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巫徵生平最怕虫子,药青剪一拿出来,他人就往后退去,连眉头都是拧着的。
沈冰轻偏头看过来,见他如此,少有的带着欢愉勾了勾唇,“看不出来你怕虫子。”
巫徵带着几分羞恼转移话题,看向药青剪,“阁下继续说。”
药青剪对这状况不感兴趣,闻言继续道,“昨日夜里我这银香虫就在葫芦里乱撞,我心中好奇,把它放出来它便爬了出去,大雪都没拦住它,我跟着它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你们所在的山洞,并被群狼攻击,你们有两个人,我并不知道是哪个引起了银香虫的异状,只能把两个人都救回来。”
“随后我给你清理伤口时流出了新的鲜血,银香虫再一次躁动不安,甚至撞的葫芦直动,我便知道是你引起了它的异状。”他补充道,神情严肃,“而银香虫只对天下至毒感兴趣。”
这话说完,药青剪看向沈冰轻的眼神竟然带着希翼与热切。
沈冰轻本来因莫名其妙中毒所产生的危机感瞬间就被消磨了大半。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双眸中带有警惕。
“我要给你验毒,再替你解毒。”药青剪说道,凑近了几分,因为离床榻近了,他手掌中的银香虫顺着他指尖就爬到了床榻上,直奔沈冰轻腿上的伤口而去。
别看沈冰轻刚才还笑话巫徵,她自己也是极怕虫子,见状虽没尖叫,却立刻往后退,可她这腿脚不利索,哪能快的过虫子,几乎是一眨眼,银香虫就已经顺着她的脚趾爬到了伤口上。
“啊——”沈冰轻惊呼一声,恨不能把银香虫甩下去。
可药青剪却大声制止她,“别动,它在吸取你血液里的毒素。”
沈冰轻听见这话便不敢动了,紧闭上眼睛,以为这样就能削弱了感知,可这一闭上眼睛,银香虫在伤口上爬动的感觉反而更明显了。
沈冰轻觉得这和刀子割在肉上没两样,忽然手上一暖,她诧异的睁眼,只见巫徵站在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抿了抿唇,第一次没拒绝巫徵的触碰。
很快银香虫吃饱了,从伤口跌了下去,就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药青剪立马将它放回葫芦里,挂回腰上。
沈冰轻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可开口却发现舌头已经木了,根本说不出来话,与此同时,从伤口上传来灼热感,迅速向全身蔓延,身体就像是失去了主控权一样,整个人向后栽去。
巫徵发现她不对劲,立刻扶住她,因为他的腿也有受伤,使力的时候额头冷汗都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眉头拧着。
药青剪见此状况,上前一步,伸手替沈冰轻把脉,转而又查看她腿上的伤口,随即一脸的激动。
巫徽见到沈冰轻如此状况,本就万分着急,又见药青剪这神情,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虽于我们两人有救命之恩,但你若是害她性命,我断然不会轻放过你。”
“放心放心,她现在可是个宝贝,我哪里舍得她死啊?”药青剪止住了笑,从一旁拿出一枚银针,在沈冰轻的人中扎下。
沈冰轻吃痛,睁开了眼睛,轻叫出声。
巫徽松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头上杂乱的发丝:“若是你死在这里,我可不知道该如何向已经故去的平王交待。”
沈冰轻的身体有些虚弱,听到巫徽的话,扯嘴露出一抹笑容:“堂堂襄王还会没有办法掩盖过王妃身死的事情吗?况且,之前在狼群之中,我早就该死了。”
巫徽闻言,倒也不怒,只是浅笑一声:“还有力气与我斗嘴,想来该是没有大碍。”
“有没有大碍可不是你说的算的,身中剧毒,又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机,如今毒入肺腑,恐怕是小命不保咯。”药青剪将银针放在一旁的盒子中,在凳子上坐下来,笑看着两人。
自己的身体状况,沈冰轻自己是清楚的。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面对死亡,本应该没有太大的恐惧。
“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自然知道死期不远,若是阁下心善,能帮我延续寿命,我定当由衷感谢。”沈冰轻说道,她要的不过是想要多一点时间,将前世所受的罪过,一一还给该还的人身上。
药青剪很感兴趣的说,“你要知道,能让银香虫感兴趣的,可不是普通的毒药。如今你已经时毒入肺腑,若是要解,便只有一个办法。”
既是说有办法解毒,巫徽心中的大石倒也是放下了:“既是有办法解毒,还请阁下告知,无论需要多少珍贵的药材,我定然会寻来给阁下的。”
“不用什么珍贵的药材,这解毒的过程所要的药材,我全然都有,只是,我看她身子娇弱,怕是受不住这其中的痛苦。到时候死了,我可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药青剪一心追寻医理,虽是对沈冰轻身上的剧毒十分感兴趣,但却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沈冰轻本自然是乐意一试:“阁下不必担心,不管如何,既是有办法能够解毒,我自然想要试上一试,至于结果如何,我可以保证,无人会来找阁下的麻烦。”
药青剪很高兴的说,“如此最好,我的办法便是以毒攻毒,你且等着,我去准备。”
将话说完,药青剪便起身走出门外。
巫徽一直没有说话,待药青剪离开之后,才开了口:“以毒攻毒,便是在中毒的前提上,再服毒解毒。其中痛苦,我没有经受过,但你也该知道,决然不好过。你可想好了,真要尝试吗?”
