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里的声音很熟悉,慕菲雪在网上听了无数遍,最初的时候是因为这个人唱了一首旋律优美,气势磅礴的网络歌曲。
后来不巧的是他在胡乱找剪辑视频来看的时候,发现那首歌被用作了背景音乐。
然后就渐渐的开始关注歌曲的创作者跟演唱者,演唱的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歌手。
声音很好听,像是彩虹一样清新迷人的嗓音,每次听的时候仿佛都能够将人准确的带入到那个故事当中。
慕菲雪一直对感兴趣的事情会执着一段时间,但是兴趣往往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就像是原来的摄影也是一样。
只不过是为了跟喜欢的那个聋哑美少年有所接触而已,后来发现对方不止不是一个哑巴聋子,还是一个善良而体贴的家伙就放弃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长得好看有善良的男孩子,只不过不是常常遇到而已,就算是遇见了也未必能够让人坚持下去。
因为有的时候,不是他配不上骄傲的你,而是你配不上平凡的他。
慕菲雪知道这个道理,并且坚定的这样一直持续着。
在见到录音棚里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那是慕菲雪见过最漂亮的少年,应该已经有十八九岁了,骨骼纤细但是身材修长,戴着浅色的隐形眼镜,发梢微翘,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
慕菲雪看见他的时候想起来很多,以前听过无数次的广播剧,为了故事里那个悲惨的男主角而哭泣出来的眼泪。
还有少女时代无疾而终的几段顽劣的感情。
“下次你要多加点感情,力度不够,念这里的时候要发狠一点。”
“是么?”他笑了笑,很虚心的模样,“我的力度还不够?”
女指导将手里的本子卷成一卷:“你就是这幅样子最可恨了,难道就不能不笑么?”
“笑笑怎么了?”他把自己的本子合起来,一边笑一边随着社团里其他的成员走进电梯里。
慕菲雪看他的模样,居然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是……”
这张脸渐渐的从回忆里浮凸出来,应该是很熟悉的一张脸,但是却让她皱紧了眉毛也想不起来。
电梯门即将关闭,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电梯里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身上。
他依旧笑着,笑的那样纯真无害,甚至在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的时候还看见了慕菲雪在看着他,只不过眼神一怔之后,他就恢复了原先的笑容。
慕菲雪看着关闭的电梯门,皱眉,对这个少年的感觉越来越熟悉。
……
往后的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凌子豪看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晚上跟齐晓霜皱了好久的眉毛还是谁也不肯先离开。
“菲雪姐姐最近好奇怪。”齐晓霜看着慕菲雪在竹藤椅上坐着,皱眉看凌子豪,“是不是你给菲雪姐姐添麻烦了?”
“她不给我添麻烦就算好的了。”
只要身边的这个人老老实实,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慕菲雪哪里会有麻烦出现。
“你见到了什么人?”
慕菲雪的指头放在桌子上:“没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那个家伙,看起来真的是太面善了。
“小白,你跟我出去一趟,我觉得有些事情除了你之外还真是没什么人能信得过了。”
不止是凌子豪,齐晓霜嘴里的那口水都一下子喷了出来:“他?他他他……什么事是除了他就不行的?”
慕菲雪把自己桌子上的画册拿过来:“小霜你在这边看,这是我新买的画册,我跟小白出去一趟,回头再跟你说。”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只有齐晓霜在沙发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哥哥啊,哥哥,你每次都爽约,菲雪姐姐都要跟凌子豪私奔了。”
自己的哥哥实在不省心,四人麻将的时候爽约也就算了,自从去了公司之后竟然连续加班两天,就算是亲妹妹都没有见到他一面。
“不行,哥哥这样下去只能是自寻死路,绝对不能让哥哥这样。”
攥住拳头站起来,齐晓霜五指松开,向着门口走过去。
不管菲雪姐姐是去了什么地方,自己只要跟踪她的话,不就能顺利的知道对方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么?
没错,就是这样。
……
慕菲雪急匆匆的往前走,到了公交站台的时候发现手里没有零钱了,翻遍了凌子豪的上衣跟裤子口袋,弄得汽车站的所有人都瞪着眼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不要这样啊……人很多的……”
“你怕羞什么呀,又不是没做过,咦,找到了。”从凌子豪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慕菲雪才松了口气将它攥在手心里。
十三路公交车过来的时候,有一个孕妇从慕菲雪的面前,慕菲雪刚打算要上前一步扶住这个行动不便的孕妇,就听见孕妇开口:“儿子,坐稳了,妈妈要起飞了。”
凌子豪一脸的黑线,慕菲雪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个孕妇捧住肚子蹭开挤公交的人风风火火的跑过去。
“你确定她真的是孕妇?”
