歌声,以至于多年后在一家书店听到这首歌时,他仿佛一瞬间就穿越时空回到了当年的情境。
这首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与感情。
他垂眸轻叹了口气,忽然没那么紧张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至挥之不去的惆怅。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不知何时酒吧的人竟多了许多,而且有几个一看就是初拨来酒吧的客人。
钱奎哲恍然入梦,连续三首歌唱下来,他完全投入的闭目沉浸其中,中间竟不曾出现过忘词或卡顿的情况。他甚至没发现身边的黄亮只是一把吉他伴奏,丝毫不曾和他一起唱过哪怕一句歌词,一连三首歌都是他一个人完整唱完的。不得不说,黄亮选歌的精准,对他来说都是有故事,皆能够融入感情深情演唱。
怎么从台上下去的,钱奎哲完全云不知向,直到身处一间装潢华丽的办公室,再次见到那位光头凶相的“黑帮老大”。他方因强烈的感官刺激而回过神来。安坐老板椅的仁兄如此形象,实在是无法让人忽视其存在。
“好,很好,唱得很好,可以通过。”光头铁哥微微点头,一副笃定而泰然的大佬模样。
“通过什么?”钱奎哲不明所以,疑惑的瞪大眼睛。
“黄亮,怎么回事?你没提前跟他说清楚?”铁哥不由蹙眉,瞥向站在门口的黄亮。黄亮做贼心虚,一直故作懵懂状,只要姐夫一看他,他就茫然的左顾右盼,一副完全不知究竟的模样。弄得钱奎哲很是烦躁无力。
黄亮干笑两声,心虚的来到钱奎哲身边,十分亲昵的搂住姐夫的肩膀,愁眉苦脸地说:“姐夫,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的没办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呀。”说着,配合哀伤面容抽了两下鼻子,“姐夫,我一个乡下来大城市的苦命娃,初来乍到连续好多天都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铁哥心好接纳了我,所以我就签了一年的驻场合同,可现在连一个月时间都没到呢,可我马上就要去韩国受训了,这要是违约……”欲言又止地摇摇头,转向对面的铁哥道,“真的,铁哥人挺仗义的,明白我追寻梦想的决心,也不想耽误我的前程,只让我帮忙找个唱歌的朋友,以与我同样的签约条件顶场,就可以不必付违约金,而且会将签约期限缩短成半年……所以……”
钱奎哲越听脸越白,忍不住皱起眉头,以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黄亮,“所以,你没钱付违约金,就把你姐夫给卖了?”
“啊,什么叫卖了,这多不好听,弄得跟色情交易似的。”黄亮笑着打哈哈,转而继续装可怜,“姐夫,看在我姐的份上,你就帮我这次吧,只要你一周上来五次就行,每次最多也就两三首歌,其实真挺容易的啦。”
“一周只来五次,周末还有休息,持续半年就可以,听起来很简单嘛。”钱奎哲嘴唇发白的用力说道,“可你知道做起来有多难吗?不说我每天都要赶稿工作,过几天还要去日本,一旦新连载正式展开会有多忙,就说每天从我家到酒吧有多麻烦,就算自己开车也得半个多小时……”他长叹了口气,越觉这是天方夜谭,有气却不忍发的瞪了黄亮一眼,转朝光头铁哥看去,略有些踌躇的问:“啊,铁哥,那个,不知道这违约金是多少?”
铁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轻轻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钱奎哲保守的猜测。
铁哥摇头。
“十万?”钱奎哲深吸一口气。
继续摇头。
钱奎哲嘴唇微启,没说出那个数字。
“不多,一百万,对你这位知名漫画家来说应该是小意思。”铁哥却替他说出来了,而且语带调侃的笑意。
小意思你个头咧。钱奎哲都想卖脏话了。你以为我是富二代啊,就算是富二代也不敢说一百万是小意思吧。不过,这会他脑袋清醒了一点,不由疑惑道:“只是签约驻唱歌手,而且是没有经验的新人,怎么可能会签这种合同?”仔细想了一下,“我对你们这行不太懂,但我觉得动则百万违约金的,至少都是明星级别的签约合同吧。”最后硬着头皮质问道,“你们这合同真的合法吗?”
