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顽强坚韧的意志力支撑，程云终于爬上悬崖。刚上到悬崖，他就全身虚脱摊倒在地上。白沐樱连忙拿衣袖小心翼翼拭去程云额头的汗珠，目光落在程云被鲜血浸染的衣袖上。她轻触程云的肩膀，听见程云一声吃痛闷哼。她吓得连忙缩手，满面忧虑地问程云，“程大哥，你的肩膀……怎么样？”
“白沐樱啊，我恐怕……”
程云脸色发白，神色惨淡毫无光华，唯有那双黑玉眼瞳，依然炯炯亮如天空朝阳。他抬起手想抚摸白沐樱的如水秀发，揪心灼肺的刺痛终是让他无力放下。手指不自然地微微抽动，颤动，因为蹦裂伤口大量失血，眼前金星乱冒。
程云苦笑，这一劫，他恐怕躲不过去了。心里有喜，也有悲。喜的是在自己临终之前她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悲的是自己若然当真先走一步，留下她孤独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她应该如何生活？
“不，程云，我不许你胡说。”
看见程云因为失血过多逐渐涣散的眼瞳，白沐樱紧紧握住程云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惊慌失措地急切地说：“程云，我不许你胡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束的！程云！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不许你睡过去！我不许你睡过去！”
白沐樱，死亡，我不并畏惧，我唯一担心的人是你啊！”
万一我先你一步离开人世，留下你孤伶伶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我不放心，我不放心啊。
“不，程云，我不要你说这种丧气话！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白沐樱双手用力捂住耳朵，仿佛受到刺激的小鸟，用力摇晃着脑袋，要将程云说的一切话拒之耳外。她激动地抢白道：“程云，你不会有事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这就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
“白沐樱。”
程云无力的伸出手握住白沐樱的手腕，气弱游丝，语气轻缓低沉地说：“白沐樱，不要做无谓的努力……让我看看你……让我最后好好看你一眼。”
“不，程云，我不要，我不要！”
白沐樱伏趴在程云渐渐冷却的身体上，失声痛哭，泣不成声。害怕，恐惧，惊惶，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充斥心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哭伏在程云胸膛上，侧耳静听，唯有那跳动的心跳声是她此刻唯一的安慰。看见程云缓缓合上双目，她惊慌失措害怕地哭喊着：“程云，你不能够丢下我啊……你若死了，白沐樱绝不独活……程云，你给我坚持住……你给我坚持住。”
“白沐樱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
程云微微睁开眼睛，双眸煥散无力地看向白沐樱。看似调侃的话语，却带出他心底浓浓的爱意。看见白沐樱破涕而笑，他忍痛抬起大掌轻轻拭去白沐樱脸颊上的泪水，温声道：“白沐樱，不要为我悲伤。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去，朱玉堂，他还在等你啊。”
“不，程云，我不要。”
只有一个人的幸福，她不要！她要的是大家都幸福！
她要的是大家都快乐！如果只有她和朱玉堂两个人幸福，那么，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程云，你坚持住！你给我坚持住！”
看见程云再度缓缓闭上眼眸，白沐樱突然像发了疯狂地死死揪住程云的衣领，疯狂拉拽摇晃着程云的身体，声撕力竭地呐喊。
“坚持住，你给我坚持住，我不许你离开我！”
“哟，女娃娃，你在哭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沐樱停止了哭泣。梨花带雨，眼角尤带泪珠。她迟疑着转头缓缓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精神抖擞的白胡子老爷爷背着药筐，拄着拐杖，从草地那头走来。
“老人家，您？”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人，白沐樱刹那间失去了言语，定定地看着老爷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哟，这是怎么了？有人受伤了吗？”
