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沐雨？”冼星魂有点不确定。
“不知道咧。”童瞳摇一摇头：“你看啊，这花开得不如昨天旺盛了。”
冼星魂望向那梅，确实感觉有一点萎靡。童瞳说的人真的是沐雨么？不是！是？冼星魂脑中又开始天旋地转，仙尊的小弟子，看起来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沐雨昨天从广寒宫回来了？冼星魂喟然一叹，昨天沐雨回山，昨天他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你见到那位漂亮大姐姐了？”
“没有，我听别人说的，私下里弟子们讨论的可是相当厉害呢。”
“人言可畏么。”
“不懂呐。”童瞳伸展身体，玲珑有致的侧影在晨辉之中勾勒出让人心动的弧度：“这花真的没有昨天香了。叮当叮当！”
童瞳唤了叮当两声，叮当此时正在冼星魂一旁假寐，诧异的偏斜过头。
“我们下山去吧，偷偷的下去，玩尽兴了再偷偷的上来。”
冼星魂感觉这话像是童瞳对自己说的。
“可是我还在禁足期间啊。”
“哼，我是叫叮当跟我一起去又没有叫你一起去。”童瞳撇撇嘴巴。
“唔。”
所幸，叮当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沐雨昨天回山……不知道为何，心中在听到这个本来是喜讯的消息之后竟然有点小失落，说实话他心中有一点介怀，沐雨在回来的一瞬间没有到太清峰找他。
“可能她还不知道我已经回山，而且被禁足在了太清峰之上。”冼星魂心里安慰，可是这仿佛隔衣瘙痒，不起分毫作用。
“昨天来这里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只是后边忘了。”童瞳走到叮当身旁，蹲下身去，挑逗叮当。
“这样的事情无所谓吧，我又不是必须要知道，而且仙尊的小弟子回不回山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哈。”最后，冼星魂干笑一声，用来收尾，只是这笑多少缺少一点感情，显得干巴巴的。
“也不尽然，我说过的，私下弟子们可是议论的很厉害呢，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来这里告诉你一下。”
冼星魂吓：“私下里的议论？”
“对啊，你刚刚说了，人言可畏嘛。”童瞳嘟起嘴，拍拍叮当的脑袋，冼星魂感觉像是在拍自己的脑袋，叮当不满的躲开。
“他们说什么了？”冼星魂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尽可能做的委婉。
“他们说啊。”童瞳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唔。”冼星魂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
“逗你的，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谁让我听到了呢。他们说啊，仙尊小弟子呢是因为你仙门大会的事情才被仙尊惩罚到广寒宫的。”
“吓！”这次冼星魂是真的被吓到了。
“而且，他们还说呢，说……”童瞳背着手，故意在那里打秋千。
“说什么？”
“说啊，你喜欢她。”
“吓！吓！吓！”
晴天里响起了一个霹雳，冼星魂被不存在的落雷瞬间秒杀。这个绝对是重弹爆炸，他感觉自己身体之中，灵魂正在被一点一点抽离，身体僵硬，肢体的表达能力已经悉数丧失，大脑中还在持续的轰鸣之中，六神无主。他茫然的望着童瞳，自己的身体就将要被曝光在世界面前，世人毫无悲悯的贪婪望着他赤裸的身体。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那是因为它只有当事人一人知道。当你有一天发现，本来牢牢攥紧在你手中的秘密却被公之于众，成了众人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情之时，那心情是可想而知的，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冼星魂的世界观被无情的摧毁。
“喂！喂！人怎么突然呆了。”童瞳的声音被耳膜处理过，透过白色的一层朦胧光膜传过来，显得虚无缥缈。
冼星魂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哦。”
“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童瞳眯着眼睛望着自己。
“没有没有。”冼星魂连忙摆摆手，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做作了，又将摆手的幅度降低了一点，导致更加的不伦不类，冼星魂后悔，早知道就不要摆什么手了。
