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他风华绝代,气质淡然,不在是那样锐不可挡,是一把见着就会被刺伤的刀。即便只是穿着内衣,也出尘的如同随时都会远去的仙人。如高山上的雪在缓缓冻结,马上就要凝成了冰的结晶。完美的不像个凡人,却又说不上他是个仙人。
他告诉了顾兴和百里草一个地点,藏着武学心法的地方。
随后他注意到了顾兴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笑了,如同一抹浅淡的素色白花,无声而优雅。
“我病着。直到现在,我才感觉我痊愈了。”
“是……什么病?”百里草干涩的声音问着床上的人。
听到他的问话,夏梧栖沉默了一小会。
才又是露出一抹笑,这笑比起刚刚释然的,淡然的笑,更像是嘲讽和不甘的意味。他勾起的唇角弧度微冷。
“是一个人留给我的伤,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伤就永远也无法愈合。”
说罢,夏梧栖缓缓合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平稳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样。他的脸色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这个人的绝代风华。就像是要坐化成仙一样。留下了肉体,魂魄归于天际。
百里草知道,这是他不想要和他们继续交谈下去了。他在这最后的时刻,希望能安安静静的离去,而不是将所有力气与时间,都耗费在他们身上。
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无论是违逆他意愿,一意孤行钻研毒术的顾兴。无论是将他一身医术全部习得的他。亦或者是,从悬崖上落下来,精灵活泼的小师妹,宋玉。
夏梧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他只是要他们活着,呆在这方寸之地。他时常会离开,但他却从不允许他们有一人离开。
他对宋玉的感情更是冷漠到淡薄,他不会管后来出现在山谷,宋玉的死活。对待宋玉,也是爱理不理,甚至偶尔会表现出厌恶。之后他们认识到。夏梧栖不是厌恶宋玉,他只是厌烦女人。
有时候,宋玉的一颦一语,让夏梧栖恍惚间想起了古旧的,不愉快的回忆。稍楞之后,便是一脸冷色。
夏梧栖这一辈子,可以说都是被一个人给毁了。那个人毁了他的上半生,又让他的下半生生活在了癫狂疯魔之中,郁结于心,他变的多疑,冷漠,杀人如麻。
他变了很多。他变的不再珍视生命。随意的一挥手,便带走一个生命,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不过像碾死一个蝼蚁般。不值得他在意。有时候他会有片刻的清醒,之后就会陷入对自身深深的厌恶之中。
那个男人留给他的,是深可见骨的伤痕。是无法抹灭的,就仿佛是炙热的铁烙,烙在了他的心口处。他永远也无法忘怀。
他一身剧毒,百毒不侵。他容貌十年不改,二十年不变,直到临死前,仍是一头青丝,发若流泉,深若泼墨。
都是拜那人所赐。
他想做个了结,却被困在这异界,寻不到回去的路。一腔恨意无从发泄,让他致狂。就像是不疯不成活般,他放纵的任由心中的野兽四处奔走。
想做什么,便去做。想杀什么,便去杀。想做便做,想杀便杀。何等肆意快活?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百里草和顾兴转眼已经都是十数岁的少年了,顾兴11岁,正是当年百里草被夏梧栖带到这无名谷时候的年纪。
最是顽劣的年纪。
虽说顾兴是师兄,但实际上,百里草大他6岁,几乎是当爹一般的,带着顾兴长大的。他们亲如兄弟,也如父子,更是唯一的朋友。
多亏得顾兴,百里草练得一手好针线活。做的一手好菜。修的了房,下的了地,做得了桌椅板凳。
一个幼年埋下的钟子悄然发芽,这天刚好夏梧栖不在谷中。
顾兴啃着种出来的瓜果,牙齿咀嚼的嘎嘣脆,口中道:“师弟,师父早上刚刚出谷了?”
