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显的是,那疯婆子并不这么想,自从润秋病倒以来,她一改平时安安静静的样子,经常跑到前院和后院联通的大门前吵吵嚷嚷。想要引起前院沈冰轻的注意,她知道她的身份。
更不巧的是,沈冰轻正在前院想着怎样逃脱政治婚姻。又怎么会有时间顾及后院一个疯婆子的无理取闹呢?
那疯婆子几番闹腾下来见没有人理他,便也作罢,寻求另一种方法,可是她是疯子,她想的方法都比较极端。
这天,她疯疯癫癫的来到与外面一墙之隔的后巷小胡同里,企图通过这道墙而出去,她笨拙地搬来已经折了一条腿的梯子。把它架在墙边,然后脱下身上的锦袍,只穿着一件内服,不顾外面寒风的凛冽,连滚带爬的就摔了出去。
她终于越狱成功了,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医生。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的这一行为,让潜伏以久的刺客行动了。
她疯疯癫癫的走在后巷的外胡同里,一个转弯就看到左边拐角的一家医馆,刚想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可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忙不迭地按着原来的路线返回过去,却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到底在哪里,到底被什么人抓住了,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被扛了起来,然后飞快地向前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润秋的伤口上的味道惊人的相似。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伤害润秋的就是这个人了?他虽被打晕,但是朦朦胧胧中,她还是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她也不管的是什么,一口就咬了下去。接着她听到那个人闷哼一声,脚步顿了一下,但是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前走。那人似乎给她下了药,她感觉头昏昏胀胀的,不久便沉沉的睡去了。
“啊——!”不久,一声尖锐的叫喊从后院传来。这叫喊几乎贯穿了整个长公主府。睡在房间里的沈冰轻被吵醒,泽香从外面慌乱的进来,吱吱呜呜的也说不清什么。但是沈冰轻却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她收拾好后走到后院时,后院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就连润秋也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出来,扶着柱子在那哭泣。泽露嘟囔着小嘴,正和一旁的小丫头说些什么。见沈冰轻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请罪。
沈冰轻被她们弄得蒙蒙的,此时她却突然意识到,这里少了一个人,就是那疯疯癫癫的素绮长公主。
看着那边墙角的瘸腿梯子。和扔在地上的华衣锦服,她似乎明白了一切。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竟要逃跑?上次刺杀润秋的事情她还没有查清楚,这刺客究竟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单纯的冲着润秋来的?她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跑出去真的是太危险了,她正这样想着,一旁却又出了事情。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声传来,一个人应声倒地。沈冰轻原以为是哪个经不住惊吓的小丫头晕了过去,可后来她听见一旁的泽露和泽叶大声的喊叫着。留得起了好奇,转过头去,却又惊呆了。
倒地的竟是润秋!是她认为最坚强的润秋!她的伤不是痊愈了吗?又怎么会这样?沈冰轻连忙的跑过去,看到脸色惨白的润秋,紧闭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连忙叫人将她扶进去,也管不上什么疯子逃跑的事情了,赶紧叫来医生为她诊治。虽然一旁的小丫头,见到沈冰轻竟为了一个丫鬟,不管不顾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有些惊愕,但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一溜下饺子似的都进了那狭小的佛堂内。
佛堂里还点着烛火,也许是用来取暖的,也许是用来礼佛的,不管怎样,那礼佛取暖的人却已不在了。
小小的佛堂被这些人挤得仿佛多添了几分生气,大家都齐齐围在润秋的床边。以前,素绮曾经赖在佛堂不走。运球没有办法,也劝不动,也拉不走。只能把一些被褥安置在佛堂的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柜子上,就这样守着她睡一夜。