慕菲雪点点头,紧接着蹭进人群:“我四个月的时候也还是健步如飞。”
“……”
十三路公交的司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落魄的大叔,一眼看过去慕菲雪就欢喜到了心里,胡子拉碴的大叔眼色似乎都不是非常的好。
慕菲雪伸手投币,那边的潦倒大叔居然神一般的低低开口:“投个游戏币就算了,你居然投奶片?”
慕菲雪哧溜一下子就钻进了人群里,只有后面的凌子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转身跟身后的大婶借硬币。
大婶苦口婆心说了很多话,让身边的小伙子都忍不住的嗤嗤笑起来。
慕菲雪找不到坐下的位子,硬是撑着窗户站着,她一直从人缝里看着凌子豪是不是过来,却顺着凌子豪眯眼的视线寻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亚麻色的头发发梢微微翘起,白色上衣跟浅灰色的休闲裤,浑身上下都是洋溢着清纯的凉爽跟无害。
她揉了揉眼睛,恍然想起了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十六岁的时候看上了住宅区那一片的巡警,巡警是很成熟的俊美男子,一双眼睛温柔的像是浸在水里的黑玛瑙。
她在回家的时候遇见聋哑学校的老师给小朋友们指路,硬是蹭过去看了对方那张白皙的就像是透明一样的脸。
‘啊,我是慕菲雪,就住在旁边的山水别墅区。’
那人温和的点头,惊讶于她会打手语,愣了愣才笑着翻动手指跟他交谈。
‘我是赵元信,旁边聋哑学校的手语老师。’
那时候他还非常纯情,黑色的发梢微微翘起,像只猫咪,但是却非常犀利。
慕菲雪跟他没有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十六岁的年纪已经可以谈恋爱,但是学校里的男同学看见她的时候都像是看见了下山的猛虎一样丢盔弃甲的忙着逃命。
慕菲雪不大甘心,在跟巡警叔叔进行了几次交集之后,发现只是凭借着找不到家,找不到家里人,丢了一起上学的小伙伴,这样的蹩脚借口已经没有办法蒙混过去。
于是在周而复始的撒谎之后,她终于厌倦了,而且那个巡警居然在她厌倦的时候结婚了,还是奉子成婚。
慕菲雪一边大骂皇天无老眼,一边在路边的大排档上用六十度的白酒一遍一遍的写--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有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小姑娘着实能够折腾,却谁也料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在吃着火锅的时候居然被天使一样的男孩子擦去了鼻尖上的汗。
十六岁少女的情窦初开,几乎是往后的二三十年里也能清晰记得每一个片段的宝贵回忆。
可是……
那个家伙居然在这么好的气氛之下开口说话了,张口的第一句就是--长大以后嫁给我吧。
慕菲雪算不上是落荒而逃,而是刹那间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于是默默的装哑装聋到临别的前一刻,看着那个干净无害的男子居然眨了眨眼睛,摇头:“我不喜欢你。”
白痴啊!白痴!
慕菲雪摇晃了一下脑袋,殷勤的从人群里往前挤,不巧的是这么举步维艰的前进过程里竟然发现就要伸手抓住对方衣角的时候,公交车的门居然该死的打开了。
杀千刀的王八蛋!
慕菲雪噌的一下从人群里钻出来,就像是火箭一样迅速,那个捧着肚子的孕妇不甘于寂寞的等待,在开门的瞬间居然同她以并列第一名的好成绩抢步下车。
慕菲雪下车之后左右环顾,发现面前居然就是巍峨耸立的商业广场周边大楼。
“果然是这里!”她咬牙,“这么多年居然像是不死人一样连容貌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冲向通往录音大楼的玻璃门,身后的凌子豪还在伸着手叫她:“菲雪,你等一等。”
面前的人像是谜一样的离去,生命里有太多的红尘过客,记住的记不住的,好像只要再重新看一次的时候都会从心底里浮起酸涩跟惆怅。
“等一下,等一下!”
那个人跟身边的女子交谈着进入录音棚,闲人免入的标语那样明显,她哪怕只要是踏进去一步就能够将他叫住,可惜根本就做不到。
门口的人伸手拦住她:“小姐,这里面不能进去,小姐……”
“菲雪,你冷静一点。”凌子豪也伸出手来抓住她,“那个人你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慕菲雪的仇人很多,喜欢过的人多半都变成了仇人,因为不是因为对方的拒绝而结仇,就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跟嘲笑而跟对方结仇。
慕菲雪记得那个家伙,他是赵元信。
赵家最后的一位少爷,他没能如家里人那般期待的一鸣惊人,而是混的身败名裂不得不从学院的大楼上纵身跳下来作为人生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