铁哥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说出的话也像冰线一样,“正式合同,一式两份,白纸黑字签了他的大名,且有我们公司的公章,你说合法是不合法,若有疑问,尽管拿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便是。”顿了一下,看向黄亮,“你问问你小舅子,我是把他当普通的驻场歌手吗?”
钱奎哲琢磨了一会儿,向黄亮投以问询目光。黄亮颓然点头:“姐夫,事到如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其实铁哥手里有一家国内知名唱片公司的一点股权,所以本是有意让我日后进那公司当歌手出唱片。不过,你知道,现在内地唱片行业不景气,直接出道不太合适,所以他就为我制定了一套方案,具体操作有点复杂,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年底是要参加一家大型选秀节目,以此为平台进入大众的视野,然后就正式签约公司出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现在想走另一条路,所以才有现在的纠结。”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钱奎哲认真听完,虽有许多懵懂处,但也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如果真是如此,加上黄亮成名心切,确实有可能签下那种变态合同。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不会让我代替小亮参加选秀节目吧。”他屏住呼吸注视着对面的铁哥。
果然,对方没有让他失望,十分爽利的点了点头。
钱奎哲心里发闷,强忍住摔门而出的冲动。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的焦躁不安。不过,他沉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坚定地摇头:“我可以帮小亮在酒吧驻唱,但绝不会参加什么选秀节目。”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身为姐夫,算是半个兄长,怎么也得帮小舅子争取利益。所以,搜刮无数脑细胞后,尽量语气平稳地说:“我想,身为酒吧老板,即使手上有什么公司股份,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推荐,并没权利签约出道歌手吧。而且,按你的意思,我只要替他在酒吧唱歌就好,完全不用去考虑参加节目出道的问题,想来你能放手让小亮选择他的未来,定然不会为难一个无意做歌手的人。”
铁哥默然观察了他一会儿,再次仪态深沉的点点头,却笑意盎然的夸他一句:“看你一派天真,其实蛮聪明吗?”
一派天真?钱奎哲浑身一阵恶寒。却也暗自放松了心神。还好还好,只在这里唱歌就好,不用参加什么电视选秀。他可不想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丑。当然也不想在这间酒吧唱歌。如此想着,他才悲催的发现,尽管搜肠刮肚的力争了个人权利,但最后还是落得他今后要在酒吧驻唱半年的诡异处境。尽管搭救了涉世不深的小舅子,可却搭上了自个半年的自由夜晚。如此谈判结局,怎么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说不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姐夫,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黄亮兴高采烈地说。
“嗯。”钱奎哲向一边挪开一点,避开小舅子过分的热情,“你是不是太开心了点。”你是解脱了,我却沉沦苦海,你笑得是不是太灿烂了。
“好,既然说好了,就把合同签一下吧。”这时铁哥开口道。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
“还要签合同?”钱奎哲与黄亮异口同声地问。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饱含诧异。只是两人目中的惊讶其实是不同的。
黄亮快速回神,正色看向铁哥,“怎么突然多出来合同这一部分?”