润秋现在是半醒未醒的状态,眼角却还蓄着泪珠,医生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疯婆子出逃已经过了很久,可那些挤在佛堂里的人却还没有散。
在医生为润秋把脉和查看伤口的时候,佛堂内的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沈冰轻不知会怎么处罚这些没有细心照顾的人,尤其是泽叶,她是沈冰轻安排照顾润秋的人,可是只不过两天她就受不了疯子的骚扰了,这下她出了事,恐怕自己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沈冰轻的神经已经绷到最紧,疯婆子为什么出走,与她的的病关系密切,她要是出了一点事,疯婆子就铁定不会再回来了。润秋她可以死,但不是现在。因为这件事肯定会震惊朝野。杨漠说不定会用这个来大做文章,来逼迫自己嫁到萧家。
医生思虑许久,才敢颤巍巍地说出一句话,惊恐和担心浮现在脸上。
“这,这姑娘的情况不好,伤口本就深,又发了炎,现下内心焦虑不安。恐怕,恐怕再这样下去,她也挺不了几日了。”
医生说完这些话,沈冰轻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几日?几日怎么能找到疯婆子呢?这下要把消息压下去,恐怕是很难了。而这边,泽叶却已几近瘫软在地。润秋真的不行了,那一切便都是她的过错。是她临阵脱逃,提前回到前院侍奉的。若不是自己忍受不了那疯婆子没能看好润秋和她。恐怕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看来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沈冰轻却没有在一旁泽叶的感受,她也没有想过要处罚她,毕竟若疯婆子要跑,润秋病倒,这是她不能阻挡住的。可天生胆小的泽叶完全支持不住了,一旁那跟她关系最好的小丫头,连忙把她连拖带拽的送回了房间。
而这边润秋还没有醒来倒是耳边嗡嗡的响,听见自己的身边仿佛有千万只麻雀在一起叫嚷。惨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红润,眉头皱了皱,睫毛微微张开,看见一个人影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竟是已多日未见的若水。
她听到一声清亮的女声传来,像极了她在遇刺后听到的那声,她看见眼前的人嘴唇微张,微微弱弱的,眼前一层水雾却又覆盖来,将人影模糊。她方才知道,原来她是会说话的啊!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只感觉背后一阵隐痛,是那发炎的伤口。她感觉自己似乎处在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身边都是漂浮的白云,脚下却是熟悉的大地。她看到了前方,她的父母亲在向她招手,呼唤着,呼唤着她过去,可她不想。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回应着。
“舅母,舅母还没回来,我要等她回来。”随后,远方的父母亲突然不见了,化为一缕白色的烟,她伸手去抓,却抓不住,只感觉一个阴冷的笑容在自己眼前闪过,是那日刺伤自己那个刺客吗?她记得,他那把剑反射出来的银光,照出了一个英俊的面庞,可他为什么要戴着黑斗篷是怕别人认出来吗?不管怎样,她知道他是来伤害她的,也许是冲着舅母来的,他是坏人,是伤害它们的坏人。
沈冰轻正准备遣散这些丫鬟们,却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声,细微的如蚊蝇一般,她却听到了。很明显,一旁的泽露也听到了,可她的神情却有些奇怪,不是欣喜,不是担心反而是惊恐。
沈冰轻有些欣喜,她抓住润秋的手极里的摇晃着,想让她醒来,可润秋却像是中了梦魇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晕沉沉的。像是被什么牵制住了一样。沈冰轻也不再逼迫。只是命人仔细地照顾好她,直到她醒来为止。
这些日子,沈冰轻几乎是翻遍了京都城,虽然没有找到开一点踪迹,唯一的线索,就是在巷子口处她掉落的那支珠钗。
已经过了几日了,润秋没有醒,这两天她都在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每天都去看她,却听不出他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醒。
直到那一天,杨漠突然传下旨来,说她已经找到了素绮长公主的踪迹。可被送进长公主府来的却是一具惨白惨白的尸体。
整个长公主府都被这悲惨的景象给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到,这才是丢了几日的疯婆子。此时竟冰冰凉凉的躺在这青石板地上。
沈冰轻到没有慌乱,她马上下令这些丫鬟婆子全都回去,不要惊动了润秋,可是她知道纸永远包不住火的,这件事他早晚要知道。可她知道之后,却又不知会做出怎样极端的事。
那疯婆子的尸体就这样停在,前院的一个僻静的小厢房里,没有人去过问,也没有人敢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