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冷厉的声音,仿佛是一刀一刀将自己的心割开……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就在里面沉溺片刻?
面前的人缓缓放开了她,脸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片刻后,卫聿铭退后一步,疏离而客气地说道:“段小姐,是我逾越了。”
那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玻璃触地的声音,碎了一地……
她命令自己狠下心肠来。
“谢谢你救我……”
“不客气。”卫聿铭表现的比她更为客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来了,论伪装,谁赛的过他?他的情绪掩饰的太好,即使是一起生活的那三年,她也极少弄明白过他的心思。她又开始痴心妄想了……
“我要出院,卫总可以捎上一程吗?”
卫聿铭掩不住眼中的惊讶,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院?”只是片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对,又换了口气道:“在医院里躺两天又能怎么样?段小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锦绣皱眉,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她知道面前的人在关心她,但她……不太稀罕……
“我向来不愿意欠人情,卫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Ryan能做到的,我相信我也不差。”
卫聿铭眉头一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Ryan……他想起来了,那是CE公司背后的老板,向来神秘不可言……锦绣今日的变化难道都是拜他所赐吗?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改变……
他胸口那股气萦绕不去,只是盯着锦绣。
“有什么问题吗?”
卫聿铭笑起来,自然带了几分讥讽,步步朝锦绣逼近。
锦绣一愣,不自觉已被他逼到了墙角。
“是吗?两不相欠?小锦你真说得轻巧!”
“卫先生有异议吗?”她硬撑着一口气,抬头起来和他对视,不料他忽然笑了,算是自嘲。
他说,“小锦,那我的心呢?那我的心谁来还给我呢?我这三年只差搜遍中国了来找你,我的心谁来还给我呢?”那样平淡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听起来是真正的朴实无华,却一下子在她耳边炸开。
她忽然笑了,“卫聿铭,你何必在我面前装深情?你爱的,心心念念的,不一直是我这张脸吗?可笑我还觉得我拥有了你,我是傻,你抱着别人的时候说要忘记她,我还期许你可以记得我……
“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做个替代品?你要的时候全世界都要给你,你不要的时候就踢开弃如敝屣……呵,卫聿铭这些我都能够忍……”
她忽然泣不成声,猛然间呢又换做极尖利的嗓音,“可是,为什么,你不给她留一丝活路?你把账本交上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我的母亲?她从万利大楼上跳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一丝内疚?你千方百计并购万利时有没有一丝手抖?……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卫聿铭,这世上的事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不会总是好运的!”
一番风雨,霹雳哗啦,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都是孽!惩罚他婚姻初衷的不公,惩罚他自作多情的逼她走!他忘了感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而是你感受的是否为爱……
你是否感受到了爱?
……
锦绣推开他,自己迅速从他的威慑下逃出来,跑到另一个人身边。门外站着的,正是季元成。
卫聿铭怔住,锦绣警惕的看着他,然后对季元成道:“阿成,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
……
现实给了他闷头一棒!他才忽然发现,等他想要挽回什么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晚了?他一个人在寒夜里走,逐渐把混乱的思绪理清,在公园的石墩上坐了一夜,脚边是堆积的烟头。
他想了好久,才拿起手机拨出电话去。
“华子,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动过锦绣?”
江炽在那边接到卫聿铭的电话欢天喜地,却突地一下子因为这句话情绪降到冰点。
“铭子,你什么意思?”
“我要听实话。”
江炽在那边一瞬红了眼,“卫聿铭,你个疯子!早晚会被那个女人害死!”
“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动过她!”
江炽在电话那段冷笑,“你那么在乎她,为什么当初不在靶场一枪子儿把我打死?这几年你要死要活的找她,兄弟情义全然不顾,我动了她又怎么样?”
卫聿铭只觉得双眦快要裂开,他向来知道华子因为乐琳的事瞧不上锦绣,却不知道,他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事来!
“我问你,那次绑架你有没有参与?说!”
那一瞬间,江炽大笑,“绑架?杀人的事老子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老子不敢做的……”
话只到此,卫聿铭已经摔了手机!
他从来不知道,从来没想过,是他,是他自己对锦绣暧昧不清的态度造成了身边人的误会……什么替身,什么相似的脸……他妈的全在结婚证扯上的那一天灰飞烟灭。他确信,是因为她们的脸有些相似才注意到锦绣,可是在交往的过程中彼此有天壤之别。他又不是瞎子!