铁哥也正色道:“因为这不是演戏。”
黄亮不由一怔,直视对方良久,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说我什么意思?”铁哥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真会那么轻易就放你走,然后傻呵呵的陪你耍人玩?我是认真的,要不你继续留下来,要不你姐夫替你驻唱。没有第三条路。”
“耍人玩?”钱奎哲喃喃,不敢置信地望向黄亮,“你骗我?”沉声说了一句,“黄亮,麻烦你解释清楚。”
黄亮看了看钱奎哲,又望了望光头铁哥,眉头一点点锁紧了。“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黄亮摇摇头。
铁哥站起身来,对黄亮说:“你解释不清,就由我来说。”转向钱奎哲,“其实,今天你这位小舅子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让我配合他演出一场让你为难的闹剧。但他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身在这场闹剧中了。因为他向你说的事情全都是真的,我确实有意培养他成名,所以当初才会和他签约。当然,违约金不是一百万,而是五十万。凭他的条件想要出名,只要炒作得当,一点都不不难。我是个商人,我理解你们年轻人的理想,但我更关心自己的生意。”
“前两天你不是这样说的啊。”黄亮说,“你说你尊重我的选择,只要我推荐一位条件和我差不多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答应你,你都会放我走,并把合约报废。”说着,有些愧疚的看了看钱奎哲,“我当时就和你说,我可以推荐一个人给你,但他肯定没时间来唱歌,你说咱们可以来试试……”话到此处,愕然而止。他恍然大悟,凝目向铁哥,“原来这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我只是略作引导。”铁哥淡淡一笑。
黄亮的面色苍白,摇头苦笑,“是我太天真了,违约金我会负责。”说完,他拉住了姐夫,就准备往外走。
不料,却被钱奎哲反手拉住了。“等等,小亮。”他说,“我决定好了,仔细想想看,在酒吧驻唱半年时间,其实也是一段不错的体验。”
黄亮愕然回头,“你同意。”
“同意。”钱奎哲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他回头对铁哥说:“不过,我下月要去一趟日本,可能半个月内没办法。”
“没问题。”铁哥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就行,当然合约要延长至一年,所谓半年签约只是方才玩笑的一部分。”
“你!”黄亮骤然转身,当时就攥起了拳头。他心里本来就憋着股气,这一下就牵引了点火线。
钱奎哲一不留神的空当,黄亮一个跨步从他身边掠过,攥紧的拳头直接就朝光头的脸上招呼了过去。下一刻,铁哥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就挂彩了,顿时变得更加凶神恶煞起来。显然这位仁兄也不是吃素的,虽是疼的直抽气,反应不可谓不快,向后扬身躲过黄亮的又一记拳头,反手曲起手指,狠狠地抡到了身子前倾的黄亮头上。
黄亮直觉头痛欲裂,那铁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已干脆利落的将他按趴在了桌子上。
一切发展的太过迅速,钱奎哲刚反应过来,那边的动手已经结束。他不禁有点心惊肉跳。可眼见黄亮处境不妙,连害怕都给抛在了脑后,顺手拿起门边的一个青瓷花瓶,大声说道:“你放开他。”
铁哥阴鸠的笑了起来,染红的嘴角锋利如刀。“养不熟的狗崽子。”他嘴里骂骂咧咧,一手弹指狠扣了黄亮的脑袋几下。黄亮趴在桌上用不上力,双手奋力乱舞,逮到桌上的东西就乱丢一气,嘴里含着屈辱的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你个傻逼……”
“砰”一声,忽然响起的器皿破碎声音,以及瓷片飞溅的当当脆响,顿时让彼此对骂的两人同时住口。办公室内突入起来的动静,原来是钱奎哲怕事情闹大,一狠心就把那青瓷花瓶砸在了地上。
只有造出如此大的响动,才能收来短暂的话语权。
当然,在当时的钱奎哲根本没想这么多,他纯粹是本能所为。“你马上放开他,要不我就报警。”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掏出手机,直接输入了110的号码。他是真想立即就报案了。所以丝毫没有犹豫迹象。这就让铁哥有点心怯,他虽不是贼,但也怕公安。话说干他们这行的有哪个不怕。他慌忙说道:“别,兄弟,别冲动,真要报警了,你们一点好处没有,谁让这小子先动的手。”
是啊,是黄亮先动的手。钱奎哲的大拇指悬在绿色键上,抬头紧张地看向铁哥的方向,“你还不放开他!”
