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大到了这时却还未掉一滴眼泪,司徒殇看着她如今一脸呆滞、不愿流泪的样,心里的疼惜之情更甚。究竟是有多害怕,多心痛,才会痛到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就像完全干涸了那样。本来是想将孩子生下来的。真的。
若是非得要说出一个具体原因……这孩子,是无辜的。是身体里流淌着自己血脉的人啊!是……他的孩子。
她想离开司徒殇,因为他做不到她想要的一切,她被强行留在宫中,只能成日斗着阴谋诡计,早晚有一天,她的心会完全变成黑色。与那萧太后或者慕容熙没有半点差别!
只是她心底里却也不愿意离开他……但离开的心愿占了百分之七十。跟着心走。孩子在身边,她能有个在乎的人,至少不会如同一具尸体。这……也算是最后一点点和他有关的地方。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龙涎香的味道,重新萦绕在鼻端,突然又想到了那紫色的名作子息的花朵。腹中翻上来一股酸水,忍不住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司徒殇被夏大大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惊。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喊到!司徒殇不愿意夏大大再遭半点罪受了!
“启禀皇上,女子滑胎应趁早将死胎导出,何况娘娘如今已是四月身孕,胎儿成形,这反应也是正常。只是此刻,应宣来医女为娘娘导胎。”有一位发白须花的老御医说着。
这名御医的阅历广泛,自然没有人会质疑他说的话。况且导胎之事,本就是常识。
司徒殇轻拍夏大大的背部,柔声说:“大大,你放心。若是今日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论她是谁,朕定会给她血一样的惩罚。”声声柔软,字字狠厉。
“来人,把外边候着的医女传进来吧。”
听轩阁外早就传来了太医院内所有有经验的医女候着,冬夏亦是站在夏大大的寝殿里。她耳边依旧回响这百里草在将夏大大送进房时说的话。
“大大是被人给害的,不过老夫现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我想到太后的慈宁宫去探探。你熟通医理,应知道小产之后必定会有一些手段高明的嬷嬷来帮她导胎,既然暗处那个人和大大过不去,这淤血若是在导胎过程中有了残留……冬夏你应该知道这后果是什么吧?”
冬夏那时听着浑身战栗,但目光却是寒冷坚定的。既是有人想害她家主子,她奉陪便是。若是能将幕后之人抓住,她必要将其碎尸万段。
鱼贯而入六七名年龄已大的医女。自然,中医这种东西,年纪越大,见识越广,手段也越好,更能让人信服。
女子小产导胎以及生产都是极为污秽的,司徒殇身为皇帝便难以继续留在这寝殿里。但春秋和冬夏以照顾主子为名,经皇帝恩准,被留在夏大大身边。
“娘娘您放心,奴婢和春秋会好好保护您的。您可以安心。”冬夏扶着夏大大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
照着夏大大的聪慧,自然知道,倘若真是太后想害她,这些嬷嬷中一定有她的人,也许只是一个,又或许全都是。只是……身边有着春秋冬夏,她的身心此刻是完全放松的。她相信她们能够护住自己。
冬夏见自家娘娘那样乖巧地躺下,不由抹了把眼睛。
“开始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些嬷嬷们便端了热水喝干净的毛巾。拿来参片给夏大大含在嘴里。
冬夏的医术向来不为人所知,此刻也是一副很乖巧却又衷心的模样,瞅着那些女人在那儿忙来忙去,一句话不说。
约莫是过了半个多时辰,导胎已经进行到一半,一盆盆污血被端了出去。只是冬夏见一个老嬷似乎有些不对。冬夏注意了她瞧了很多次,她总是手忙脚乱,实际上除了在夏大大嘴里放了几叶参片就再没做什么。冬夏眼眸一闪,指着那嬷嬷:“春秋,把她带出去。”
听到冬夏这样说,春秋自然是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导胎之事,关系着主子的今后。春秋面色一沉,起身就朝那老奴走去。
那位老嬷嬷见到冬夏这时在用手指着自己,又见着春秋径直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本就是心虚,此刻更是显得慌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等也不是,逃也不是。这屋外里里外外几层都是禁卫军,皇帝也守在那儿,就算她又通天的本事她也逃不出去啊!何况她真正身份也不过是浣衣局一个带了十几年的老奴罢了!