“王爷,无人愿意这样死去。他既是说出了这个办法,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虽说与他是萍水相逢,我倒是愿意信他一次。”沈冰轻轻笑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巫徽将沈冰轻按在床上,伸手替她盖好被子:“萍水相逢的人你倒是愿意相信,我这个夫君,你倒是不敢相信了。”
沈冰轻停止了挣扎,缓缓合上眼帘,没有再说话,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心有异样,但对巫徽,仍然算不上相信两个字。
与巫徽之间,牵扯着太多的利益。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沈冰轻不能对所有的事情视若无睹。
药青剪的办法,便是以毒攻毒,经历过无数次的服毒解毒之后,沈冰轻的身体对于所有的毒物都会产生抗性,便是所为的百毒不侵。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过程中的痛苦,沈冰轻可以想象。
可前世悲惨离世,如今重生,若是能活,沈冰轻自然愿意尝试。
巫徽见沈冰轻已然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入夜之后,巫徽见沈冰轻睡下,便起身走到屋外,心中惆怅万分。
药青剪不知何时走到巫徽的身旁,“放心,我给她把过脉,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我既是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也有了把握。”
“借阁下之言,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尽快解决。”巫徽颔首道。
把脉之时,药青剪便告诉巫徽,沈冰轻今夜怕是不会好过。
果然不出药青剪所料,入夜之后,沈冰轻便开始发烧,时不时说出一些胡话。
沈冰轻眉头紧锁,满头大汗,自是不会好受,站在一旁看着沈冰轻的少年和巫徽的脸色看起来都十分煎熬的模样。
视线不自觉的停留在沈冰轻的身上,两人都是眉头轻拧。沈冰轻看似柔弱,实则性子执拗,如今身中剧毒,浑身疼痛,她却始终没有大喊出声。
药青剪说道,“我去煎药,她是你的妻子,你过会帮她擦擦伤口还有发热的位置,那样,她会好受一些。”
巫徽这回的回答真心多了,“多谢你。”
药青剪转眸看了一眼沈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中只剩下巫徽与沈冰轻,巫徽走到沈冰轻身边坐下,伸手握住沈冰轻的手:“我不准你有事,绝对不准。”
沈冰轻在半梦半醒之间,并没有听到巫徽的话,只是不自觉将巫徽的手紧紧握住。感觉到沈冰轻的动作,巫徽轻叹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去取毛巾替沈冰轻擦拭,手却被她紧紧握住。
巫徽只能放柔了声音,对沈冰清道:“我不离开,我去取毛巾过来替你擦拭,让你好受一些。”
这一次,沈冰轻似是听到了巫徽的话,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巫徽得了自由,取来水盆与毛巾,将毛巾打湿,替沈冰轻擦拭。
接触到沈冰轻滚烫的额头,毛巾很快变热。巫徽将毛巾重新浸水,再放到沈冰轻的额头上。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沈冰轻的额头倒是真的降了温度。
药青剪进来打断了他的举动,巫徽转身去看他,药青剪的手里端着一盆滚滚的汤药,巫徽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这是?”
药青剪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伸手探了探沈冰轻的额头:“不像之前那么烫了,你用这个汤药替她擦拭,效果会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