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什么?”看着面前的牛皮袋,慕菲雪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这个你总有一天会问起来的,我只是把他交给你,打开与否你可以自己来决定。”
慕菲雪伸手过来拿,凌子豪却没有马上就松手,“但是,如果要看的话,至少在上了出国的飞机之后再看吧。”
“出国么?”想不到自己居然要逃到国外去才能够平息事端。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接下来的事情,到了瑞典那边会有人接应你的,之后的生活费我也都打到了你在国外的账户上。”
几乎是一切都被凌子豪准备妥当,安排之后的生活也变得应该会顺条顺理,但是,总觉得这个地方还是会有舍不得的感觉。
而且,舍不得的感觉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这种被迫离乡的危机感就越来越严重。
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躲避不得已的麻烦而背井离乡,所有的事情都糟糕透顶。
午夜的时候将凌子豪给自己的那个牛皮袋拆开,借着昏暗的灯光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跟照片。
手指像是被水泥固定在纸张上一样僵硬的动一下都异常的困难。
“怎……怎么会?”
额前被刘海遮住的眼睛一片阴影,看不清楚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但是却能够从微弱的灯光里看见背光而立的慕菲雪连瘦弱的背脊都在瑟瑟发抖。
所有的事情都在着薄薄的几张纸里被解释清楚,所有的疑惑都只能依靠这个来作为结局。
终于将发颤的且瞠大的眼珠用眼帘覆盖住的时候,慕菲雪难过的仰起头,还是有泪水因为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从脸颊上长长的滑下来。
泪水那样晶莹,一滴滴的落在飘落在地的纸张上,砸碎的泪花向着周围碎星一样的迸落,在灯下发出白色的微芒。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自己真是太笨了,之前怀疑的事情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一颗因为爱情而被迷惑的心出于自私的否定了。
之所以这样,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才会觉得非常的残酷。
只是,尽管残酷,也只不过是告诉了自己真相跟事实而已。
“这么快就看了里面的内容吗?”
凌子豪打开门,望着慕菲雪的背影,神色复杂:“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开始调查那件事情,这……”
“谢谢你。”慕菲雪抬手,将顺着脸颊流下来的眼泪擦去,“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被一直蒙在鼓里,大概到死的那一天也不知道是齐月封把我们慕家搞到垮台的。”
“这些事情,你背负的太多了,菲雪,之后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吧。”凌子豪觉得心疼,自己终究还是在她离开的前夕把这个残酷的现实揭示出来给他看。
“我老爸,也是被齐月封逼到走投无路才自杀,这样我怎么才能变得轻松起来?”手背上的泪水还带着热度,心却瞬间就变的冰冷。
这么久的日子里,一直在蒙蔽自己的内心,到了最后却没有办法就这样一直自欺欺人的过下去。
“上天注定了我跟齐月封是水火不容的,就算是我喜欢他,却也没有什么用处。”
怨憎悔,痴恨恶,对齐月封来说,这些感情几乎每一种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
“追逐了这么久,我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段孽缘,就算是出现了爱情的感觉,也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假象而已。”慕菲雪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收拾好,然后规矩的装进牛皮袋里,“这么久我也觉得累了,临行之前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回来。”
离开这个地方,去追逐下一个起点,不管是遇到了什么,在这个地方都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不止是无法面对齐月封,更没有办法来弄清楚究竟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齐月封。
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害的自己的父亲不得不跳楼自杀,而自己就算是因为曾经孕育的那个孩子而沾沾自喜的认为会有所改变,到头来却也不过是得到了更悲惨的结局作为回报。
已经累了,倦了,接下来的生活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可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继续下去,却也没有办法马上就从这样的打击里回过神来。
午夜已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划着时空的痕迹远远逝去,黎明到来的时候,慕菲雪直起身,最后拉开了面前的窗帘。
光线射进来,只是明亮却不带温暖的色彩。
“我会回来这里的。”
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即便是随着飞机升到了两万五千英尺的高空,慕菲雪依旧清晰的记得这句话。
机场送行的人仰头看蓝色的天空里飞机拖着白烟划过,头顶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还清晰不已。
“想不到你竟然舍得送她走。”
袁采商跟白绍在机场的吸烟区吸烟,两个人站在铁皮垃圾箱的两侧,无聊的就像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游民。
凌子豪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很恍惚,总觉得飞机起飞之后,心口处就缺失了什么东西。
“慕菲雪离开,会有一段时间觉得无法接受吧?”白绍将烟头掐灭,“毕竟是在你身边这么久的女人,会很舍不得吧?”
