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江恬从满是泥泞中醒来,发现一众兄弟中,只有一个瘦小的士兵还存活着。因赈灾钱粮遗失之事事关重大,江恬不敢耽搁,他一面命那士兵往江门方向去找六皇子璃逸晟禀明事情缘由,另一面自己又亲自冒着漫天飞雨骑着快马向洼闾衙门而驰,速度快的犹如一道闪电在洼闾的街道上横行而去。他满身血水的来至县衙门前,下了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县衙前的重鼓。
县衙内已歇眠的县太爷被一阵击鼓声震醒,急忙唤人前去一探究竟。下人来回报是朝廷的押送将军时,县老爷心下有股不祥的预感,急忙穿戴整齐去到前厅相迎。
等候在厅内的江恬见县府老爷出来相迎,急忙上前扼住对方的臂弯急声急语问道:“大人,洼闾地界可有出了名难缠的土匪?”
“将军何出此言?”县老爷甚为吃惊地问道。
“不瞒大人,今夜我与押送钱粮的队伍在洼闾城外的山头被劫,朝廷派发赈灾的钱粮都被对方劫持而去。”江恬回想起夜间的大战,勃然大怒道:“那些人除了劫持了朝廷赈灾的钱粮,还猖獗的涂害了朝廷官兵,实乃可恶至极。”
县老爷听至此,额头已连连冒起冷汗来,慌声慌语问道:“对方可有自报家门?”
“想来那些土匪在洼闾地界已横行霸道了多年,才会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吧。”江恬峻然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向县老爷:“来者猖獗的向我自报了来历,说洼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县府老爷也得礼遇三分,可也不是,县府大人?”
县府大人吓得慌张跌在地上,惊声道:“下官知罪,无奈下官来此不足一年,曾也多次尝试派兵剿灭,熟料这匪徒仗着自己对洼闾之地熟悉无比,每每派去剿灭寨子的官兵都有去无回……”
“县府大人,现下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可知那些人的老巢?”江恬浑身带着伤,却也顾不得许多的问道。
县府大人见江恬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关切道:“不如让下官传大夫先为大人治疗伤势吧。”
“来不及了,你速从衙门带上所有的兵力,若是人手不够,从驻防军队借来人马,天亮之前随我一道去那寨子讨回朝廷所拨银两。”江恬以行军打仗之态吩咐道。
县府大人见对方品阶比自己高,不敢多加得罪,急忙应声道:“大人还请放心,下官这便派人去调配人马过来。”
“不用了,我亲自去调兵,你随我亲临一趟便可。”江恬拉住县府大人的手冒着势头正猛的夜雨出了县府衙门。
看不清道路的黑夜,贾府内一众灾民在黑衣大哥的带领下,将府内所有的钱粮全部运出了贾府,一并往城外的破庙而去。从城外山寨处往回而赶的贾老爷和书生张回城的马车在半道上被一人影拦截住:“不好了,老爷,您出门没多久,府里便出事了?”
“辛伯,你慢点说,到底出了何事,令你如此慌张?”贾老爷和书生张下了马车,扶起瘫倒在地的官家辛伯关切问道。
“您走后没多久,一群受灾的刁民便闯入府内,将府里的粮仓和库银一洗而空……”年迈的辛伯掩面哭泣道。
“什么……”贾老爷听后,脚下一软,向后跌了数步喃喃问道。
“先生……”一旁的书生张急忙扶住被噩耗惊住的贾老爷:“先生,我们快些回府……”贾老爷在书生张的搀扶下,亦步亦趋的上了马车,急忙往城东的府邸而去。
暗黑的夜中,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容棠宇将淮西王李真送回驿站后,独自一人骑着骏马在大都的街道上缓慢而行。在自己即将到达萧府时,高头大马被一道生猛的脚力踢的抬起双蹄,嘶叫起来。一道背对着自己的白影拦住了容棠宇的去路:“拨剑吧”对方一甩衣袖,转过身目光灼烈地怒视着自己。
容棠宇定睛望去,拦路者竟是太子璃逸轩,便匆忙下马向其施礼道:“太子殿下,这么晚造访将军府,不知所谓何事?”