这边的百里草正订着鞋子,一针串着一针的。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复顾兴的话了。
这谷中只有三人,夏梧栖性子诡异,即是自小就在他身边长大的二人,没什么事都不去找他。当然夏梧栖会经常找他们寻乐子就是了。
能说话的,畅所欲言,打趣解闷的只有两个同门师兄弟彼此了。
一天天,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俩人闲的蛋都疼了。三两下的,顾兴啃完了瓜果,蹭到了百里草的床边。
他们的卧室有两个床榻,相对而放。
顾兴这是直接从自己的床榻上,跑到了百里草的床榻上坐了下来,沾着瓜汁的手熟练的在百里草的褥子上蹭了蹭。
百里草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熊孩子越说越来劲,他也就任由他使坏了。
“师弟,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的容貌怎么一点也没变啊?”
百里草闻言,手中的活计一顿。这个疑问,他也曾想过。却没有问出来。对于答案,他也只有猜测。
这几年间,他们所居的木屋又拆了扩建。屋内多了一间书房。都是夏梧栖从外面陆陆续续带回来的各种书籍。
读书识字,夏梧栖就充当了先生,都是一一交给他们的。而他们了解外界,了解其他,也都是通过夏梧栖带来的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其实除去对他们医术的要求,夏梧栖并不过问其他。书拿回来放在那了,想看就看,不想看,也没人会强求。
夏梧栖多多少少有着,养的这两个徒弟不能养成不解世事的野人的心情。
就夏梧栖这种放养方法,就夏梧栖这种蛇精病的性格,他没把这俩孩子养外也真是可以说万幸了。一个蛇精病养出两个小蛇精病。想想这里还有小激动呢。
夏梧栖武功深不可测,内力深厚,一般武林高手,面貌看起来,都比年龄要年轻不少。又或许是,夏梧栖修炼的功夫可保青春。亦或者是,夏梧栖本身是个医者。他有着永驻青春的方法。
百里草心中的猜测,不过这两种想法。
却听到身边的顾兴道:“师傅是不是……”他压低了声音“什么山野妖怪变得啊!”
诶师弟你想象力真丰富。
当年他也认为夏梧栖是厉鬼,但那时的境况,就算是旁人见到了夏梧栖,也会那般想来这世上若真有仙神,真有厉鬼索命,那他族人又怎会枉死多年,毫无音讯?若上天真的有眼,又怎么会让那群恶鬼逍遥天地。报应报应。还是要他亲手去报!
“你看师父几乎每隔几日就要离谷,有时候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迹。”
的确,夏梧栖一年四季,皆穿着红衣,红衣有时候会有着红褐色的印记。就连他的脸上,都有着干涸了的血点。那或许是人的血,也或许是野兽的血。
“一定是为了维持人形,出去夺取活人的心来吞食。所以脸上才会有没擦干净的鲜血!”顾兴斩钉截铁道。
师弟脑洞好大,他从前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师弟,你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啊!师兄你的脑洞该补补了。
百里草摇了摇头,问道:“师弟,你忘吃药了?”
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何出此问!”顾兴眉毛一皱,神色不悦的道:“我认真与你说,你却敷衍我!”
因为师兄你想太多了啊!
百里草起身将缝好的鞋放到了矮柜上的篮子中,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顾兴。
“别瞎想,去浇园子。”
说罢百里草走出了房间,顾兴在原地愣了一会,不知道想些什么,起身也跟着追了出去。
“站住,百里草。”顾兴叫道。
熊孩子我比你大你竟然直呼其名……虽然你比我先入门。
百里草一脸无奈的回过头,问道:“又怎么了?”
