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拔草要除根 唯恐吹风生(2)
玄同懒懒2017-12-31 17:343,661

  落日崖大牢之内,被捕而来的钱虎骨头坚硬无比,每日给送来的饭菜都被其打翻在地。若是他再不进食,怕是熬不了十天半个月了。看守他的‘双峰’长老见其如茅坑中的臭石头般坚硬,无计可施的向寨主龙运禀明了此事。

  “那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山寨大堂内,龙运与一众兄弟正在把酒言欢,听得‘双峰’之一的哥哥禀明之后,百无聊赖的问道。

  ‘双峰’之一的哥哥不明其意,只得如实回答:“那倒还没有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没死就是还活着,他若要死,我们就偏不让他死。这要是搁在死囚身上,你兄弟二人不是挺在行的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还用我来教你们?”龙运目光轻然一挑望向‘双峰’之一的哥哥。

  见龙运对钱虎的重视只要不死的磨难,‘双峰’之一的哥哥会心的言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何时从了,何时带他来见我。”龙运端起面前的酒碗递给‘双峰’之一的哥哥笑道:“来,今天就让你弟弟一人受罪去吧,喝一碗”

  大堂之内,一众兄弟喝酒吃肉的欢呼着,好生热闹。而在大堂内的角落里,有一个干瘪瘦弱的身影正埋头提笔急书,两耳不充其闻的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龙运喝酒畅饮的目光睥睨到角落处的书生张时,目光冷峻一凛。数月前,六皇子璃逸晟带着江恬一众人等去了其他几处受灾之地,却偏将自己新招编的文弱书生打发到自己的山寨内,表面像是给山寨派来了一账房先生,实则是在自己的寨内安插了一个耳目来监视自己寨内的一举一动。

  既是六皇子的体贴之意,他龙运当不会拒绝。可是他从心眼里瞧不起为了自救而出卖他人的肮脏行径,所以对书生张也就十分鄙夷的不加待见。而书生张来到山寨有两月之余也算老实,他允许他做的,他都会井井有条给打点好,不允许做的,他也就不会多逾越半分,是个老实守规矩的人。

  书生张怅想着自己现为六皇子所用,却并未被其一道带去赈灾,而是将他单独发配到一个土匪的山寨内做账房先生,便为之感叹。自上次追回赈灾钱粮回府与新婚妻子短暂团聚后,他已有两月之余未能回去洼闾。无奈心中甚是想念家中新婚之妻和贾府内的事务,一旦有了空暇,他便会写上一封家书,派人送往洼闾的贾府,请家中娇妻勿惦挂自己,他一人在外会照应好自己。

  古人曾云,新婚燕尔,其乐融融。他与娇妻贞儿因贾府忽遭受的横祸,又因自己被六皇子外派之用,而今他与娇妻只有夫妻之名。每况念及此时,书生张心下便一阵怅然。特别是来到落日崖内,见龙运与夫人恩爱有加,便更为思念家中娇妻贞儿。若是上苍能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定会阻拦贾老爷为报家恩大义,断送了自己的错误抉择。

  堂前的龙运悄身立在书生张身侧,见其书信中皆是对妻子的相思之苦,心中动然一亮的拍着书生张的肩头笑声说道:“没想到书生兄弟还是个多情郎……”龙运索性将其书信夺入手中观阅起来:“淮生千寸心,遗在洼闾城。回眸乍阑里,然情草梦寻……”龙运不可否认酸书生的才情比自己要好,若是让自己给爱妻写首诗,怕是到下辈子也未必能做出一首来。见书生张脸色通红到发青,急忙将书信还与他:“若是想念家中娇妻,回去一探岂不更好!”

  书生张本以为自己上到落日崖内,没有六皇子之令,自己是无法离开此地的。而今却见龙运好说话的给自己台阶下,自己又怎可不识时务,便尴尬言道:“我,我……”书生张竟羞怯的说不出话来。

  龙运豪迈的将左手搭在书生张的肩头低声沉语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龙运这是与别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的怀柔之策。

  书生张来落日崖明面上是作为寨内的账房先生,实则是六皇子派其来监视龙运的棋子。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他向六皇子投诚之后,便已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他其实非常想陪着妻子一家人退隐山林,去过平淡的生活。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越不想趟浑水,却越是深陷泥足。

  “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龙运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其说道。

  “若是有选择的机会,我宁可岳丈大人不受他人利用,更加不希望自己受人摆布。”书生张目光坚毅的望向龙运:“寨主的大恩大德,淮生定不会忘。”

  龙运只是做了顺水推舟之事罢了:“江湖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世间最难的事便是做回真正的自己。”龙运第一次如此正眼与他:“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就好好抓住吧。”

  书生张双掌抱拳福身谢道:“寨主之恩,淮生没齿难忘。”

  “千万不要言谢,恨我也说不定。”龙运别有深意的望了书生张一眼:“天色也不早了,我派人从后山道秘密护送你离去。”

