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神思在回忆里徜徉。
那时候如果不是被罗可兰骗去相亲,恐怕没那么荒唐的再遇。
家世一流的富家公子,在罗可兰面前笑的楚楚动人,转过身来,锦绣却觉得那张脸无比的猥琐。最后狼狈逃离,在酒店下面,漫天的雨,锦绣哭得不能自已。
无比的想念卫聿铭。就像那个幻觉一样,渴求拥抱、接吻、融为一体。总是一番患难,她才清楚自己所有的依靠。
那个奇葩地再遇后,他强势地介入了锦绣的生活。
之后的一切,他都安排的很好。他们出去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再送她回来时,他们第一次接吻。面前的人是他一贯的风格,锦绣青涩无比,最后缓不过气来软在他怀里。像是相爱的姿态。
之后水到渠成,卫聿铭求婚。
他说,“你的求婚还算数吗?”
他那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锦绣记得清晰,他们是在S市的海港上,周围是各色的集装箱,前面是大型货船。那天的天气也似乎不太好,他们心血来潮想出海,结果被人劝阻,锦绣提议走走,他们才来了集散码头。
锦绣怔愣,他们先前接过吻,面前的男人无疑强势而有主张。
锦绣向前走一步转过身来,看着他,眸子里盛着星光。
“我没说过……”锦绣顿住,想起他们在酒店门口的再遇,那是缘分。
步骤快了点。
但时机刚好,她总是不愿让罗可兰如愿……
卫聿铭向前一步道:“也许,你觉得步骤有些快,但这就是我,我不需要一个名不副实的妻子,我们相处合适,我发誓,我会给予妻子绝对的忠诚,同样,我要求得到绝对的忠诚。”
一点都不温柔的求婚。
锦绣心里那个小人其实早就捂了脸,不是快,是太快了点。她心里早先想过的伴侣,不会是卫聿铭这样出色的人,他们会相恋两三年,然后一步一步,见家长,谈婚论嫁。
但没人会给她这个机会了。卫聿铭不会,罗可兰更不会!甚至,还有江陌……身边种种,锦绣慢慢点了头,表情凝重。婚姻不是玩笑。
卫聿铭那时突然就笑了。
他拉过锦绣,竟然捏了捏锦绣的脸颊,像在逗小孩子一样。那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让她误以为他们是多么久的恋人……
记忆太深,让人不可自拔。
锦绣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回过神来,从房间里慢慢出来。
竟然是程玉娟。
“妈?”
锦绣慌乱地从二楼下来,看到程玉娟已经进了门,后面是一脸肃然的江炽。
锦绣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哪里知道程玉娟见此心里郁气更甚,竟然压不下怒气,走到锦绣面前,伸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连后面的江炽都惊讶不已,程姨……
这还不是最狠的,程玉娟后面的话让锦绣呆立当场。
“段锦绣,我要你和铭子离婚!”
锦绣红了眼,那一巴掌扇的狠,锦绣觉得半边脸都麻了。
“妈……”
程玉娟脸色阴沉,道:“我当不起这个称呼,没有给你当婆婆的福气!”
锦绣怔愣,这比打脸更赤裸裸地羞辱,她自认为对程玉娟,没能做到时时相伴,可是为人儿媳最基本的孝道她还是讲了。
卫聿铭不回家,每年寄回京城的东西,都是她张罗的;程玉娟每年来S市,她恭恭敬敬,莫不小心伺候;迎来送往,她不曾让她操心过半分……她不明白,一个人若是一开始就对你抱了成见,到后面,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锦绣的眼里干涩的厉害,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泪下来。
“我要见卫聿铭。”低低的声音,近似于呓语,那话不是说给程玉娟听的,而是对着江炽,“我要见卫聿铭!”她又强调了一遍。
江炽的脸色僵硬。显然没料到程玉娟要求过来会闹到这么大的程度。
“程姨……铭子……”
“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程玉娟态度强硬,竟然从包里翻出一份文件来。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就可以走。”
锦绣的面色苍白,心里却在冷笑,原来这就是豪门里那一套,她,总是小瞧这一切的。
“我要见阿聿!”锦绣漠然道。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不管他说什么,她想见他……
僵局已成,锦绣站在那儿,像一株长在崖头的孤树,被强迫着去面对暴风骤雨。
江炽心里的震惊不小,程玉娟办事,他知道向来雷霆手段,只是今日这一幕见了,才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这一场僵局,弄不好是死局……
正不知所措之际,才听到外面有人回报,又有人来了。
江炽挥挥手,放人进来。
程玉娟看锦绣的态度自己也并不急,面上愈发和善,自己找了沙发坐下,有人送上来咖啡。她把离婚协议书拿在手里一条一条地念起来。
“男方卫聿铭,女方段锦绣,现因感情不和,自愿离婚,经双方协商一致,对有关事项,依《婚姻法》的规定达成如下协议……男方卫聿铭一次性向女方段锦绣付清分手费五百万元整……”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一声冷笑,“五百万?打发叫花子的?”