“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师父现在不在,我们偷偷溜进师父的房间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个房间……百里草眉头微微皱起,道:“师父从不让人进内室。”
“你不说我不说,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师父不会知道的。”顾兴一脸兴致的道。
百里草却仍有迟疑。
夏梧栖手段很多,惩罚起人来更是只要死不了,什么都做的出来。他绝对不会手软,反而看到他们越是痛苦,唇边笑的就愈是厉害。
夏梧栖是个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性子。
如果被发现了,他们的后果一定不会好过。
只是对于夏梧栖的秘密,他却又是十分感兴趣的。这六年来,夏梧栖虽然日日让他们泡药浴,扎马步,却从不教导他们任何内功心法,武功招式。
夏梧栖说过的话,言出必行。一年前,他载着一车的尸体。那些尸体,就是百里草的仇人。而百里草最想知道的事情,夏梧栖淡淡的语调叙述着,分毫不漏的告诉了他。
他大仇得报,一时间却是迷惘困顿。他想亲手手刃仇人。他想有一日,同夏梧栖一样!有着绝顶的轻功,快不留痕的武功。如若他能再强一些,就能回护所欲回护之人。
不再任人宰割,重复灭族的悲剧。他对武功的渴求,胜过夏梧栖教他的医术。
“你学好了医术,我就教你武功。”夏梧栖说过的话,说话算话。
这么多年来,夏梧栖待二人虽说不上是好,但日子久了,总会有感情的,他们度过了近二十年的春秋寒暑。除去夏梧栖,除了他们三个同门师兄弟。
百里草什么也没有……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
这茫茫浮世何其广阔,然而除了这三人,他什么也没有。而现在,这三人中的其中之一。夏梧栖就这样走了。
对百里草太说,夏梧栖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对他有复仇大恩的人,是将他抚养成人,并将一手医术悉数传给他的恩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夏梧栖对百里草来说,是不一样的。与顾兴不同,与后来的小师妹不同。他更为亲近夏梧栖。
可他对夏梧栖的死,就像是面对无数亲族被屠戮的时候那般无力以及不甘。万物终有尽时,就像是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夏梧栖那般风华绝代的人,却也逃不过岁月的流逝。就像一汪清泉,流淌着,流淌着,渐渐干涸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他心中那个仿若无所不能的,肆意妄为,率性而活的夏梧栖会这样突然的,无声无息的就离去。
他们离开了屋子,让夏梧栖最后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安静的,拒绝的,沉默的。他想要一个人最后的,看一眼这个世界。他的眼中情绪复杂,仿佛囊括了森罗万物,包含了他一生所有的波折。
夏梧栖想了很多,却又只能说是想了一个人。
想起这个人,他眼中是不甘和恨意。他唇角微微勾起,那是对自己一生的苦笑。笑容淡淡的,充满看微涩的苦味。就像是一剂最苦不过的汤药,留在嘴中那种苦涩的味道,久久没有散去。
待百里草同众人再入房间的时候,榻上白衣乌发之人的身体,已然微凉。
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这样的夏梧栖比往日里,少了那张扬不羁,少了那冷面讥讽的模样。平静,美好。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在夏梧栖身上,永远的停止了转动,吝啬的不肯再为他转动分毫。
“师父……去了。”百里草的声音干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酸涩的意味从心中蔓延开来,沉重的就像是一块石头,重重的在他心上压了下去。
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夏梧栖的卧房。一张床榻,一个制药的木桌,一个木凳,一个衣柜。柜中是满目的红色,如斜阳照下来染上色。
百里草看着床上侧身合着眼的人,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特有的沙哑声音。
“他已经死了,你还恨他吗?”他道。
恨?顾兴面色复杂,眼神直直的落在了床上那人身上。他冷哼一声,不予置答,转身就离开了房间,门重重的被回手带上。
少时他们进过夏梧栖的屋子。也就是那唯一一次,百里草被顾兴说动了心。两人心思各异的溜进了夏梧栖的屋子,直到天黑了也没出来。
那屋内不知怎么,不过呆了一会儿,便令人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别说走一步了,就是动一下都格外艰难。
两人顿时心中一凉,完了,坏了。这就是爬也得爬出去啊,不然夏梧栖回来他们两个……抖,谁知道夏梧栖会出什么鬼法子折磨他们!