她面露紧张之色,这也更是让人怀疑是否她真的做了什么。
冬夏忙俯身在床,发现此刻夏大大已经熟睡,本着这导胎的危险和疼痛,女子是不应睡去的!她眉头紧皱,用手打开夏大大的樱口,去除那参片。放在鼻端闻着。
竟是被下了强效的蒙汗药!
这参片果真有问题!
春秋将那“医女”送出去,直接推到司徒殇脚下,司徒殇一脸蹙眉,见着春秋面目含煞的模样,不用多想便了解,必定是这老货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拖进天牢,严加看管。等今日事了了,朕,亲自审问!”司徒殇冷言怒到。身边徐恩自然是知道主子心意,挥手便领来一堆穿着重甲的卫兵,直接将那老女人拖走。
“她……怎样了?”春秋微微愣神,听出司徒殇这是真的关心自家主子。心中轻叹,这宫里难得有一人真心对她。面色微微缓和:“回皇上的话,一切还算顺利。”
然后眼中又出了一片杀人的寒意:“除了……方才那那名医女。请皇上定要查明真相!为我家娘娘讨回公道!”
司徒殇点点头,应了。其实这么些年来,这宫里究竟是谁在翻云覆雨,他心里都很清楚。今儿夏大大又正好去了慈宁宫,好巧不巧的还是在慈宁宫那儿出了事。
她还真是笃定自己必定会顾忌着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啊!
过去不是他司徒殇忍让,而是觉得都无所谓。后宫,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后宫。莺莺燕燕、曲意迎合,他根本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夏大大……却当真让他在乎,让他发狂,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种感觉,在他六岁之后便再没有过了。自从……他知道自己并非萧贵妃的亲儿,他的母亲,是被萧贵妃逼走至今仍旧下落不明以后。
寒意瞬间从司徒殇的体内弥出,周围的内侍们都感觉像突然坠入冰窖中一般寒冷。
一直在寝殿内的冬夏终于随着一群嬷嬷一道走出,灯光也一盏盏熄灭。这导胎终是结束了。司徒殇此刻想进房去,冬夏站在门外还是拦住了他:“皇上,娘娘此刻已经累地昏睡过去,奴婢想,娘娘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歇息。”
“可是……”司徒殇蹙着眉头,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冬夏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皇上放心吧,娘娘导胎的很成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况且,皇上此刻不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吗?”她意有所指,面沉入水。
思及方才那个老嬷嬷见着她和春秋流露出的神色便知她的墨水必定不深,想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根本不需要有多少技术。幕后的人,其实就是太后,只是无凭无据的,现在……既然有了这么个证据,不论怎样都得将她挖出来!
司徒殇看了冬夏一眼,向来她是不会让自己进去的。夏大大能得此丫头照料,也实是她所幸。轻叹一声,转身便改了面色。从柔软多情的丈夫,转变成刚毅沉稳却又残酷冷绝的君王。
“去天牢。”
“摆驾天牢……”夜色中,徐恩高亢的嗓音在整个皇宫的上空回旋。或许远在慈宁宫诵经念佛的太后也能够听到吧!想着,冬夏脸上的冰冷,又附上一层寒霜。
待众人走后,冬夏转身回房。
“娘娘。”冬夏轻声唤到。
从怀中掏出一节短巧的火折子,轻轻一吹,跳动的火光立刻点燃了桌上微细的油灯灯芯。
对的,导胎中女子和生产中女子是一样的,不得昏睡而去。是冬夏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将夏大大用金针刺了大穴唤醒。只是这也是透支体力的一件事。
加着方才出血过度,夏大大面色苍白如纸。
她是有话要对春秋冬夏说,才将司徒殇支走。这皇宫已让她冷心冷情冷性了,丝毫没有半点眷恋。原本看在几月的主仆情谊上,想等到花蕊出嫁之后再谋划离宫事宜,只是后来花蕊背叛,那所谓主仆情谊,姐妹之情,便已化作灰烬,散得不能再散了。
而至于流产一事,她必定是会查的。也会让太后受她改受的,夏大大想要让她受的惩罚。伤害她的宝宝,就算是地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太后娘娘又如何?她从未想过要人死,这一刻,果真是,她想她去死!