“好,我这就放。”光头佬点点头,低头对黄亮说,“我放手,你也不准动手,不然就算把事情闹大,我也决不让你好过。”
“哼!”黄亮冷哼一声,其实已经渐渐冷静,年轻健康的体魄得以彰显,只见他双手支起桌角猛一用力,头稍一转就脱出了光头的制约。随即,他双目跳火的瞪了铁哥一眼,身手矫健的退到了钱奎哲身边。
“姐夫,咱们走。”受此莫大屈辱,黄亮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等一下。”铁哥冷笑,缓缓地说,“签完合同再走。”
“好。”钱奎哲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的厌恶,转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姐夫!”黄亮惊疑不定。他心里似有一腔酸水在翻滚,许多念头在心底转过,直到说出一句话:“我不去韩国了。”这才略觉释然。的确,自己犯的错,怎可让别人承担。就这样吧,在国内顺势发展下去,尽快耗完这一年的时间。
虽然经此一番闹腾,彻底看清了老板是个烂人,但只要不想不管也容易过。如此而已。
“不,你应该去,我不太懂那边的情况,但如果不去你肯定会后悔。”钱奎哲如此说,却没回头,而是快步来到桌前。
光头佬也是个人物,虽然刚才很是狼狈,此时却也不含糊,早把桌上杂乱的东西推开一边,将早拟好的合同与笔准备齐全。
钱奎哲上前拿起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抬头向光头郑重地重新申明:“行,我只在你这里待一年,不过一周最多只能来三次,而且该有的报酬不能少。”光头似笑非笑地点头,那边黄亮却大声反对:“不要,我已经决定不去韩国了。”边说边大步赶来,如今情况容不得钱奎哲细想,看也没看合同细则就签上了名字。
“好,钱小哥,合作愉快。”赶在黄亮到来之前,光头已将签好的两份合同收回抽屉,并顺手落上了锁。如此谨慎,倒让钱奎哲稍觉可疑。
吃过一次亏的黄亮显然更警惕,上前质问:“你干嘛把两份合同都收起来了,是不是合同里藏有什么猫腻。”
“没什么。”铁哥重新站起,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待他看到纸巾上的鲜红,不禁笑了起来,笑得有点诡异,“只不过跟你之前签的那份合同一样而已。”顿了一顿,又继续说,“小子你放心,同样的方法只适合一个人,多了就没意思了,你虽然很好,不过你姐夫的身份与知名度注定以后比你更有市场,所以你现在自由了。”
“你个卑鄙的王八羔子。”黄亮还未听完就气红了脸,重新掀起拳头就要抡过去。不过,这次钱奎哲早有防备,赶紧从后边抱住了黄亮,使出吃奶的力气箍紧了这个比他高大的小舅子,急声劝道:“黄亮,你别冲动,有话咱好好说,你先冷静一下,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再说这也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来唱歌好了,非要参加什么比赛就去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真没多大点事。真的。”他再三强调事情不大,可心里却清楚事情大了,怎么就能不仔细看就签字呢。这光头佬都能张口答应着,背地里乘机加塞许多阴招,显然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恐怕连刚才打架的凶横都在掌握之中,这是早就设好了套让他们乖乖往里边钻。
如此想着,思路越加清晰,反而越觉奇怪,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处心积虑?