想法是对的,只是身体却难动弹分毫。
百里草不禁苦笑,他就知道,夏梧栖不是好惹的人。他房间内,没有布置机关暗器,也就是万幸了,否则,他俩就算不死,也得受些皮肉之苦。
这药竟如此霸道。他目光四处转动,房间内的摆设少的可怜。空气中没有异香,房间内也没有盆栽植物。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不能动弹分毫,他们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百里草想不出来,也想不明白。直到夏梧栖回来,似笑非笑的倚在门边,看着屋里瘫在地上,睡死的两个人。
看了一会,他走上前去,抬起顾兴的脸。手指掐着顾兴的下颚,一手成掌,“啪啪”的两声响,两个巴掌落在了顾兴的脸上,顾兴的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变的更红了,几欲渗出血来。
“疼……”顾兴被疼醒了,他嘴中叫着疼,眼睛缓缓睁开。睁开眼,他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睫毛很长,瞳孔是墨绿色的,像是有外族血统的人。
薄唇微扬,眼敛微垂,夏梧栖低着头,仿若情人般的,眼中只注视着顾兴一个人。
仿佛顾兴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本就是看起来分外柔和的俊朗的外貌,在做这样的姿态。
即便同是男人,顾兴也不禁面色微红。
夏梧栖是个太好看的男人,好看到,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年龄性别,都会被他不自觉的所吸引。就像是一个美好的事物、风光的景色、雕琢上好的玉器。让所有人都驻足观赏,出口称赞。
“乖徒儿,你在想什么?”那双上挑凤眸里露出兴味,夏梧栖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一片羽毛微微飘落,落在了顾兴的耳中。
这一问,就将顾兴拉回了现实。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看着夏梧栖,他眼中藏着深深的惧意。
“我……”他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想起自己昏睡前做了些什么蠢事了,想起自己现在正是什么境地了。
夏梧栖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兴撺掇的百里草,这俩人有此大胆,当好好教训一下。百里草素来听话,而顾兴正是顽劣的年纪,明知老虎的胡须摸不得,却总要去逗弄一下。
可不作死吗。
夏梧栖说话的语调依旧是那般温柔,只是熟悉他的顾兴和百里草都知道,夏梧栖这个人,笑的时候并不一定是他开心。
而他笑的越温柔,声音越轻缓,他们往往就会越惨。
所以见到这样反应的夏梧栖,顾兴的小脸苍白,心中恨不得能马上逃离这里。
“乖徒儿……”夏梧栖温柔的叫着,一双纤长的手落在了顾兴被扇了两个巴掌的那面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依旧柔声的道:“是我平时太过溺爱你了,才给你这么大胆子。”
他陈述的语气,温和的声音。
抚摸在他脸上的手也是力道轻柔很,可却让顾兴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嘴唇直哆嗦的颤抖道:“我、我错了。梧栖师傅。”
“好徒儿,知错就改。”夏梧栖弯眸,唇边露出一抹笑,笑的如同夏日里盛开的白莲。他站起身子,走到了百里草身边停住,一震袖。
平躺在地上的百里草不住的打了一个个哈欠,转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乖徒儿,睡得可还舒服?”