春秋和冬夏从未见过她们主子这般冷漠凶厉的神情。自是知道今日事对夏大大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师傅回来了吗?”
“回了,此刻在厢房。”
“把师傅也叫过来吧,问问他今日在慈宁宫有何发现。”
春秋点头称是,便退出房去,将百里草领了进来。
百里草进屋见了夏大大如此苍白的面色,心里也是一痛:“乖徒儿让你受苦了。”他走进了瞧才发现,夏大大似乎比其他落了胎的女子还要虚弱三分。
“怎么回事?”百里草面色有些冰冷,盯着站在一旁的冬夏。
“有人在主子的参片里掺了蒙汗药。迫不得已我才给主子扎了金针,强行将主子唤醒。”
百里草眉眼间一片冰冷。只是夏大大听了这话,似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像是不知有人想害她,平平淡淡的,也不流露半点儿情绪。
半晌才开口问着:“师傅,您方才可是去了慈宁宫?有什么发现么?”
百里草听着有些惭愧地摇摇头,夏大大也不在意,毕竟时间过去那么长,太后那而自然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收拾了。
“只是徒儿,你可有在慈宁宫吃过,或者喝了什么东西?”
她眉眼间闪过一道寒光:“她给我和静妃都喝了茶,不过我也不过微微沾了沾唇,静妃倒是全喝下去了。而且……我那时反胃,似乎将茶水全都吐出来了……之后萧太后便道我目无尊长,罚我到慈宁宫外跪上半个时辰”
百里草眸光一沉,拿出银针,便在夏大大胳膊上扎了以来,然后深吸一口气。
“是夹竹桃水。她给你喝了搀杂这夹竹桃汁液的茶水。这对于孕妇而言,简直是致命的!”百里草又沉吟了一会儿:“只是……照你的说法……今日喝下的茶水大多都吐了出去,残留在体内的根本就不足以杀死腹中胎儿致使滑胎。那又为什么……”
夏大大也在想着究竟有哪些地方算漏了……为何自己明明是孕吐,太后见着吐出去的茶水就马上要找自己的茬罚跪在外?又为何……她将地点说的如此清晰……皇后、静妃嫁与司徒殇十年未孕,衣服上的子息花香……子息……子息!
她的眸光一亮,寒意逼人。
“我那时,倒有见到一种花,香味独特,扑鼻而来。”
百里草蹙眉,却是不懂为何夏大大此刻要提到花:“嗯?有何不同?”
“名字实在奇异,唤作子息。”夏大大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度,却一字一字地击打在百里草心上。
“你说什么?子息?!竟然是子息?这在西域近乎绝种而且完全是禁止培植的花,在皇宫里竟然……”百里草一拍自己的脑袋:“大意啊!实在大意!”
冬夏完全不能理解百里草这是在懊恼什么。子息?她从未听过这种花名。
夏大大和两位丫头,正屏气凝神地在一旁,等着百里草解释。
“所谓子息,子息子息,让子安息。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能让孩子绝迹的花草。因这花效用过大,在西域被人发现后便禁止种植了。我也不过是在书上了解到这种花,实际并没有机会能够见到。所以方才出慈宁宫的时候,并未细细观察。”
夏大大听后敛了神色,黑眸深沉无际,一言不发。原是稀有物种,就连百里草都将其忽视,那太医们发现不了实属平常。
看来这后宫女子,多年无子,症结就是在这儿了。司徒殇竟有一个如此狠毒的母后,也真真是可怜!
