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堂问:“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冯光摇头,“没有!”
“我们去后院看看!”
未至后院,已闻到浓烈的血腥气。众人对望,彼此目光凝重深沉,紧紧握住手中武器,小心翼翼接近后院。
转过廊桥,他们看见数十家仆横七竖八倒卧在院子里。冯光走近翻开一个家仆的尸体查看,家仆脸上没有痛苦挣扎,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平静得就像睡着了,颈项间的红痕清晰可现,如同一道瑰丽的血线,划破颈动脉,鲜血喷洒,被雨水冲刷,染红了整个院子。
冯光先探鼻息,再触脉搏,最后按捏肌肉,查看尸体的僵硬程度,告诉身后而至的众人,“死了最少有三天。”
朱玉堂眉头紧拧,喃喃自语,“三天……岂非我们出门那日?!”
程云在尸体身旁蹲下,仔细查看了每具家仆的尸体,又翻开这些人的手掌查看,他说:“一击毙命!死者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看这些人的手掌,虎口拇指有茧,应该都是练家子。这里数十余人,没想到竞然无一人能够反应过来!好快的剑法!”
“确定是剑吗?”
程云尚未回答,陈天明表情肃穆道:“杀手好厉害的武功,全部一剑封喉,想必应该是职业杀手!”
“邀月宫!”白沐樱探询的目光即刻投向夜天澜。
夜天澜仔细查看了伤口,沉声道:“这么快的剑法,数十余人在顷刻之间毕命,如果真的是邀月宫所为,那么,杀人者必定为各分堂副堂主以上级别的人物,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朱玉堂沉声问:“剑法高,还是武功高?”
夜天澜略一思考,当即回答:“剑法比武功高!”
陈天明说:“如果我有这般武功,我会选择更简单的方法杀人。不过,有些人杀人是为了享受个中乐趣,这个很难判断。”
朱玉堂说:“如果要享受个中乐趣,那么就应该选择更残忍的手段,而不是一剑毕命。一剑毕命,被杀者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痛苦,而杀人者也无法从中享受杀虐的乐趣。”
陈天明疑惑,“小朱,你的意思?”
“这把剑,可不是普通的剑。”冯光忽然说,“你们瞧这伤口,非常之细,比一般的剑锋还要细,除非特制的……”
“真的是剑吗?”朱玉堂重复刚才的那个问题,“高手用剑,入剑深,中间平缓,最后虚竭,肌肉裂开的方向应该朝着施力的方向,对吗?”
“不错!”
冯光眉头一跳,一言不发地再度仔细观察,惊讶道:“的确!确实如你所说!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剑伤!因为每一处伤口都是整整齐齐的正衡力道,就仿佛……”
“一个平面!”
“对!同一个施力平面!”冯光诧异,“但是,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朱玉堂比划着伤口的走势,指点着每具尸体的位置,说,“如果是一根钢丝线,你们想啊,从这个位置,到这个位置,划过,切断颈动脉,一击毕命,你们觉得有何能吗?”
“钢丝线,那需要相当高深的内功驱动才能够达到这个效果!”陈天明惊讶地问,“邀月宫中可有这样的高手?”
夜天澜沉思,摇头,“没有!”
白沐樱忽然说:“这里只有家仆的尸体,并未看见玄蝶影的尸体,也没有玄蝶影父母的尸体,他们会不会还活着?”
“我们尚未检查完院子!”
冯光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梁正雨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众人闻言脸色大变,即刻往梁正雨声音所在的方向跑去。只见梁正雨站在柴房门口,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指着柴房,哆哆嗦嗦,尤不可置信。
“小蓝子,你怎么了?”
白沐樱好奇地走上前,还未走到柴房门口,便被冯光一把推了回去。冯光站在梁正雨身边,神情严肃地盯住柴房,对白沐樱说:“你最好不要过来。”
“咦?为什么?”
“我怕你看见后一个月都吃不下饭!”
“啊?”
