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樱犹犹豫豫地问:“老爷爷,当真只能够救一个?”
“女娃娃,这要看天意!你还是尽早做出决定,不然,怕是连另外那个也救不了。”一声长叹,既是对白沐樱的提醒,也是对白沐樱的告诫。
白沐樱沉默,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犹豫,她痛苦,无论做出哪一个抉择,那都是在将她的心脏生生剥开啊!她紧咬下唇,低低地对老爷爷说:“老爷爷,求您救我丈夫。”
老爷爷深凝白沐樱苍白毫无血色的面颊,凝望着白沐樱痛苦纠结的紧绷面容,深深地问:“决定了?”
“是的!决定了!”
她决定了!她确实已经决定了!程云是她名媒正娶的丈夫,她不能够枉故夫妻之情而选择陈天明。然而,她同样深爱陈天明,对他的爱早已深入骨血之中,舍陈天明而选程云,她割心裂肺。救程云,于情于理;舍陈天明,她愿用自己的性命相偿!一命赔一命,天明,黄泉路上慢走几步,等等白沐樱,白沐樱一定会来找你!从此天涯海角,再不分离!
“女娃娃,既然决定了,那就随我来吧!”
老爷爷拄着拐杖,重新走回程云倒下的地方。他弯腰俯身,从衣服里衬掏出一个棉布包,打开,露出一排排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白沐樱认得,这就是现代人所用的针灸针。老爷爷取下一枚银针,速度奇快刺入程云头顶的百汇穴,然后又同时取出三支,分别刺入程云胸口的三个穴道。
老爷爷一手飞快地运针,另一只手把住程云的脉搏,仔细查探脉息。眉头紧拧,老爷爷沉声道:“好诡异的毒啊,不像中原之毒。”
“老爷爷,您说,程云中了毒?”
白沐樱闻言心提到嗓子眼,她心惊胆颤地询问,“这毒能解吗?”
“这毒应该是‘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白沐樱诧异瞪大眼睛。
“‘醉生梦死’,其实并非什么致命剧毒。只因为解药的药源生长在极度阴寒之地,很少有人冒险前往的雪山之巅,故而中原武林极其少见,也很少人有其解药。醉生梦死’并非毒药,它其实是一种麻沸药。西域擅蛊之人常用这种毒加入蛊虫之中害人。中了‘醉生梦死’之人,如果三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身体感觉就会逐渐消失,身体麻木变得僵硬,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只能够乖乖任人宰割。”
“老爷爷,您能够解吗?”
“能解!不过,你丈夫如此重伤,中了‘醉生梦死’,反倒是一件好事。”
“好事?”
“因为‘醉生梦死’是一种不错的麻沸药,你丈夫内腑重创,体无完肤,必然剧痛难忍,‘醉生梦死’正好可以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不必经受痛苦的折磨。”
白沐樱了解了。她问:“老爷爷,这‘醉生梦死’可有什么后遗作用?我的意思是,一直不解,没有问题吗?”
“放心吧!待你丈夫伤势稍稳,我自会帮他解开‘醉生梦死’。”
老爷爷手脚麻利帮程云处理伤口,那速度敏捷准确力度,一点都不像个年过七十的老者,更像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让白沐樱叹为观止。
老爷爷总说他医术只懂皮毛,如果他这样麻利的手脚都只能算作皮毛,那么老爷爷的妻子的医术又该如何精湛?如果老奶奶在,天明是不是就不会。
想到陈天明,白沐樱原本因为程云有救而欢呼雀悦的心情迅速黯淡下去。
天明,对不起。
放弃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在面对你和程云一生一死的抉择之中,你让我如何选择?
程云是我名媒正娶的丈夫,他为了我放弃高高在上的将军之位,心甘情愿归隐山林,做我身边一个小小的夫侍。我亏欠他的,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天明,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天明,如果换成你处在和我相同的位置,你又会如何抉择?
“好了!”