“你的动作好怪。”
“额，有嘛。”
“有。”
“你不会真的是喜欢她吧。”童瞳将脸凑近冼星魂，身子前俯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眸子捕捉着冼星魂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么~~”
“真的。”
“我还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呢。”童瞳直起身子，语气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处在两者之间，不咸不淡：“如果喜欢那就去当面跟她说清楚啊，藏在心里算什么样子。”
“其实真的没有的，我们只是朋友，嗯，对，就是朋友。”
“不要小看一个女生的直觉。”童瞳不屑：“刚才你是在意了吧，为什么她没有来找你，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要主动的咯。”
“这你也……”
“哼，你所有的表情都摆在脸上了，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信你自己看一看。”
童瞳运用法术凝结出一小块冰镜来，递到冼星魂面前，冼星魂向里边一望，一张红的跟个苹果一样的赭红脸谱挂在上边，满脸的慌张。童瞳收回小冰镜。
“这下知道了吧，走，跟我下山去。”
“下山，下山又要干什么？。”
“当面向她说清楚啊。”
“不要了，真的是朋友，而且我还在禁足呢，这样私自下山是违反三清宗规矩的，偷偷摸摸的下山影响不好，被发现了要遭殃。”
“俗套俗套。”童瞳愤愤的说了两句：“这样吧，我有一个好方法，可以保准让你被人发现不了。”
“什么办法？”
“等一下。”童瞳闭目，胸前的那条项链吊坠亮着蒙蒙的光芒，仿佛跟呼吸一般，一闪一闪的。突然之间，项链吊坠光芒大盛，童瞳的身边出现了个立着的人偶，这个人偶冼星魂以前没有见过，粗制的外皮，看起来很僵硬。
“这是什么？”
童瞳松了一口气：“这个就是可以让你下山而又不会被发现的好东西，我以为这次下蜀山不带着呢，所幸找到了。”
“不懂。”
“你肯定不懂啊。这个人偶里边是空的。他被制造的时候没有赋予任何攻击能力，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很厉害的特殊点，那就是可以在自己的身体之内储存一定量的空气，纯净的氧气也可以，所以说呢，它可以完全在封闭的空间内不需要氧气而存活一段时间，比如到了什么有毒瘴的地方或者是要到深水区域都可以用到它。”
“这么厉害！”冼星魂惊讶，这偃术真的神奇，他走过去，敲了一下人偶的外壳，‘橐橐橐’，发现里边真的是空的。
“肯定是空的啊，只是这件东西灵活性不怎么高，所以用的很少，这个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师父都夸我很厉害呢。”
“厉害是厉害，只是这个跟我不被发现有什么关系。”冼星魂茫然。
“哎呀，你真的是一个笨蛋，你可以藏到里边啊，藏到里边，谁都发现不了你，而且你藏到里边，我可以对外说，这是我的随身人偶，没人会怀疑的。”
“真的可以么。”冼星魂摸一摸人偶。
“放心好了，我穿上它藏起来连我师父都发现不了。”
“还是不能去。”冼星魂抽回手，否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去。”
两人之间随着冼星魂的这句话落下，都呐呐不得语，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童瞳愕然，冼星魂转过头去，望着白梅。
童瞳沉吟良久道：“其实你还是不想去。”
冼星魂没有回答，整个身子压在石椅上。
“我师父呢跟我说过，‘人这一生是很短的，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形形色色的事，在青春依然蓬勃的时候，应该放手去抓住那些在你生命中倏忽而逝的但是却很珍贵的东西。趁还有时间，爱你所爱，愿你所愿，见你所愿见之人，谈你所愿谈之话。生命真的很短暂，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年轻人不要错过太多的东西，遇到就要去勇敢珍惜，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当时我是不懂这个的，但是我觉得师父讲得很有道理，每个人都应该给自己一次机会。”
童瞳走到冼星魂身旁，将临近的一座石椅擦干净，坐了上去，拍一拍大腿，叮当跳了上来。