“收起你的假意奉迎”璃逸轩却并不领情:“出招吧”
“臣没有理由要对太子殿下动手”容棠宇虽不喜璃逸轩,却碍于身份悬殊,对其还是留有几分敬意。
“这一战迟早要战,既然无法避免,何不趁早解决了。”璃逸轩仍然固执己见道。
“给我一个动手的理由”今夜心情不好的容棠宇亦是失去了做臣子的那点恭敬的耐心。
“若我说是为了她,你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吗!”晚间的宴上,安容与容棠宇之间亲密的默契,令璃逸轩嫉妒的不能自已。他不能饶恕容棠宇娶亲自己的妹妹缙云的同时,心里还那般在意安容。璃逸轩更不允许容棠宇在安容心目中的地位比自己高,这也正是今夜他前来寻衅的真正缘由。他腰间的软剑已很久没出鞘,今夜他为了斩断安容与容棠宇的牵绊,将手按在剑柄处说道:“不要以为做了缙云的驸马,有了缙云和母后作为你的靠山,我就会轻易放过你。”只要一牵扯到安容,璃逸轩便好无理智可言。
见对方为了安容夜探来此而衅,容棠宇眉头轻蹙一凝。安容现在置身形式复杂的宫中,容棠宇轻易不与她牵扯到一起,以免令她身陷囫囵。但总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太子璃逸轩面前,容棠宇也不是轻易相与的主:“臣不计较太子殿下如何看待臣,只求殿下能克制好自己,不要做出伤害容儿的事来!”
“少说废话,拔剑吧”璃逸轩对话语上的不投机也索然无谓,进而从腰间取出蛇软如绵的佩剑急招向容棠宇正面砍去。容棠宇虽无心应战,但见对方来势凶猛,便从腰间拔出龙吟剑抵挡对方的攻击。璃逸轩却不屑一顾道:“我们天生相克,你早该以剑相迎。”璃逸轩的剑势如拈花轻盈却如猛蛇凶猛向容棠宇砍杀而来。而久经战场的容棠宇也非等闲之辈,见对方杀势不减反增,便使出了一招‘有来无回’的荡气回肠的剑招将璃逸轩的杀招一一抵挡了回去。
顷刻间,夜幕深沉的萧府门前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厮杀惊动了夜的沉眠。门前醒神的左右石狮各自被一道剑气留下了一道伤疤。而方圆百丈之内,所到之处,皆已飞沙走石。就连门前那块‘将军府’的牌匾也未能幸免危难。容棠宇见对方对自己杀红了眼,却始终未出全力反击,只是一味的展开守势将对方的剑招一一化解。容棠宇越是坦然自若,璃逸轩心中的恨意越是浓烈,已渐失去理智道:“不论何时,她都只能是我的”
“殿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臣就当从未听过。还望殿下能真心为了她好,为她守口如瓶。”容棠宇内力猛提后,一个回挡将璃逸轩手中的剑震飞了出去。
夜,仍是寂冷无声。风,仍是簌簌沙响。黑夜中的两人此刻正沉寂在夜寂无声的风中相互对视着,许久不发一言。一阵风起,吹来一堆砂石,也吹散了两人紧迫的对峙。璃逸轩心神恢复后,望着身侧赫然插入泥中的佩剑,双掌猛提内劲,徒手向容棠宇袭来,却见他不躲不偏的正面迎向自己。他愤然的掌劲击在了容棠宇的胸前,但见对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恨意方从心头散去道:“为何不躲?”
“若是这掌能令殿下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所为之事不可而为,臣甘愿领受这一掌。”容棠宇目光沛然地望着咄咄逼人的璃逸轩说道。
“这也就是她为何一直心恋与你的理由吗?”璃逸轩撤去的掌交叉在身后握紧成拳问道。
“爱不是占有,守护也是爱的方式。”容棠宇转身欲踏入萧府,却听得身后质问自己的声音言道:“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为了她娶自己不爱之人,只为了离她近点?”
“能守护在她身边已是我最大的荣幸”
“值得吗?”璃逸轩嫉妒的问道。
“值不值得权在于我的心如何看待”容棠宇转身看向璃逸轩回答道:“付出的并不一定非得回报,这便是我的答案。”
璃逸轩却固执道:“有朝一日我会令她爱上我,而不再是你。”他拨起插入泥中的佩剑随风而去道:“念去去无求,此生白头也不待。心念念强求,天涯却若咫尺间。”
容棠宇见对方执念而去的身影,叹息的摇头道:“你这么执着,即便有朝一日你能令她在你身边,也不能得到她爱你的心……”容棠宇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不敢想象那所谓的有朝一日的到来。或许真有那么一日,他的执念终能为他带来他想要的结果。而他仍是没有尽头的继续等候下去吗?夜风送冷,吹乱了他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徒留独自黯伤来缅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