在白沐樱分神的时候,老爷爷已经处理完程云的伤口。他疲惫地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长长吐出一口压抑胸口的闷气。他转身对白沐樱说:“性命暂时保住了。一会儿抬他回去见我家婆娘,她医术比我精湛,相信她一定能够治愈你的丈夫。”
“谢谢!谢谢您老爷爷!真的非常感谢您!”
白沐樱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感激激动之情,她连连给老爷爷鞠躬道谢,感激地说:“老爷爷,谢谢您救了程云性命!您救活了程云,那就是救活了我的命啊!我白沐樱在此立誓,他日老爷爷若有所求,白沐樱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娃娃,言重了!我们再去看看你的朋友吧!”
重新寻到陈天明,老爷爷试探了陈天明的鼻息,发现虽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然而心跳却已经几不可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白沐樱,让白沐樱喂陈天明服下。然后,他抖出棉布包,取出银针,动作飞快扎在陈天明几处身体要穴上,拈转提按,再探脉搏。然脉搏疲弱无力,渐弱渐止,即使用了大毒大热之药,也不见半点起效。结果是玄啊。
老爷爷忍不住摇头叹息,对白沐樱说:“女娃娃,你朋友后背那一刀刺伤了心脉,导致体内大出血,五脏俱损,怕是救不活啊!”
白沐樱闻言瞬间红了眼眶,激动地问:“老爷爷,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天明……他当真就没有救了吗?”
“女娃娃啊,你最好做好心里准备。”
老爷爷摇头长叹,这辈子见过无数生死离别,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血,然而看见白沐樱明明悲伤难言却又强忍伤痛的隐忍坚韧,他的心潮亦难勉波涛起伏。他长叹声,对白沐樱说:“我只能够尽力而为……”
白沐樱闻言禁不住泪如雨下,泣声道:“老爷爷,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如果不是遇见您,他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我知道,人定不能够胜天!如果天命如此,那么我认命!请您尽全力救治天明,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女娃娃,你,唉!”
看见白沐樱如此知大体,懂事理,明明自己悲痛欲绝,仍强忍心中的痛苦安慰自己,老爷爷心中对白沐樱既是疼惜,又是怜爱。这可真是一个好闺女啊……只可惜,这个女娃面带桃花,注定了一生为情所累!唉。
问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情之一字,自古害人不浅啊!
但愿这个女娃娃能够真的看开,想看,莫要逼得自己钻了牛角尖,最终走上绝路才好。
“老婆子哎,我回来了哎!”
老爷爷拄着拐枚,推开竹篱木门,对着屋子里扬起浑厚的声线,高声呼唤。
“哎。”
屋子里,传来一声清朗的回应,紧接着,传来衣衫磨索声和亲切的问候,“哎,老头子,你回来啦。”
屋门打开,满头华发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抱着个药筛走出来。她一边抖着筛子里的药材,一边温声回应:“老头子,回来了。这回又采了什么好药材?”
老爷爷招呼着老奶奶,急切道:“老婆子,先别说那个闲话!我救回来两个重伤员,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你快点过来帮我看看。”
“哦?”
老奶奶闻言,朝老爷爷看来,目光落在跟随老爷爷进门的紫衣女子身上。女子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有鲜血,有些早已干涸,结成暗黑色的疙。女子气喘呼呼,用力拉拽着一张由数十条蔓藤简简单单辫织成的藤床。藤床上躺着两个同样浑身鲜血的血人儿,一个面色虽然惨白,然呼吸平稳,已无性命之忧;另一个面色黯沉无华,气息几绝,随时都有可能断命。
一个柔弱女子拖着两个大男人走了七八十里地,白沐樱早已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全身虚脱,手脚酸软,不听使唤。如果不是憋着一股子韧劲儿全凭意志力支撑,她根本挨不到这里。她都开始佩服自己了,竞然能够拖着两个大男人走这么远的路。
刚一进门,力气一泄,白沐樱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无力瘫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干哑,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头子,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老伴儿带着两个重伤员和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子回来,老奶奶敏锐地感到不安。细看这二男一女,普普通通的打扮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手指有茧,显然习武之人。如此重伤,想必遭到仇家围攻追杀。她跟老伴在此地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她可不想因为救了这二人而引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