“下山嘛，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只要跟在我的身后就行。”
冼星魂迟疑不定，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摸一摸自己的腹部，散着淡淡的温热，力量的代价……
“在有生之年么。”冼星魂轻声念道。
“嗯，在有生之年。”
“你这个怎么穿呢。”冼星魂展颜笑道：“看起来就是一个铁疙瘩。”
“这就对嘛。其实很简单的，我给你示范一下。”童瞳抱着叮当走到机关人偶面前，转到背后，不知道鼓捣了什么，机关人偶在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之后，表皮开始裂解，人偶的一件一件部位先后全都脱落了下来，散落了一地。
冼星魂叹为观止，蜀山的偃术真的是奇妙无比。人偶表皮脱落下来，只剩下里边空落落的一个大架子，就像是一个仓库一样，大小的话是可以勉强容纳进一个人去。童瞳从解体的机关人偶身后钻了出来。
“诺，进去试一试吧。”
冼星魂钻了进去，将头低下绕过机关人偶的胸腔部位，在里边很小心的转了一个身，面对着外边，直起身子来，正好镶嵌进人偶体内，完美契合。人偶内部响起了一阵机括的声音，腿部，两条胳膊，胸腔部位，头部，一些该咬合的部位全都接连咬紧，细小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人偶与冼星魂完美合一。
童瞳从后边绕过来，正对着冼星魂，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大小刚刚好，就跟为你量体裁定的一样。穿上这件人偶外衣感觉怎么样。”
冼星魂抬起胳膊，人偶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多少显得有点僵硬，但是基本的走路挥击动作还是可以做出来的，像一个机器人。
“还好，只是感觉有一点束缚，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舒服，而且这个大家伙关节部位好像不正常，做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很费力。”
“唔。”童瞳陷入了沉思，良久道：“这个可能是关节地方的润滑度不够，毕竟搁置了好多年没用了，而且，我也没有试过，可能传输性能也有问题。这人偶只是起着一个类似于盔甲之类的保护能力，比不上真正的偃术人偶机动能力强。”
“等等。”冼星魂抓到了童瞳话中的一个小细节：“你说你也没有试过，你不是说你曾经穿过一次么。”
“哈哈，那是我骗你的，我才不穿这种又丑又笨的东西。”
冼星魂脑袋空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感觉到不祥之兆，他想要挣扎出来脱离人偶，可是机关人偶几个关键部位已经咬合，他动弹不得，完全奈何不得人偶。童瞳一闪身跳到了冼星魂的背后，轻轻的拍了一下人偶的后背。
“不要挣扎了，没用的，安心当小白鼠吧。”
童瞳从后背取过来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头盔，朝着冼星魂的头上罩下去，冼星魂的话音被隔绝在内，只有嗡嗡隆隆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出来，就像是闷在一个大陶罐子里的豪猪。童瞳又将前边散落的一些人偶表层盔甲装了上去，这下，冼星魂就算与机关人偶完美合在一起，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里边藏着一个人。
“不错不错。密封性很好。你想要说话？”
机关人偶僵硬的点了点头。
“可不能大喊大叫。”
机关人偶点点头。
童瞳踮起脚尖，在机关人偶头部太阳穴附近敲了两下，机关人偶面部应声弹起，露出其下的冼星魂来，冼星魂大口吸了两口空气。
“喂！里边好闷热，而且完全没有什么交换的气体，它是封闭的，呆久了会窒息死亡的，这样下去会要命的，放我出去，这样是谋杀谋杀！”
“没有气流交换？”童瞳嘀咕两声，碰一声将机关人偶的面具合上，她绕着机关人偶转了两圈，停在侧身位置，恍然道：“忘了打开气囊了。”
“嗡嗡隆隆（喂！我要出去）。”
童瞳在测腹部打开一块盔甲，将里边的一根导管塞子打开，合上。
“嗡嗡隆隆（我要出去啊），嗡嗡隆隆（听到了没有）。”
“可以了。”童瞳松口气，总算走到冼星魂面前，将面具揭开。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行不行。”
“不行！”
咣当一声，面具落下。
“嗡嗡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