锦绣一惊,看向门口,来得竟是罗可兰!
一瞬间,锦绣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狼狈的样子,决不愿在罗可兰面前显露分毫。
江炽心里一声惨叫,今天这一幕,女王VS女王!
罗可兰在商界混迹良久,江炽虽和她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万利铁娘子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如果你认为眼前的人是个土包子的话你就错了,她执掌万利的这十几年生生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变成现在的集团,背后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程玉娟眼里的讶异一闪而逝,随即镇定下来,道:“我说是谁呢?罗总,别来无恙。”
罗可兰施施然的进来,背后跟着沈姨,倒也不显局促。
“程女士说的什么话,呵呵,”锦绣心里一惊,早先用“亲家”称呼的罗可兰也改了口风,她道:“倒是你过得舒心,高枕无忧,家有千金说话也大气,反而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斤斤计较的。”
程玉娟那里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心里冷笑,面上却道:“哪有罗总风光,欺负小辈儿这种事就算了,背后捅小辈儿阴刀子的,那可是要折寿的!”讽的正是万利参与收购腾越的事。
罗可兰斜瞥锦绣一眼,看锦绣右脸上明显的掌痕,心里一悸,咬着牙道:“对,欺负小辈儿这种事儿啊还真是要折寿的。”
程玉娟脸色一白,看到锦绣的脸,眼里微微波动,最后又成了笑盈盈的样子。
“罗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这协议书,锦绣必须签!”
罗可兰脸色一冷,面上冷笑,“我还说你跟我绕一天呢!既然是协议,自然是双方面的,卫聿铭这三年,赚的可不止这个数……”
……
一时间,厅中两人唇枪舌剑,俨然不把锦绣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
锦绣心里怒气愈甚,双手成拳,垂在身侧。
“够了!我要见卫聿铭!离不离婚是我们的事!”
一声怒吼,厅里安静了片刻,锦绣却发现,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眼光,都是淡淡的悲哀,她说的有错吗?
她说的有错吗!
良久,才听罗可兰道:“锦绣这丫头,我先带走了。”
江炽没出言反对。
沈姨过来拉锦绣,锦绣不动,沈姨一急,在锦绣身边小声道:“小祖宗,你要在这儿呆一辈子吗?”
锦绣心里一惊,才清醒过来,这是自己获取自由的唯一方式。
罗可兰冷哼一声,率先出门。
锦绣被沈姨拉着,急匆匆的赶了上去,屋里的人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上了车,罗可兰一直冷着脸,锦绣看着窗外,竟忽然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要去找他!一定!
车速很快,走了几个小时才回到罗可兰的别墅。
罗可兰抱拳在腹间,像是不禁冬日之寒。
锦绣在后面跟上,沈姨一脸的无奈。这对母女,相斗何时是个尽头?
罗可兰先进了门,锦绣后进来,哪里知道一进门迎来的就是当脸的一耳光!
“啪!”这一耳光比程玉娟抽的更狠!锦绣的右脸一片红肿!
锦绣侧过头去,捂着脸,随即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罗可兰。
“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罗可兰冷笑,“今天要不是我过去你就等着被人扫地出门!怎么,不服气?亏你说得出来,离不离婚是你们的事?你倒是弄出个你们来给我看看?
“段锦绣,你真是天真!卫聿铭?你竟然指望卫聿铭?男人要是靠得住,你还会有今天的样子?卫聿铭要是护着你,你他妈会挨程玉娟那个老女人一巴掌?卫聿铭要是护着你,你会在江炽那个公寓里被软禁到今天?卫聿铭要是护着你,你会因为一身的伤流产?……别他妈的弄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关键时候还不是我把你拉出来?”
……
罗可兰越说越怒,到最后甚至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锦绣真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真希望!
罗可兰所说的话纵使难听之极,却总是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卫聿铭没有护她!纵使今天他在场,也未必会为她顶撞程玉娟,她总说要见他要见他,也不过是心底难安罢了。
她对他,也没有信心的……
这边锦绣被骂的狗血淋头,沈姨却急坏了,待罗可兰骂声一消,顿时拉着锦绣上上下下的看。
“你这丫头,急死我们了!”沈姨的泪涌出来。
锦绣顿时觉得鼻子发酸。这才是她的家,这才是她的家人!
罗可兰脸一转,撑着胃,自己上了楼,就听到身后沈嘉和道:“你个傻孩子,有没有伤到哪儿?你妈下手也狠,我去给你找药……”
罗可兰张开自己打锦绣的那只手,掌心红了一片,到现在手都是麻的。
呵呵,锦绣,不需要她的……
心里有淡淡的惆怅,所有的一切喧闹都被关在门外。
罗可兰瘫在躺椅上,忽然觉得无比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