他只是忘了告诉她,他其实是需要一场婚姻的!他其实,是乐意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的!他何必要委屈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他何必要去娶一个弃她而去的女人……
烦躁至此,他想给人打电话,拿出身上另一部手机的时候才觉得可笑,把手机又塞了回去,找到一个小酒馆。
他愿意人事不知,好好醉一场。
……
锦绣在凌晨的时候接到电话,陌生的号码。
“小姐,您好,这里是蓝夜酒吧,有位客人在这儿喝醉了……您能过来接一下他吗?”
“谁?”
“好像是卫先生……”
锦绣醒了,“你可以到电话别人……我和他不熟。”
“小姐,等一下,这个号码是他手机里唯一一个,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我们快打样了,您可以尽快过来吗?”
锦绣一愣,随即烦躁地挂了电话。
什么叫唯一一个号码?她关了灯,状似无意的又要睡去,却翻来覆去。片刻后,她忍着胸前的疼,自己坐起来打电话。
“庄助理,您好。”
那边很是诧异,讶然道:“夫人?”
锦绣淡淡道:“已经不是了,可以麻烦您件事吗?”
“您说。”
“卫聿铭在蓝夜酒吧,可以麻烦你去接他吗?”
那边连声应下,就听小庄在那边道:“夫人,我们可以见面谈谈吗?关于卫董……不,是关于万利的兼并,有些事我希望您能知道。”
锦绣一愣,片刻后低声应下。
第二天,两人在约定的地方见面,锦绣愣了一下,看起来卫聿铭这个助理的变化很大。
“庄助理,您好。”
“不,夫人……不,段总监,我已经从腾越辞职很久了。”
“什么?”
庄助苦笑,“就在您离开后,腾越内部也经历很大的变动……”
“卫聿铭把你赶出来了?”锦绣面色一紧。
“不不不,不关卫董的事……事实上,那时候卫董并不在腾越。”
“什么意思?”
“我想告诉您的是,并购万利并不是卫董的意思。”
锦绣一怔,随即笑道:“庄助理,难道万利现在不是腾越的子公司吗?难道卫聿铭现在不是腾越的最高掌权者吗?难道这种并购大案可以直接绕开他这个最大股东全权由董事会决定吗?”
“不,您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当初并购案发生的时候,卫董并不在公司主事,他所有的权力全部移交给了现在的副董钟潜,并且,卫董消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
锦绣怔住,她从来不知道那之后卫聿铭出过什么事情。
“卫董回来后不久我就离开了腾越……您也许并不清楚,那之后的腾越直到现在其实都是副董的天下……我不清楚那个人是怎么想的,所有对卫董忠心而没站在副董那一边的人,全部被清洗出来了,我是自动辞职的。”
“卫聿铭又不是傻子!”
“是,卫董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怪就怪在,副董对卫董非常之忠心。”
锦绣觉得有些复杂,这是腾越内部的斗争,她何必花这个心力……
“我要告诉您的是,我曾经亲耳听见,卫董和副董之间的争执,关于并购万利这一件事,卫董是持反对意见的!您也许不信,当初谋害万利的并不包括卫董,而是他的两位好友,华联酒业的江总江炽和现在的副董钟潜,是他们越过卫董上交了那部账本……卫董的本意,是对万利控股……”
锦绣眸色渐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什么。
“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
庄助轻笑,最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些年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恐怕您不知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程玉娟?锦绣不禁倒吸了口气,面前这个人,竟然是程玉娟放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人!
“您不必太过惊讶,其实卫董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拆穿。”
“你的意思是说,卫聿铭的一举一动你全部反馈给了她?”
“差不多,一般我知道的,也都是卫董想让我知道的,他那样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给自己下套?”
锦绣默然。
“段总监,人家说,‘宁拆十庄庙,不毁一桩婚’,卫董这些年为您做过的我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爱您。”
锦绣有些想笑,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不该卫聿铭自己出马说嘛?
“何以见得?”她讥笑。
“段总监,夫妻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我只是想告诉您,卫董在尽他可能地对您好,我所知道,每次出差回来的礼物都是他亲自挑的,不假他人手,他每次出差都像是在拼命,尽可能早的提前完成,为的是早点回到您身边吧……如果我没猜错,三年前您看到的那一幕,该是他自己故意让您看到的……”
“够了!我不是来和他再续前缘的!”
“您半夜让我去接他,说明您心里还有他……”
“庄助理!对不起,我该走了……”
锦绣算是仓皇而逃,只是一颗悸动的心久久难以平复,难道都是自己误会了他吗?
“夫人……如果您不信,可以回老宅看看!”
身后的声音传来,锦绣已经仓促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