目光落在白沐樱身边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精神萎糜的程云身上，老爷爷定睛认真看了看，突然大踏步朝他们走来。他在程云身边站定，用手中拐杖触了触程云的身子，点了点程云的脉搏，探了探程云的鼻息，对白沐樱说：“失血过多，内腑重创，虽生犹死！女娃娃，这个男人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丈夫。”
目光定格在老爷爷背着的药筐上，死死盯住筐子里装的株株草药。虽然她不懂得医术，但是跟在白如霜身边，皮毛总还知道。她认得这些草药都是治病疗伤的药材。眼睛刷地闪亮，白沐樱难抑内心喜悦泛涌，激动地问：“老爷爷，您是大夫？”
“略知皮毛！”
老爷爷拄着拐杖认真观察程云的脸色气息，用拐杖尖端挑开程云破烂染血的衣衫，仔细观察狰狩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紧拧，“情况不容乐观啊……这么严重的伤，竞然还活着！不能够不说是个奇迹！若然换成寻常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女娃娃啊，你的丈夫是条硬汉子！他一直都在为了你苦苦坚持！”
“老爷爷！”白沐樱忧心如焚，急切询问，“您能够救我的丈夫吗？求求您，您能够救我的丈夫吗？只要您能够救我的丈夫，白沐樱愿以性命相换！求老爷爷救救
我的丈夫！”说罢，她双膝一软，“扑嗵”一声对着老爷爷重重跪下。
“哟，女娃娃，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医术，我只是略通皮毛。我先帮你丈夫止血，若要救治他，需要回家找我婆娘。”
老爷爷话音未落，手中拐杖奇快飞舞，点按程云身上的奇经八脉，瞬间止住血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交给白沐樱，吩咐，“女娃娃，喂你丈夫服下。”
“是！”
白沐樱连忙接过药丸，俯身抱住程云鲜血淋漓的肩膀，微微抬高他的身体，开启嘴巴，将药丸放入程云口中，喂他咽下。她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老爷爷，激动地问：“老爷爷，您既然能够救程云，就一定能够救天明的，对不对！我还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恳求老爷爷您行行好。”
“还有一个朋友？”
老爷爷白眉紧皱，沉声询问：“在哪里呢？”
白沐樱闻言欣喜，连忙放下程云，起身，故不得自己满手鲜血，握住老爷爷的手杖，激动地说：“前面，就在前面不远处，老爷爷，您随我来！”
说罢，她领着老爷爷往陈天明躺着的地方走去。
老爷爷跟随白沐樱找到陈天明，他同样用拐杖检查了陈天明的伤口，然后封住陈天明身体的几处大穴，转身对白沐樱说：“女娃娃，你的丈夫和你的朋友伤势都相当险峻。对比起来，你的朋友伤势更加严峻。挪不得，动不得，动则丧命。女娃娃，做个抉择吧。如果这二人只能够救其中一个，你选择谁？”
“为什么？！”白沐樱惊愕，不可置信。她双目赤红，激动地问：“老爷爷，为何他们二人只能够救一个？！老爷爷，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就把他们二人都救了吧！”
“女娃娃，非我不肯相救。而是这二人内脏重创，失血过多，同样伤势严峻，稍一耽搁，就会丧命。我非神医，对医术只是略通皮毛。我娘子虽然医术出众，然而从这里去我家少说得七八十里地，没有一个时辰到不了。等我去寻到我家娘子回来救治，恐怕他们二人早已命归黄泉。时间紧迫，这二人又相距甚远，我不可能同时医治。二者取其一，权衡轻重，你要我救谁？”
白沐樱闻言心惊胆颤，颤抖询问：“老爷爷，您的意思，程云和天明你只能够救其中之一，另一个就一定会命丧黄泉？”
“救治其中一个，已经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不敢担保，另外那人还能够支撑到我救完这个人之后再去救他。”
“我明白了。”白沐樱沉重垂下眼眸，心里像压了块千斤巨石，神色悲凄凝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程云和陈天明二人重伤难治，抢救他们都需要争分夺秒，而老爷爷只能够救其中一人，另外一人则会因为时间耽搁而命丧黄泉。她选择了其中一人，那就意味着将另外一人置于死神的掌握之中。她的抉择，就决定了程云和陈天明的命运！
是生？
是死？
刹那间，白沐樱心如刀割，重如千斤。任何的取舍，她都无法做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无权决定程云和陈天明的生死。他们二人都是她在乎重视的亲人，无论取舍任何一个，她知不舍得！
看见白沐樱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犹豫不决，老爷爷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叹息，对白沐樱说：“女娃娃，早做决定。再拖，他们就都没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