“不舒服,床太硬了!”百里草很快就回答道,听见这句话,夏梧栖笑的更是厉害了。
“哦?是吗。为师却瞧着,你们更喜好睡这地板。”
顾兴在一旁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师傅叫师弟的方式那么温柔,打他却打的这么狠。
嘶,好疼……
熊孩子,你忘了都是你自己作的吗。
“梧,梧栖师父!我、那个。”百里草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夏梧栖那张温和充满笑意的脸,心中仿若有一个红鼓在擂,砰砰的直响。
“哦?乖徒儿想说什么,为师,一定好好满足你。”夏梧栖收敛了笑意,凤眸微眯起的看着百里草。
这一夜,百里草有幸在夏梧栖房中休息。只是他身上因为夏梧栖的药粉奇痒。夏梧栖却绑住了他,让他不能挠。更不能弄出动静,扰了夏梧栖歇息。
而顾兴则是被夏梧栖扔到了崖壁上,吊了两天。第二天百里草也跟着他作伴去了。
回忆,好的坏的,多数是夏梧栖恶劣的行为。
即便如此,百里草却是真心敬爱着夏梧栖的,即便他是那样的一个人。百里草比顾兴要来的清楚明白。他知道,当日若非夏梧栖,他恐怕活不到今日,就已经曝尸荒野了。他感激夏梧栖。不但是救命之恩,还是这份养育之恩,授业之恩。对百里草来说,他所有的亲族早就离他而去,只有夏梧栖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带走了他。
夏梧栖就是他的亲人。即使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而顾兴不同,他是自小就被夏梧栖抓来的。顾兴的心里,一直都想着离开无名谷,去外界,去京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早就没有了倚靠,而顾兴,却在京城的某个角落,有着或许在一直寻找他的亲人。
顾兴对夏梧栖的恨是从小就养成了的,他厌恶这样的生活,厌恶夏梧栖对他的态度,他厌恶夏梧栖对他的管束。
顾兴觉得夏梧栖是他的仇人,但又不像是仇人。他一直很迷惘。
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眼前,夏梧栖任他鱼肉。他能否下得去手,给夏梧栖致命的一击。他觉得他对夏梧栖的厌恨,还不到这个地步。
他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夏梧栖。并不是一定要杀了他。如果只有杀了他才能回去呢?
这个问题他不用想,因为夏梧栖不但武功高强,还精通医术。他怎么能对付的过夏梧栖呢?夏梧栖独来独往,与他们素来不亲近。况且他对人性的了解,又怎么看不出顾兴的想法?对于顾兴,他了若指掌。
顾兴也无法翻出那个掌心。就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钧。他们之间的距离。真正让顾兴起了杀意的,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并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甚至初见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丑陋了。因为这个女人毁容了。
那个女人就是他们的小师妹,宋玉。
宋玉是某一天从悬崖上掉下来,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
某一天,正是顾兴和百里草擅入夏梧栖房间不成,顾兴自己一人被吊了一晚上的那天。
第二日,顾兴说从悬崖上掉下来个女人。
夏梧栖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就没别的反应了。
他将百里草挂上,悠然的用轻功离开了。这挂人的地方不算低,他们也只能依稀的看见下面夏梧栖的影子。
夏梧栖自然是没有去找那个掉下来的人。
或许是从前他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这连人都没见到,他又怎么能算见死不救呢?谁能指望一个将杀人害人不放在心上的人,去好心的,特地救一个跳崖的人。
说不定人家是自杀呢。
宋玉也是小强命,他掉在了夏梧栖他们居住地不远处的河水之中。
河水约莫成人膝盖那么高,正是夏季,水流湍急,冲劲很大。宋玉只不过是轻伤,身上,脸上,都有伤。
等两天之后,顾兴和百里草被放下来。他们被挂了两天,饿了两天,渴了两天,自然是难受的。不过被挂的次数多了,他俩表示虽然这次时间长了点,但还是能忍的……
夏梧栖经常动辄一点小事,就将这俩人当挂件挂壁上。两人从最初的不甘愿,反抗。到现在被挂的习以为常,熟轻熟路了。
真是个可喜可贺的习惯。
从今往后就要多了一个人和他们做挂件了。
宋玉凭借着毅力找到了他们的木屋,顾兴和百里草收留了宋玉。而夏梧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只是怕夏梧栖不愿意留下宋玉,亦或者是,夏梧栖做出什么让他们意外的事情。
比如忽然杀了宋玉,比如饥渴的对宋玉下手什么的。
不过宋玉比之夏梧栖,那真是一个天上仙,一个地下人。如果宋玉和夏梧栖真发生点什么,说不定还是宋玉占便宜呢。
夏梧栖是个喜好美人的人,他会和女子过夜。也会找男子寻欢。他是个荤素不忌的人。百里草和顾兴长的都不错,夏梧栖也乐意倒弄他们。
这俩人束发打扮着装的能力都是夏梧栖给锻炼出来的。
夏梧栖有时候会带人回谷,只是很少让他俩看见。看见了,也不和他俩交代什么。只是第二天,那人就会消失。
也许是死了,也许只是走了。但看夏梧栖带人走后不过片刻就回来,身上还带着点血味,就知道这人多半是死了。
所以百里草深深担忧宋玉的安危,对宋玉不由得多照顾了些。
至于顾兴,还是个孩子心性。被百里草照顾惯了,也惯坏了,对宋玉别说照顾,能好好相处就不错了。
后来宋玉身上的伤好了,只不过留下了疤痕。数条疤痕横在脸上,很是难看。
每天一出门就看到个丑八怪。
谁能理解一个颜控的心情?