黄亮是真气的急了,一连串的家乡方言脏话脱口而出,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铁哥却无动于衷,反而饶有兴致地瞧他们两个的奋力拉扯。在看清了铁哥眼中的戏虐后,黄亮忽觉自己简直像个小丑,现在却硬逼着姐夫与他一块出丑。怒火中烧之余,不免有点泄气,明知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再说真动手也不一定干的过人家,这样盲目冲动只会让人看笑话而已。相同其中关节,他虽然生气加倍,却也懂得收敛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就安生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胳膊,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对钱奎哲说:“姐夫,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钱奎哲见黄亮消停下来,胳膊早已是酸涩的难受,实在是这小舅子力气太大,而他则素来缺乏锻炼,不免浑身乏力,心里暗暗感叹,今晚可真是精神与体力的多重折磨。他喘着气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怎么又说这种话,你又不是故意的,有什么连累不连累。再说字是我签的,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事了,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你就放心去韩国吧。”
黄亮摇摇头,“不,我不去韩国了,我本来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应该好好待在国内按部就班的生活。”
钱奎哲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瞧,你都用上按部就班这个词了,那一定是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所以才想尝试走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其实这很正常,别说是你,我也这样,还有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去改变而已。你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而且又是自己想要的,给自己一段时间来尝试一下,这样的想法完全没错,人生没有那么多回头路,所以乘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就要抓住,免得以后每次想起来都要后悔几次,好像本来完满的人生缺了一角似的,那就亏大发了。”
他像个知心哥哥一样拍了拍黄亮的肩膀,“再说,你也许不知道,前几年选秀节目特别火的时候,其实我有想过要参加一次,不是为了名次,就是想上台唱一首歌,就我今天唱那首披头士的‘hey jude’能够通过电视传播到全国各地,我希望有个人可以听到我唱的歌。”说着,他摇头苦笑,“不过,也只能想想,我的性格太内向,而且那时已经开始画漫画了,就想着其实我的漫画他也有可能会看到吧。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把希望都寄托在漫画上了,不过事实好像是我还不够出名,更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看漫画,久而久之就不敢多奢望了,只是单纯的创作漫画,参加比赛的激情更是早就淡了。”
黄亮呆呆地看着他,天真又好奇地说:“你想唱歌给谁听?不会是你小时候的初恋吧,你现在已经和我姐结婚了呀。”这种时候反而关心这种问题,一方面当然是他神经大条心胸豁达,另一方面则是随时随地对姐姐的敬畏。
“不,不是唱给女孩子。”钱奎哲摇摇头。
“啊!”黄亮张大了嘴,“不是女生,难道是男生,你不会真的喜欢……”这更是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也不看看此时的处境。
那边莫测高深的光头铁哥笑得格外莫测高深。
钱奎哲根本没听出黄亮的画外音,再次摇头,“不是男生,是个男人。”
黄亮目瞪口呆地紧盯着钱奎哲。然后就听到了下一句:“他是我爸爸。”
“哦。”黄亮长吁了口气,累得恹头恹脑的。
钱奎哲低下头,轻声说:“我希望他能听我唱歌,所以这次我想试一次。”
“嗯。”黄亮应和。这才想起从没听黄菲提过他的父亲,应该是有段很长也很揪心的往事吧。还是不要问好了。他如此想。
“好,既然考虑好了,你刚才唱歌的录像应该已经发送了过去,等你从日本回来就准备去录制节目吧。”铁哥干扁的声音彻底破坏了气氛。而且还要多听到一句:“至于在我们酒吧的驻唱保证每周一次就好。你不用谢我,如果你能挤出时间,炫音39℃随时欢迎你。”
一周一次,必须参加那个电视节目,选秀本就要参加,这样说来基本算是好消息,可听这光头说话怎么这么可恶。黄亮暗自腹诽,开口郑重声明:“参加节目可以,不过我姐夫根本不想当歌手,再说他根本没这个闲工夫,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王……哼,闲着没事玩阴谋。还有,那录像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偷偷录视频了。”
铁哥耸耸肩,“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次连钱奎哲都想动手揍人了。这人是真贱人。当然也是真小人。长得本来就不是好人样,这倒是里外彻底的统一。真怀疑当时黄亮是怎么相信他,还对他掏心掏肺的那么信任。
