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官兵走过,沈冰轻听见走在后面的两位官兵在讨论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居然能让皇上下这样的逮捕令。”
“是啊,先不说封官加爵,光是那作为赏金的一千两黄金就够咱潇洒了!”
沈冰轻禁不住冷笑,杨漠真看得起她啊,居然出动一千两黄金来抓她。
见一队官兵走远,沈冰轻正想往外走,却被苏封煜一把拉了回来。
顺着他的目光远远看去,又有一队官兵拿着画像往这走来,待领头的走近些,沈冰轻依稀可见到他手上的画像画着两男一女,若女的是自己,其中一个男的是苏封煜,那么另一个呢?
官兵揪着一位路人吼道:“看到画上的人了吗?”
路上一抖:“没,没有……”
“真没有?要是说谎的话了就是窝藏朝廷要犯了!”官兵邪笑着把画像举到路人眼前。
路人一愣,仔细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男画像说道:“男的好像见过,刚刚还在这吆喝着卖画本呢!”
吆喝着卖画本?那指的不就是自己了?沈冰轻一愣,好一个杨漠,自己女扮男装的画像居然也没被忘记。
官兵领头果断一摆手:“我们追!”
待官兵彻底不见了人影,苏封煜这才松开揪着她衣领的手。
“走河边。”他说着,自顾自的往河边走去。
两人到了河边,自见一位红衣女子站在独木桥上,湍急的河水因为潮涨的缘故,不断冲击着她的鞋子。
“好危险啊。”沈冰轻喃喃自语道。
苏封煜瞄了一眼,说道:“许是有什么烦心事,看着河水匆匆流过心里能好受一些。”
烦心事,她也有啊。好比如今的双生城已经不安全了,她们必须尽快离开,可是这个样子……别说是出城了,就是连买个马车也买不了……
沈冰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桥上忽然传来女子的哭声,紧接着边哭边对着河水说着:“当初,你与我说只要我答应与你结合在一起,我们就会永远不分离,可是我有了你的骨肉,你为何却那么狠心……”
原来是有孕,又被人抛弃了啊……沈冰轻在心里轻叹一声,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不可靠了。
红衣女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如今你不要我了,我也无颜面对家人,我该如何是好?”
沈冰轻在这边很是入戏的点点头,她已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红衣女子。
桥上蓦然传来一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噗通一声,沈冰轻打了个激灵,红衣女子已经从桥上消失,不见人影。
她忙拽了一把一旁的苏封煜:“人呢?”
“河里。”苏封煜淡淡的答。
河里?跳河了?
她一巴掌拍到苏封煜背后:“倒是救人啊!”
说着她往下游奔去,那女子那么瘦弱,河水又那么湍急,但愿她能撑过去才好。
下游的河水中央静静地飘着一抹红,河水很浅,低至膝盖,沈冰轻像疯了一样往中间跑去,河水的阻力让她的腿如同绑了千万斤重物一般。
她将女子的身体反回来,伸手去探女子的呼吸,鼻尖处凉凉的一片,已经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苏封煜踮着脚哗哗几下就踏着水过来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湿,见她一幅怜惜的表情,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两个字:“节哀。”
她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倒是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女子。她抱着女子的尸体起身,却恰好看到一个老翁目瞪口呆地看着池中的自己。
不,准确的说,是看着自己怀里死去的红衣女子。
沈冰轻走过去,试探性地问了问:“老爷爷,你认识她吗?”
说着,她将怀中女子往老翁眼前挪了挪。
老翁张了张嘴,喊了句:“妞妞……”
苏封煜在一旁淡淡地接了句:“她死了。”
沈冰轻再次瞪了他一眼。这人今天怎么这么讨厌呢?没看这老爷爷正伤心着吗?还刺激人!
老翁不相信似的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哆嗦着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可是满是皱纹的眼角却不断滚出泪珠。
沈冰轻想,这是女子的父亲吧?原来女子叫妞妞。不由得,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生前杀敌无数,最后却被栽赃通敌的将军父亲。
沈冰轻的心一酸,轻叹一声,将自己在独木桥上见到妞妞,妞妞絮絮叨叨说的那些感情事,然后妞妞如何噗通一声跳下河的事全都转述给了老翁,见老翁一直沉默,她又轻声说道:“她说,她无颜面对家人。”
她有些分不清是在转述妞妞的临终遗言,还是在透过老翁,向死去的父亲述说自己的心声。
老翁从她怀里接过妞妞的尸体,替妞妞理顺鬓发:“怎么会无颜呢?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终究是我的女儿啊……”
父亲,倘若你在世,你也会这么回答我吗?