夏梧栖最终是冷着脸,周身气压很低的将宋玉的脸上给治了。怎么治?若想要疤痕消失,就只能在疤痕上面再划开伤口。
女子都是爱美的,何况宋玉不过是个一十八芳华的妙龄女子。
就算要反对,夏梧栖也是不会坚持。
只不过两条路。让我给你治,要么死。没有第三天路,夏梧栖就是这么强硬到霸道的唯我独尊的人。他不允许在这个谷中,有一人反抗他。
治好了脸上的宋玉也说不上是多漂亮,只是个清秀的样貌,勉强可以说是个小家碧玉。
世间的故事往往都是戏剧化的,因为戏剧就来自于生活。民间写的话本故事,说书讲的故事,戏台演的故事。大多数都是来源于生活中的事儿。
顾兴喜欢上了宋玉。
这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的事情。谷中只有三人,顾兴又是情愫初开的少年人。百里草对宋玉没有爱恋,只有同门的情谊。而顾兴却是对宋玉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世事弄人,宋玉对百里草的爱恋,也是放到了明面上的。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对于宋玉和顾兴,都是这么个状态。
夏梧栖在的时候,对情爱之事表现的非常厌烦。
他不能忍受别人在他面前成双成对,每每见到宋玉和他们二人亲近,夏梧栖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的两个徒弟。
后来夏梧栖收了宋玉为徒。
夏梧栖教给宋玉一些毒术,并且说:“你要拜我为师可以……”
他说的时候,眼中流光溢彩,唇边的笑露着恶意。
“只是你日后必须嫁给百里草。”
门外,顾兴捏断了手中的干草药。他几欲有一种推门而入的冲动。
只听宋玉的声音,透着欣喜的道:“真的吗,梧栖师傅。”
夏梧栖积威多年,顾兴就算在怎么愤恨、不满,也不敢直接闯入夏梧栖的卧房,幼年的阴影是很深的。况且他还是在偷听。
夏梧栖的定的事情自然是毫无疑义的。
在这个谷中,夏梧栖说什么,就是什么。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即便是错的,夏梧栖说出来,那也是对的。他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王法。
夏梧栖对天下没有什么想法,天下太大了。就算皇位摆在他面前,他也横眉冷对,气质慵懒的表示。
天下何其广阔,他不过江湖莽夫。又哪里懂得帝王权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朝廷如战场,文人的笔杆子,一张利嘴,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劳心劳力,就算白给他也不要。
纵然他武功高强,又不畏毒、蛊。然而你当了皇帝,惦记你位置的,想要你命的人还不多?苍蝇多了还烦呢。
天下就像是一个大戏台子,上位者都是看戏的人。而天子就是高坐庙堂之上,居天下至高点,俯首低视万民。手握生杀大权,掌管万民。摆布着他的整个天下。
万里河山虽好,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瞧见。你见过那个当皇帝的满天下乱跑,以为是汉高祖刘邦在四处打天下么?