春秋和冬夏听了百里草说的话都是惊讶的捂住口鼻,都知太后狠毒,竟是狠毒至此!怎的连亲生孙子都不放过?!
夏大大不过是略微惊诧后便归于平静。
“只是不知皇上那儿怎样了。查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和慈宁宫有关。倘若不是……我知或许他还顾念些母子亲情。自然,我与我的孩儿……也是顾念亲情的。他下不去手,这等事,便由我来做。”夏大大似乎很累了,那声音轻柔地就像羽毛飘过。
百里草实在是疼惜这个孩子,原本的那种青春、活力、干劲,居然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消磨殆尽,就剩下这一脸的淡漠和疏离。
“孩子,你放心。师傅帮你。”百里草不由握着夏大大的手说到。
她向来知道这个师傅对她是极好了,定是会为她讨回公道,只是……这是她自己的事,就算要杀人……也得她自己动手才是。
轻扯嘴角,露出不该属于这个时候的笑意。
“师傅,不必麻烦,徒儿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拜托师傅呢!”春秋冬夏听着夏大大说的这话,也是敛了敛神,终究是到这种地步了,只是不知娘娘如今的计划是怎样的。
百里草却是不明就里,如今居然还有比抓了太后还要重要的事?
“师傅……”夏大大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然后长吁一口气:“我想离开这儿。”
百里草浑身一震,长大了嘴巴。他从未想过夏大大的单子居然这么大,想要出宫?这皇宫,就像是女人的坟墓,进去以后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这……出宫怎会只是说说那样简单!这样多的女子,一辈子就老死宫中,也只有死了,才能有幸去见见外边的太阳。”百里草低下头说着。
其实他能够看出来,那个皇帝司徒殇在很多时候都有藏拙的嫌疑。他的功夫不比自己弱。今日司徒殇的表现已经确实证明了夏大大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算自己用轻功将夏大大掳走,到最后……应该也是无功而返吧!不被他杀了就是万幸了!
“嗯……我的计划就是死。”
旁听的三人惊得一跳!
“什么?!”
“娘娘!不可以啊!”
他们均是觉得荒谬至极!死?!果真如此还不如在宫里有一日没一日的过活!
之后看着夏大大深邃的眼眸,才发觉或许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倒是百里草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乖徒儿,你和师傅说说,你想个怎么死法儿啊?”
额……这话说出来脸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再加上春秋冬夏站在一旁狠盯着想要将他吃了的神情。若是真的让夏大大死了,或许先别说月枫会将他怎样,就算身边那两只母老虎都会先把他抽筋剥皮了先!
只是……春秋冬夏亦是知道自家主子并不会真的去寻什么短见,虽是今日事的确有些大了。
“不知师傅可有一种药,让人吃下去可以三天不吃不喝,脉搏心脏全部停跳,就像是死人一般?”夏大大有些试探地问着,这种东西其实她也不过是在现代那些武侠小说里见过,在大明倒是从未听说过。若是有,那必定是极好的。
最近这些天她打听到,死去的宫妃,尸体都会转移到太庙的一个特殊陵墓中。除了帝后合葬,其余妃嫔都是葬在一处。若是她果真能够假死,倒时自会有机会逃出去,这时代易容术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可以托月枫给她找一具与她体型相似的尸体,再易容成她的模样,抓住时机来个狸猫换太子,倒时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不要再留在皇宫了。
冬夏与百里草听着夏大大的描述,沉吟一会儿后,便同时惊叹道:“龟息丸!”
