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内心更忧虑的是泽香,这些天来,她已经不断的向林予源传信。但只有一点回音,大意是,他最近被派去管理军中杂务,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事。其实他也不想表妹嫁到一个门庭清冷的人家。可是他猜测到可能是杨漠觉得萧家的心不稳,想要用此来笼络人心吧。
看到这些回复,泽香真是寒了心。现下林予源在军中关于杂物,自己身份低微管不了那么多,而沈冰轻那边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其实她嫁过去倒也无所谓,毕竟是皇家的人,萧家无论怎样清贫也会好礼相待的。到时自己在这里是锦衣玉食,可是到那边不过是一个陪嫁的丫鬟,搞不好婆家看她不顺眼就逐了出去……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日,她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小麦玉米粥脚步轻盈的来到沈冰轻房前。她犹豫着,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以为她睡下了。刚想要走,却听到里面一声幽幽的回答。
“是泽香吗?”
那声音极其孱弱,像是还没睡醒一样。
“是,县主,我来给您送粥,还是热的。”
泽香听这声音仿佛掉进了万丈冰窟。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她一进去看到的是满地杂乱的书籍,还有在一旁扯着的布帘,凌乱的塞在柜子后面。
她几乎是看不到正趴在床上的那沈冰轻,她背朝着天趴在乱蓬蓬的。泽香几乎是惊呆着走进去,从来都不喜欢看这些经书典籍的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一夜之间翻了这么多书籍呢。
“县主,县主,起来了。”泽香小声的试探着,却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反应。她以为她要睡下了,把粥放在床角的柜子上,准备收拾收拾出去。
“等等。”
几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幽幽的声音才又传来,好像是隔着人间那么远。泽香正在收拾书籍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她好像是没有听到的声音一般,什么都没说,继续在收拾着,也许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吧。
“泽香,来到我这里来。”那声音去逐渐清晰了,泽香又惊了一下,慌忙的放下书籍,叫后转去,她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着头发的女人正在不耐烦地向她招手。
泽香战战兢兢的过去,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还特意端来床角那碗粥。
沈冰轻理了理因睡觉滚来滚去而蓬乱的头发。然后接过那碗粥,大口地向嘴里送,那狼吞虎咽的气势,简直是吓傻了一旁的泽香。这平日里温柔娇媚的县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这些天所受的打击过大?还是她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嫁到一个清贫的人家而有些愤怒?
“泽香,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的脾性你应该都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的。你也知道我这倔强的性格没有人能够改变,即便是下令逼婚,我也会以死相胁的,所以若有朝一日,我先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娘,不要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泽香是根本不知道沈冰轻是怎么做到,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边说出这么长的话的。她在惊奇当中也有一些惊讶,虽然她知道县主的脾气一向很倔强。但是以死相胁这种事,不像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不管她是不是说说而已,自己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起码她有这个念头,自己也不算无药可救。
“县主,不要这么说,泽香一定会拼死保你周全的……呜呜呜……”泽香变脸还真是快,内心还正在思考间,眼泪却已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招人恨模样,还是没有变。沈冰轻极力忍耐内心的嫌恶,故作亲近的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你我并非亲生姐妹,但是我们之间的情谊,却已超过了亲生姐妹的情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把你当做外人来看待,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的心意,若我不能得救,我也会尽力护你周全。现下,我的表哥林予源已到了婚嫁年龄,可是这些世家的小姐千金们太过矫情,而且我也放心不下。我看你倒是,年龄适合,长相姣好。不知你可有此意?”沈冰轻没有多说废话,反而直接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这也许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吧,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主动给她机会,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利用到她。
果真如沈冰轻所预料的那样,泽香听到这一消息时,并没有刚开始就欢喜交加。而是发呆一阵子,然后随着沈冰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她在给她机会,可这机会来得蹊跷,自己到底接是不接?若是接了,说不定会入了什么圈套?若是不接,也许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他是什么圈套还是陷阱,这机会自己一定不能放过,而是让别人抢先了去,自己可要后悔一辈子的。
泽香的脸腾地就就红了起来,接着她松开了沈冰轻的手,一副小姑娘的娇羞模样。心里虽是一万个愿意,嘴上却仍要推脱着。
“其实,泽香是不想离开县主的,但是,为了县主的终生幸福,泽香……泽香全凭县主吩咐……”
说到最后,沈冰轻真的听不下去了,明明心里那么愿意,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幅舍身为主的样子。
不管怎样,泽香这边她算是搞定了,这些日子事情一件件地发生,可自己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现下她已经拥有了主动权,剩下的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沈冰轻轻轻推了一下泽香,意思是要她不要再打扰她休息了,这泽香非常识趣,拿起沈冰轻喝完的空碗,满脸喜悦,娇羞地就跑了出去。
沈冰期望值则三,赶快跑出去的背影想起了当初,自已嫁给杨漠的样子也是那么开心,也是那么掩藏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可不同的是林予源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不会负了泽香,而杨漠和她终究是陌路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渗透出的寒意透过窗子,直逼沈冰轻房中。她蜷缩在温暖的被褥里,渐渐进入梦乡,梦里她和巫徽幸福的生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正在安然休息的时候,这场小雨将会带来一场灾难。
同样是下雨,后院的凉意却更加刺骨,因为这里,本就潮湿阴冷。再加上身处后巷,每到冬天后院的人所需的棉褥要更多。但是他们向来所被人忽视,提出的一些要求也没有人去满足,所以后院的人有个习惯,每次到天气凉起来的时候,他们就用厚厚的棉褥把窗子,门都围起来,这样能很大一部分低挡住风,在室内睡起来,也显得温暖许多。
这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润秋已经开始好转,可以干些普通的活计了,之前,沈冰轻曾经想向后院里调两个丫鬟来为她减轻负担,可润秋却一口回绝了前来劝说的泽露,她说,长公主的喜好很独特,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照顾好她。虽然自己现在身负重伤,但是做些粗略的活计还是可以的,就不必麻烦那些细皮嫩肉小丫鬟了。
沈冰轻知道他那坚毅的性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原本自己是想在后院再呆下去的,后来她发现,她需要解决下月的事,已无暇顾及这些,于是她便找个理由,说是县主看上了自己,要调自己去前院侍奉。润秋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反而是大方地祝贺她。
没了沈冰轻的帮助,她一个人照顾素绮长公主虽是家常便饭,但却因为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炎而有些吃力,可她的性子是被岁月磨砺出来的坚韧,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失败呢?但是她性格再坚强,秋天一来,原本发炎的伤口被冷风吹的,丝丝的冒着凉气。再加上前些日子,她去佛堂收拾帘子,没有人扶着,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震动了伤口,那发炎溃烂的伤口竟时不时的冒些黄色的脓水下来。
眼瞧着她身体日渐衰弱,素绮长公主还是有一些反应的,虽然她已疯了,但是她冥冥中仿佛认识这个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女孩。要说他的感应可是比一般正常人要强烈得多。似乎在润秋还没有卧床不起之前,她就已经感到了这些。每天不哭不闹,不蹦不跳的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想为她减轻一些负担。可是人力终究敌不过天命,她还是病倒了。
一个妙龄少女难道就要如此陨落吗?她想到过去找哑女若水,但是她内心里却认定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孤单单的小丫头。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去麻烦她,也是为她增添了负担,既然自己终究要陨落,为什么还要牵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