哦说到喜欢到处乱跑的还真有一个,那就是康熙。
不过人家康熙的时候天下太平,天下就一个王朝,外族也打的服服帖帖的。哪像现在的大明,简直是内忧外患好吗。
如果这种时候皇帝还不务正业四处瞎溜达,恩……那就和高丽在外面蹦跶,家里面二十三路反贼都结盟联手,各地打小起义不断了的。还有一门心思的开凿运河,南下去扬州的杨广一样。那离亡国也不远了,真的。
一个好的皇帝应该具备些什么?
其实也不用具备什么,就看历史上,宋朝有一个画家皇帝,明朝有一个木匠皇帝。
一个一心沉迷与文学艺术,一个是喜好建筑劳民伤财。历史上有名的奸佞魏忠贤也是木匠皇帝所宠信的内臣,他死前还不忘嘱咐下一任皇帝一定要重用魏忠贤。
其实你当皇帝就算没有治国的天赋,不懂用兵打仗一般也没什么。你会用人就行了!你知道用什么人,什么话该听,什么人的话不该听。
这是起码的吧。
只要智商不捉急,做皇帝的就算错信了一个人,看见后果不好之后也会知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奸臣总会为众人所唾弃指责的。一般只要不是自己作,你皇帝当的差不多,是不会有人反叛你,要你命的。
木匠皇帝虽然死的凿,然而那是他自己吃“仙丹”吃死的。可悲呦,从秦始皇开始,之后就总有皇帝痴迷于求仙问道。吃丹药吃死的名人在历史上也是能数的出数的。
恩,秦始皇就是第一个吃死的。被徐福坑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想一想,夏大大为了出宫也是蛮拼的,传说中效用不明的药物也敢瞎吃。没吃死那是因为凑巧和司徒殇瞎猫碰上死耗子,互补了。
然而吃药吃不死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命。
中了寒毒这么多年,还坚持磕毒药的司徒殇到现在没死只能说是男主命,恰好被女主给救了。
话题跑远了,实际上做皇帝不难。难的是做什么时候的皇帝,现在大明的皇帝不好做,内有摄政王把持朝政,外有异族国力日强威胁倍增。
这时候做皇帝真是得有个小强命,不然蹦跶不了两天就得被太后和摄政王玩死。皇位之争不能说是错的,只是叔叔和侄子争夺皇位就有点不道德了。
不过想想历史上还真不是没有,比如说朱棣。
只不过做法的确不道德。朱棣建文年七月就开始蹦跶,一直蹦跶了四年,终于抢到了皇位。在那时候天下人对朱棣的评价也是不好的,他饱受世人的议论。
虽然明面上没什么人敢议论就是了,但是背地里议论的人还是很多的。
皇家的八卦啊
朱棣之所以能夺得皇位,和建文帝本身的不出彩也有关系。
然而现在这个大明朝的皇帝,司徒殇很显然是个有野心、有谋略、还有胆识的人。虽然近来随着夏大大的出现,有大臣上奏折议论纷纷。
总体来说,夏大大还是没有到了让司徒殇因为他,皇位被夺到身死的地步。不过却给了一个司徒景反叛的理由。
没看到历史上朱棣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把建文帝赶下位嘛。所以说这时候在大明要想当好皇帝还真不容易。
这边夏梧栖的话对宋玉说完了,宋玉没事也该退下了。而顾兴在宋玉出来前就悄然无息的离开了。
在宋玉走后,夏梧栖在屋内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红玉双鱼佩,他的视线落在微微开合的门边,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房门外,一些干草药留在了地面上。似乎证明着什么人在那里停留过一样。
以夏梧栖的武功修为,他当然知道门外一直有个老鼠在偷听好嘛。他是故意让顾兴听见哒。甚至连把宋玉叫过来,也是为了算计顾兴。
如果顾兴跟来,他就收宋玉为徒,并且顺势的提出辣个要求。如果顾兴不来。宋玉怎么办?