沈冰轻抿了抿嘴,拽着苏封煜正想离去。
身后的老翁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两人:“两位恩人,倘若不介意,可愿到我半山腰的老屋里一坐。”
方才沈冰轻在河中央责怪苏封煜的时候他便反应过来了,这两人便是官府要抓的人,他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将两人送官,可万万没想到沈冰轻怀里抱着的,会是自己女儿的尸体。
沈冰轻打了个喷嚏,苏封煜瞅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如此,有劳。”
老翁背着妞妞领着两人往山上走去的路上,一边说着,他姓陈,因为在家里排名第二,故又名陈老二,妞妞是他老年所得的女儿,妻子更是在生妞妞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多年来都是他与妞妞相依为命。
前几个月,妞妞与城中一位公子玩的近,因为觉得妞妞到了待嫁闺中的年龄,他见了也没拦着,没想到那位公子将妞妞哄上床后便再也不见人影,前几日,妞妞查出有喜以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他便担心妞妞会想不开,今天妞妞突然跟他说想吃城门口的板栗糕,他便出去买,回来已经不见妞妞的人影……
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吗?
沈冰轻默默地在心里接了句。
陈老二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又跟打了霜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焉了:“这事也怪我,穷了一辈子,总想着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待我归天以后她能有个好依靠,没想着把女儿的命也给赔进去了!”
“那您如今有什么打算?”沈冰轻问。
“我们那儿讲究落叶归根,我把你们两位带到老屋里我就下山去给妞妞买副棺材……”
陈老二的话还没说完,苏封煜的五指已经停留在他的脖颈处,因为用力过度,妞妞的尸体从陈老二的后背上掉了下来,湿漉漉的尸体在沙地上滚了几圈,粘满了沙子。
沈冰轻忙去掰他的手:“你干嘛啊?松手啊!”
“他若把我们带到屋里,大门一关,借口去办丧事,而他去城里报官,那一千两黄金可就稳稳地进了他的钱兜了。”苏封煜冷冷的说道。
沈冰轻一听,也没再掰他的手,眼神复杂地望着陈老二。
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同样的,她也不想让任何人伤害自己。
陈老二也不挣扎,只是淡淡地笑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把你们送到官府,妞妞就能有一笔很好的嫁妆。可是如今妞妞没了,而你们又是救了妞妞的恩人,我若把你们供出去,那我不就成了白眼狼了?你若觉得我会威胁到你们,那就杀了我,让我下去跟我女儿妻子做个伴吧。”
陈老二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苏封煜依旧在犹豫,片刻,他松开手,默默地退回了沈冰轻身旁。
陈老二捡回妞妞的尸体,依旧在前边带路,只是经过了刚才的冲突,三人沉默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沈冰轻终于见到了一座木屋,身前的陈老二说了句:“到了。”
他将木门打开,将妞妞放到床上,又从房里寻出两套替换的衣服交给沈冰轻,这才下山买棺材去了。
沈冰轻问苏封煜:“你说,陈老二会不会把官兵带过来?”
“不会。”苏封煜回答,顿了顿,又解释道:“他若会,便不应该把他要进城的事告诉我们。”
沈冰轻一想也是,将男装的衣服递给苏封煜,自己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沈冰轻换好衣服出来,苏封煜却不见人影,她把目光挪向床上的妞妞。
方才回来的路上,还因为她和他,导致妞妞摔到了沙地里,现在浑身上下全是沙子,头发也凌乱不已。她叹了口气,都说女子红颜薄命,又有几个红颜能够真正被人一直记在心里
她抿了抿嘴,想去倒盆水给妞妞清理一下身体。
苏封煜从门外推门而入:“我方才在屋外转了一圈,顺便看看有什么离开的法子。”
“那你找到了?”
苏封煜一顿:“暂时还没。”
“你若闲着没事就去替我打盆水。”沈冰轻看着妞妞脸上的沙粒,有些心疼。
苏封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