  暗黑的夜色,书生张在落日崖的两个护卫的护送下从后山悄然离去。他归去似箭的心早已成了脱离的利箭,朝他心目当中最该去的方向拼命奔跑而去。此时他多渴望自己有一身轻功,能轻而易举飞身而去。此时他多渴望自己是天界仙将,不受尘寰之束。此时他能更加真切的感受自己被暴雨淋湿的每寸肌肤都鲜活的存在着。他以为一别之后,再无见面之机。世事无常难料,他心中的坚持终是如愿。而此一去之后,世间怕是再无书生张此人。他深知背叛的下场,而他明知却又故犯。为了偿还贾家人对自己的恩情,即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他冒着惶惶之雨,不分昼夜的向洼闾城的方向而去。带着他满腔澎湃的思念,终于在第二日黄昏之时,入了洼闾城,直奔城东的贾府。当他满心欢喜的抵达贾府时,整个人呆坐于马背上不得动弹。他心心念念两月有余的贾府,而今已是残墟一片,早已没有了当时离开时的气势磅礴之貌。

  他惊恐地望向那片废墟之地,猛然惊醒过来,急身跳下马背向废墟中冲去:“夫人,夫人……贞儿……你在哪,你在哪?”书生张在废墟中急速奔走,朝残墟的角落内慌张奔走着:“夫人,你在哪,不要吓我……”体力不支的他不放过一丝希望,仍不愿相信眼前所见,继续慌张找寻着,以期奇迹的出现。

  “相公……”一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最后一丝模糊的理智,他转身望去,是他多日不曾相见的夫人贞儿。他忘乎所以的向她急奔而去,将其紧紧抱在怀中:“夫人,夫人……贞儿,贞儿,真的是你……”

  “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漆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温热,她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回来了。贾大小姐终日担忧的心终于回归到了原位。

  “让我好好看看你”书生张捧着贾大小姐瘦弱的面颊心疼道:“对不起,让你受累了。”书生张害怕自己是在梦中,又担忧的急忙将贾大小姐拥入怀中,直到那股熟悉的杏花香沁入鼻中,他才又舒心的松开自己的怀抱,却仍让其靠在自己的怀中:“我走后……”

  贾大小姐却用手轻拦住他的口,摇头道:“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又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立在一侧的两名护卫忽而上前交给书生张一封书信,并启言说道:“寨主让我们转告先生您,既然有心归隐,就不要贪恋太多红尘。”

  书生张经点拨后,聪慧的领悟了龙运所说的恨他之言所指何事。他既然一家人团聚,又何须在意身外之财呢!他双掌抱拳笑声谢道:“替我谢你们家寨主之恩,他日若有缘,必当相报。”

  “我等会将先生之托带到。”护卫二人见书生张已安全抵达洼闾,便不做逗留的说道:“我等已护送先生安全抵达,任务既已毕,不再打扰。我等就此告辞!”

  望着二人擦黑离去的身影,书生张环抱着妻子贞儿于另一小道悄然离去。自此洼闾城内便再无贾府。贾府内的孤儿寡母是生是死也都成了无解之谜。经历了生生死死的离合,书生张不为权也不在为利,只盼望着他们一家老小能安然度过余生,便已足矣。他按照龙运书信中指引,去到了一处罕无人烟的地方与妻子一家人隐居了起来。

  与此同时,落日崖山寨内,龙运将六皇子派给自己的障碍书生张做了妥善的安排后,他的山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他的心却多了一丝提防,来自六皇子璃逸晟的。他终究对自己不全然相信。龙运望着窗外一片漆黑朦胧的夜雨,心中暗忖起来。

  入夜后的大都,被繁星包裹着,有着一丝亮堂。云阁内,安容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手中的白色瓷瓶,整个人仿佛成了一躯空壳静坐在窗前。

  “今日身子可好?”门外传来东璃王爽朗的笑声,惊得安容急忙将瓷瓶纳入匣中,便匆忙起身相迎,却被东璃王扶住:“无需多礼”东璃王牵过她的手将她扶回榻前:“太医今日可来诊治过了?”

  “王上放心,太医说一切都好。”安容的目光仍停留在存放瓷瓶的匣子上。

  “罗宛的使臣要来我朝,近来南地赈灾的事务也很繁忙,可能会有好几日不能过来看你和孩子了……不会生气吧?”东璃王握住她的柔荑温柔的问道。

  安容反而松了口气的摇头笑道:“王上为国家为百姓日理万机,容儿怎可不懂事呢。”安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朝廷里无论多忙,王上都一定要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东璃王的记忆中,这是安容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心弦一动,忘情的反握住她的柔荑笑着安慰她道:“小傻瓜,我都这般年纪了,怎会不懂得照顾自己呢。”或许是因孩子的到来,令他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东璃王心中如此默想着将她纳入怀间:“放心吧,我会陪着你和孩子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安容只是静静的靠在他怀里,静默的闭上双眼,用自己的嗅觉记住这份令她心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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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劫之红门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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