恩,我没事叫你,不行吗?不行分分钟手撕了你哦,妹砸。……本来就不待见女人的夏梧栖。
夏梧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过是日子太无聊了,他也喜闻乐见看着宋玉对百里草的爱慕,顾兴对着宋玉的求而不得。
简直不能更有趣好嘛。
这三个人之间本来就是个结,他只不过添油加醋,让事情变的更为有趣才好。他就是喜欢看着,所有人求而不得,痛苦而不甘样子。
太愉悦人心了!
这边顾兴一日一日的对宋玉献殷勤,而那边宋玉对百里草暗送秋波。
长久以往下来,就算顾兴本来不怪百里草,也会对百里草生出许多怒气来不是吗!妈蛋的,老子千心百计的讨要宋玉,喜欢宋玉。
结果你这货什么都没做,还惹得宋玉对你一片痴情。凭什么啊!就算你不喜欢宋玉,不和我抢小师妹。我看着你也膈应人好吗。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情敌!看着就让他心烦。
顾兴一见到百里草和宋玉在一起脸色就发冷,之后每天单独在房里和百里草共处,他也是冷着一张脸。
更别提夏梧栖这一掺和,直接把宋玉和百里草定亲了。百里草也很为难,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夏梧栖就算是他的长辈了。只是原本在他的故乡,与世隔绝,男欢女爱也是看个人的。民风也比外界来的开放,并不注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若是两情相悦,长辈也不会横加阻拦。
所以其实百里草心里一直都是很开放的以为,这辈子要不打光棍在谷中和夏梧栖呆到老,要不就是顺其自然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结婚生子……恩遇不到的话就打一辈子光棍。
他对女人真心没兴趣,对宋玉也只是师兄妹之情。小时候照顾顾兴照顾惯了,所以才对她关照有加好嘛。
妹砸你别误会啊,你千万别误会啊。我对你真的没有兴趣和性趣啊。想想要和一个自己拿妹妹看待的人结婚生子就觉得心里一阵不舒坦好吗,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觉得和宋玉,和百里草,他们就像是一家人。
是亲人。
你会想着和亲人结婚吗?
就算是民风开放的世外桃源也不行啊!近亲结婚生出来的都是畸形儿这个道理古人也是知道的!事实证明就是如此啊。
有血脉关系的两人结婚生出来的都是妖孽。要不然为什么古代这么唾弃亲兄妹相爱呢。生出来的孩子就看出来了好嘛,古人迷信,畸形儿一生出来就会被认为是妖孽好嘛。
不说百里草是不是把宋玉当成亲兄妹对待了,就说他注重亲情。
对百里草来说,宋玉指定是比不上从小、辛辛苦苦、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虽然是个熊孩子,思想还有点偏激的顾兴的。
他本来就不喜欢宋玉,对宋玉没有什么别的感情。
然而顾兴却喜欢的都快偏执的入魔了,本来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亲人,却因为一个女人闹出了隔阂。
甚至顾兴这一段时间都快因爱生恨了。虽然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就对自家师弟下毒手什么的,但是不待见,没好脸色,见面尴尬是指定的了。
顾兴心中不甘,面对百里草那是羡慕嫉妒恨。可他偏偏还没办法,他更恨夏梧栖。凭什么把宋玉指配给百里草?
新仇旧恨,本来顾兴就和夏梧栖算是有仇。这下子直接可以上升到夺妻之恨了,恩……虽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对宋玉,宋玉对夏梧栖的决定还十分欢喜呢。
虽然宋玉对夏梧栖是喜欢不来吧,她对夏梧栖只有惊吓。她心中是有些害怕夏梧栖的,不说夏梧栖对她做了什么,只是夏梧栖的性子阴晴不定,还特别爱折磨人。
恩,收了宋玉之后。
夏梧栖也就不再无视宋玉了,不管男女,待遇都和百里草和顾兴一样。夏梧栖是个大变态,然而他没有养出一个小变态。
当然如果他只收了一个顾兴,以顾兴本来的天性,被养成一个小变态是妥妥的。可惜还有百里草和顾兴在一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