“你很烦。”凌子豪皱眉,垂头。
袁采商踢白绍一脚,用下巴指着地面上白绍没有扔进垃圾箱的烟头:“捡起来。”
“……”白绍无奈的弯腰,捡起来,然后将烟蒂扔到垃圾箱里,“我说,袁采商你是不是也该适可而止一点。”
袁采商只挑起半边的眉毛,昂着下巴看他。
凌子豪坐在长椅上,看着天空感慨:“麻烦,走掉了啊。”
从这一天开始,那像是闹剧一样的生活就此结束了,凌子豪虽然觉得舍不得,但是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打算,没有了慕家有力的后台,慕菲雪度过艰苦的生活,波折之后这个女人也会重新认识这个充斥着不同性格的人的世界。
但愿慕菲雪可以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地方重新开始,不管是不是在多年后还会回来,这都不重要,只要过得幸福,过得开心就好了。
人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十载,哪里能够做到万事如意波折全无,慕菲雪的人生不过是大起大落稍微厉害了一点而已。
这样的人生,说不定是适合慕菲雪的,只不过有些措手不及,所有的一切都让慕菲雪无法想象。
也许多年以后,头发花白的慕菲雪在回想到这一段人生记忆的时候会一笑置之,这些曾经切身感受过的疼痛也会在经历了岁月的打磨之后失去了最初尖锐的疼痛感。
但这些,慕菲雪会记得的。
……
慕菲雪忘记了,慕菲雪离开了……
蔚蓝的天空透过机场干净的落地窗跃进眼帘,齐月封凝视着飞上蓝天的飞机,唇角浮上了一个伤感的微笑。
那样的微笑一如当初初见时候的淡然,但是这样的诀别或许是一种永别。
望着天空,齐月封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的张开五指,喃喃:“慕菲雪,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你是到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这样的表现算不算是逃避,但是我知道你的离开是一种别具意义的告别。
那个在你的肚子里失去性命的孩子,你是自责的吗?
就算亲耳听见医生说这个孩子不会顺利的出生,你也是怀着母亲的爱心而感到悲伤的吗?
把他当做利用的工具,让她成为助你出狱的帮手,是你为这个早晚都要离开的孩子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吗?
可是,这样的慕菲雪开始变得陌生了呢……
明明,慕菲雪就算不是善类,心底也有着基本的正义与纯美的吧。
可你,利用那个孩子的手段,真是不像是你的作风呢,这样破釜沉舟的做法……让我都对你刮目相看。
你还会回来吗?
我真怕,你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呢……
……
慕菲雪的手指贴在飞机的玻璃窗上,身边戴着眼罩休息的人是异国人,金发蓝眼,除却了最初见过的那一面之后,漫长的飞行时间里,这个男人都在戴着眼罩休息。
飞机会跨越多少地市跟河流慕菲雪无从得知,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次闭上眼睛之后,再醒过来看见的就是另一个地方。
在那个地方自己不管是怎样都要努力的生存,努力的成长。
活了二十多年,竟然没有经历过今日这样百感交集的事情过,看着窗外漫天的柔云,看着自己身边那些或者回到国家或者离开国家的旅客,心里生出的那种苦涩感让心脏都跳动着出现尖锐的疼痛。
“我,今天就离开了,爸,妈。”
这么久了,妈妈从离开之后还是渺无音信,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妈妈知道多少呢?
如果知道的话,妈妈会不会联系自己,或者说妈妈是不是根本已经不会再关注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
垂下眼睛,双手扶着并拢的大腿,渐渐的就感觉到眼角有酸涩的感觉,鼻头也发酸。
不管是经历了多少艰难的事情,不管是过去了多少年,子女都是子女,不管是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对自己的家乡,有着最本能的思念跟不舍。
慕菲雪遥望脚下的土地的时候,真切的感受到离开的无奈。
就像是要离弦的箭那样无法回头,即使是双眼含泪的回首也无法鼓足勇气冲回去。
记得凌子豪在送自己登机的时候那样深沉的眼神,记得每一个人眼里的无奈跟嘱咐。
说不出口的话或许多得很,但是既然已经打算离开,就算是说再多的话也没有实际意义。
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上背负着什么,在凌子豪交给自己的那个牛皮袋打开的时候,就更加的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自己应该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不管是为了齐月封而失去的尊严还是被齐月封报复一样弄垮的整个慕家,那些都是深埋在脑海里无法除去的桎梏。
不管是离乡多远,不管是经过了多少年,慕菲雪知道,这些都是难以忘记,难以释然的。
父亲因为慕家垮台而自杀,虽然按照凌子豪的说法父亲的确也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齐月封也从里面插了一脚不是吗?
就算是整个慕家踩在悬崖上摇摇欲坠,最后伸出手来推一把的不是齐月封吗?
就因为被这样推了一把,才让慕家坠入万丈深渊的。
慕菲雪的双拳握起,在离乡的飞机上,抬头,眼中光芒犀利:“齐月封,我会把我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从你的手里,都一样不少的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