“我当时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得你这人不赖。”黄亮自己道出了答案。
钱奎哲深以为然。铁哥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其实我真的是个好人,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都没追究。”指了指嘴角的伤口,看了看地上到处都是的青瓷碎片,又瞧了瞧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嗯,提醒你们一下,现在是八点十五,再有十分钟你们的演出就要开始了。今天特别破例让你们多唱两首歌。”
都闹成这样了,今晚还要去唱歌,而且还要多唱两首。说得好像莫大恩赐似的。
“狗屁,他妈的,小爷再也不会在你这里唱歌了。”黄亮气不打一出来。
钱奎哲则有点哭笑不得,但他却认真地对黄亮说:“小亮,今晚就再唱一次吧,按照计划好的唱一次,现在你姐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他的眼神是如此真诚坚定,促使黄亮不得不点头答应:“好吧,是不能让我姐知道,那就唱最后一次好了。”心里却想,她应该也回来吧,不能让她失望啊。
钱奎哲略一犹豫,说:“那等会你先唱,我没经验,怕等会唱不出来。”
“我先唱是可以,不过既然是两个人唱,咱们得先把歌词分配一下。”黄亮说。
“好,那就分配一下,能者多劳,今天你是主场,给我分两三句就好了。”
“两三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干脆全让我唱得了。”
“那好啊。”钱奎哲连忙点头赞同。
黄亮傻眼,憋红了脸,“好个……不好,算了,我少分你几句好了。”
“好吧。”钱奎哲只好同意。
“你们商量好了,就把合同拿走吧,我已经盖过章了。”铁哥忽然插口。在钱奎哲两人说话的间隙,他竟已重新拿出刚才的合同,且不紧不慢地加盖上章印了。
黄亮眼睛眯起来,“如今你的奸计得逞,我的另一份合同呢?你不会想一箭双雕吧。”
钱奎哲蹙起眉头,“对,小亮的合同要先作废。”说完,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份合同,也只有一份,另一份早给铁哥再次收进抽屉了。真是个谨慎过头、滴水不漏的老狐狸。
他仔细翻看了一下合同,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翻看到最后他轻咬唇角,这是他生气时的标志。当然今晚他一直都很生气,只是一直被紧张激动给盖过了,现在黄亮与铁哥的纠葛暂时平缓,他才觉醒了身为最终受害者的气愤。
他抖了两下手中的合同,十分严肃地注视着铁哥,“参加比赛也就算了,签约什么娱乐公司已经够过分了,为什么我必须在明年初出一张唱片?还有什么根据情况演唱影视歌曲?你们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真不是当歌手的料。”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幕幕,让他有种世界已经疯了的荒谬感。
难道我现在在做梦?他再次由此恍惚感。然而,比起以前,他此时更清醒,所以他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对,签约公司是必须的,出唱片也是势在必行,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体谅你另一个身份的辛苦,尽量平衡两者之间的身份转换,多以不会强制你参加什么娱乐节目,也不会安排给你作为新人跑不完的通告采访。”铁哥简直堪称优雅的在笑,虽然他笑的比哭还要难看,“你还像以前一样保持低调就好,当然,你必须下定决心冷酷到底,推掉多有找上门的采访与粉丝。”
从那间办公室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阴险奸诈,心肠狠毒,道貌岸然,表里不一……”黄亮咬牙切齿地一个个成语做排比顺溜下来,用以排解心中对里边光头酒吧老板的忿恨鄙视。
“我倒觉得他是个表里如一的真正生意人。”钱奎哲苦笑道,“从古至今商人眼里就只有金钱利益,这种人除非至亲否者是没有真正的友谊的。”前段时间研究古代历史不是白研究的,许多帝王之术、商贾之道、工农之技等等,出于兴趣方方面面都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古往今来,人心从来都最难测,有些人是不能轻易交心的。
黄亮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姐夫,你说得对,以后我得多长个心眼。”黄亮作检讨道,“当时装得多么曲高和寡,表现得对我多么赏识有加,最后却说我没有姐夫你有价值。真是太过分了。”
钱奎哲讶异看向他这位小舅子。心说你怎么越说越跑偏方向,究竟是想表达因被骗而不满还是因被比较下去而不忿呢。
“要真说到唱歌当明星,我哪方面都比不上你。”钱奎哲很有自知之明,“他看中的是我身为漫画家的身份,本身就有一点小名气,又正好赶上我漫画登陆日本的时机,到时候再去电视上参加选秀肯定是很好的噱头。”这是他刚考虑清楚的,“不过,这都是歪门邪道,我也成不了什么真正的歌手,所以他才会只要求我出一张唱片,利用一时的娱乐效应赚上一笔。说到底,我就是一个一次性的工具,只有不到一年的有效期而已。”说完,自嘲的笑笑。
黄亮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姐夫,真没想到,你这分析的头头是道,简直都像是偷听了那光头的心声,平时看你好像什么事都很懵懂,其实是深藏不露大智若愚啊。”最后由衷叹道:“姐夫,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你了,只有我姐慧眼如炬,从来都知道你有多优秀。你真是个好人。”重重点头,“对,你真的是个心胸宽广的大好人。”
钱奎哲无奈看了黄亮一眼,良久才冒出一句:“我如此牺牲真的值得吗?”