白沐樱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刚刚走到柴房门前睨了眼的陈天明忽然狂奔跑到院子一角,扶着墙壁,干呕连连。他一边呕,一边拍打着胸脯,似乎恨不能够把所有吃的东西都呕出来,让白沐樱好生惊诧。
程云只消一眼便捂住嘴巴连连后退,双目圆瞪,如同看见了全世界最恐怖的事情,惶惶尤不可置信。
夜天澜神情肃冷,浑身气息越发沉静萧刹。他冷冷盯住柴房里的一切,手指蜷在身侧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似乎正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最后一个看的人是朱玉堂。匆匆一瞥,他的脸色罕见的惨白如纸。胃内翻江倒海,忍不住反胃。他推了把仍好奇探头张望的白沐樱,深叹口气,“不用看了!玄蝶影已经死了!”
“咦?为什么?”
白沐樱途异,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深吸口气,努力平复有如惊涛骇浪起伏不定的心绪,朱玉堂告诉她,“因为里面就是玄蝶影和玄家其余人的尸体。”
“啊?全部都在这里?”
朱玉堂垂眸深叹,失神摇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人间地狱!
白沐樱惊悚了。
回程的路上,众人已没有了初来时的激动兴奋。所有人都沉默不言,驱马慢行,气氛凝重。
临离开前,冯光、夜天澜和程云合力将玄家所有主仆的尸体埋葬,虽然只有粗矮的坟头,但总比遭受风吹雨打腐烂变臭好。
忙完这一切,已经小朱上树梢。虽然所有人都很疲惫,但是没有人愿意留在玄府休息,他们宁可走夜路,也不要在玄家多呆上一秒钟。
一路上,大家都非常沉默,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梁正雨和白沐樱,此刻也各行各路,闷闷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言语。朱玉堂神情严肃,从一开始他就料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但没想到竞然会是这样的圈套。
那个幕后之人是在借玄家灭门惨案警告他们吗?
但是,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在寻找玄家后人的?
莫非……他们之间有内鬼?!
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朱玉堂立刻联想到那封诡异的丐帮来信。如果内鬼不在他们之中,而出在丐帮呢?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然而其中弟子龙蛇混杂,即使有人被收买,也不足为奇。但是,他们传给绿碧剑的私信当属秘密,这个人却能够接触到,莫非这个人是绿碧剑的心腹?!
“小朱!”
耳边,忽然传来夏侯云气弱游丝的声音。朱玉堂脸色大变,猛然勒紧马缰,马儿受惊仰天长啸,惊醒了各自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众人。
“小朱,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天明话音未落,朱玉堂猛然摆手制止。他用力凝聚起所有精神,用心感应夏侯云那虚无缥缈似隐若现的声音,“小朱,快逃!不要回来!快逃!”
“小云,发生什么事情了,小云?”
“魔鬼,魔鬼,小朱,快逃!快去轩辕王朝,不要管我们了,快逃!”
“小云。”
“小朱,快逃!”
声音嘎然而止,不好的预感刹那间席卷全身,心如坠千万斤巨石,朱玉堂莫名心惊。他努力凝神,尝试着与夏侯云取得联系,却不成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朱玉堂紧抿薄唇,秀眉紧拧,目光幽暗,他意识到,夏侯云出事了。
耳边,忽然响起轩辕知命的声音。朱玉堂立刻排除心底所有杂念,努力聚精会神与轩辕知命取得联系,“知命,你们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情况怎么样?”
“你们一走,他们就来了,他们袭击了山庄,我们寡不敌重,很多人都死了。
“他们?他们是谁?知命,你们现在怎么样?!”
“小朱,快走,去轩辕王朝,千万不要回来!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在,我就会保住你的儿子,不要为我和小云担心。”
“知命,告诉我,他们是谁?!他们是谁?!是谁袭击了镜月山庄?!是谁在追杀你们?!知命!”
“小朱,时间无多,我就长话短说,你一定要去轩辕王朝,你一定要去百花镇。”
知命,告诉我,谁袭击了你们
“夏明月,不!”
声音嘎然中断,朱玉堂脸色刹那铁青,他数度凝神尝试与轩辕知命取得联系,却不成功,他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轩辕知命的那句再三告诫,“你一定要去轩辕王朝,你一定要去百花镇。”
“小朱!小朱!”
看见朱玉堂从刚才勒住马头开始就一直发呆,不声不响,脸色却越发的惨白毫无血色,白沐樱不禁担心地推了推朱玉堂的肩膀,关切地呼唤,“小朱,你醒醒!你怎么了?小朱!”
朱玉堂猛然从呆愣中惊醒,他拽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陈天明的衣领,激动地问:“你有什么感觉?你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