尽管在下边将所有细节都仔细商酌,但真到上台演唱的时候脑子就全乱了,若是安静封闭的环境或许好点,不过显然现实完全背道而驰。今天酒吧并未播放特别激情的DJ舞曲,但作为本市知名的酒吧注定是喧闹嘈杂的。至于怎么走到台上的,钱奎哲真没多大感觉,只知道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低着头不知该将眼睛投向何方。
“姐夫,我姐来了诶,就在右边那个角落,嗯,她身边还有个御姐美女。”黄亮早适应了这样的环境,目光泰然的在人群中巡视。然而,期待的人儿却没见着,只看见了安坐角落里的黄菲与另一位黑风衣御姐。
“噢。”钱奎哲一惊,抬头循着方向望去,果然见着了一身利落职业装的黄菲,她似乎也看见了他,放下酒杯朝他微笑着挥了挥手。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一个人,仿佛她身上笼罩着一束光,一下就吸引住了他的全部目光。所以,即使她身边的美女如何出众,都无一丝光彩映入他的眸中。
“黄菲,毋庸置疑,他很爱你。”黄菲身边的女子果断地定义。
“当然,他爱我,我也爱他。”黄菲回头笑道。
那女子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不,你还不够爱他,你的眼里糅杂进了太多别的东西,至少你的爱不像他的那么纯粹。”说完,她端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黄菲微微一怔,再次望向台上的钱奎哲,许是得到了她的一些鼓励,他整个人都镇定了许多,已经可以笑着看向台下的客人了,尽管那笑容非常的牵强短暂。她轻笑了一下,回头看向一同出来的信任总裁林嘉音,此时的公司老大全没了工作时的冷面,弧度稍显硬朗的眉眼都被这酒吧暧昧的气氛熏出了一丝柔媚。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她想。可哪个年近三十的单身女强人是没有故事的呢。
黄菲不动声色地拿起酒瓶为林佳音斟上,端起自己的酒杯,“来,为你升任总裁,为我告别单身,干杯。”
林佳音落寞一笑,“为你告别单身,干杯。”
“无论大家是否相识,只为此刻的短暂相识,今天我黄亮在炫音39℃最后一次驻唱,特别邀来好友一起为大家带来一场音乐盛宴。”黄亮并未直接开唱,而是先做了简短的题词。
下边顿时爆发一阵嘲杂的热议以及口哨声,这些纷乱的声音钱奎哲完全没听进去。他又开始紧张了,浑身上下汗如雨下。不自觉地,他再次望向黄菲所在的方向,她依然如有感应地冲他点头,并竖起了大拇指。
我能做好,我一定要做好,为了以后我一定要做到最好。他一句句的为自己做心理暗示。
“OK,演唱现在开始。”黄亮欢呼一声,侧头冲他点了点头,眼神中是夹带兴奋的鼓励。
“OK。”钱奎哲点头。
“OK。”此时有服务员送上电吉他,黄亮动作潇洒的套在了身上,他的嘴角抿起一点弧度,自信中略带点玩世不恭。然后,他修长的指节从吉他琴弦上划过,干净的音乐流淌而出。
钱奎哲的颇具喜剧性的酒吧演唱就此拉开帷幕。
一年后,当一切不可预知的动荡尘埃落定,他不由忆起当天一遭莫名其妙的经历。无论站在什么角度来看,当时面对久经世故的铁哥时,他应对的实在是很傻很天真,而且那天他在台上的表现真是糟糕透了。
他竟然连续两首歌唱都错词加跑调,并成功把乐感超棒的黄亮给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