夏大大心中一喜,这还真是倒霉了一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只是难不成还真的有这种药!这种有些天方夜谭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大明国。似乎冬夏和百里草也都知道,那么……
“龟息丸?怎么说?难不成还真有我需要的这种药?!”夏大大有些激动地抓着百里草的衣服。
百里草见她这副模样,想想她也是念极了外边。不然成日可以锦衣玉食地在这宫中待着,又有何不好。只是……想到这后宫吃人的重重,他也有些不舍让这徒儿失去自由,又违背心意地呆在这吃人的皇宫中!
“龟息丸,可以说只存活在古典当中的神药。这是一种极寒丹药。它的效用甚至比大大你说的还要强大。它可让人就像是动物冬眠那样,久久不用呼吸,心跳脉搏完全停止,不需要水、阳光、空气,许多身中剧毒无法活下去的人,就用这个来延缓毒性对身体的蔓延,一方面又让亲属来为自己找寻解药。因为龟息丸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某一方面的效用就像是防腐丹,不会让身体腐坏。除非是让人从外部,直接刺破心脏或是看下头颅,要不然就能活上上百甚至上千年。”
她心中不由悸动,原来还有如此神奇的药丸!
“那陷入沉睡后又应如何唤醒?”
“与龟息丸相对的,还有鹿血丹。这是一种极热的丹药,正常人吃下,便会欲火焚身而死,可以说是毒性强烈,但若是与龟息丸相和,自然会中和龟息丸中的寒意。唤醒沉睡中的人。只是……这两种丹药我也只是在典籍中见过,并没有真正见谁用过。”
最后一句话,是最无用但也最重要的!典籍中的神药,不好意思,这现实中,应该是没有的。
所有书籍,八分真二分假,是否存在龟息丸是未知,能否找到,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只是站在一旁的春秋冬夏却是久久不肯出声,夏大大见了也有些奇怪。若是说她要出宫,最激动也也应该是这两个小妮子啊,为何会沉吟这样久?
“你们怎么了?”夏大大见她俩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
“主子……我当年还留在月家时,曾听老老爷提起过这龟息丸……”冬夏抿了抿嘴唇,说到。
“啊……”夏大大有些诧异地望着冬夏,眸子里有生出希望的光彩来。
“难道……”
“嗯”冬夏重重地点了点头。“月家收藏甚丰,有些藏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我曾听老老爷说起,这月家最贵重的药物里,就有一枚龟息丸以及鹿血丹。只是……龟息丸的那些效用,根本就从未有人尝试过,书上说的也未必是真。再加上若是娘娘如今想要出宫,若是按着此法,必定要联系公子,只是公子如今还在外进行家主试炼,大约还得过半个月左右时间才能回来。”
夏大大听了冬夏说的话点点头应是。再说……那月家老老爷也说,这两丸药,多是类似于镇家之宝那类的东西,就算月枫如今是月家家主,整个月家支脉错杂交横,紧紧凭靠一人的权威,应是强取不了这宝贝。能否拿到,还是个未知数。
但……夏大大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道:“嗯……总之我还得养病,出宫计划咱们还是要好好盘算一番,现在还不着急。就等着月枫回来后再说吧。”
说完便闭起眼睛假寐起来。春秋冬夏见夏大大似乎真的有些累了,便拉着百里草走出房门去。
吹熄了唯一的一盏烛光,眼前一片黑暗。
她在暗夜里张开双眼,痴痴地望着一片幽深黑暗的远方。
顾明成说,这世上,每个人来都有每个人的使命。这所有的偶然,归集到一块儿,都会成为命运的必然。
既来之则安之。她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一局,只是心境,却久久地难以安静下来。
似乎真的有些累得,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或许的确是不想离开那个男人,可又怎么样呢?现在就连和他在一起,唯一唯一的牵挂都不在了,还是因着他的母亲。
她真的有些恨,真的好恨啊!
一夜,辗转反侧。之后实在是困得、痛得、恨得、再也支持不住,才沉沉地睡去,就像陷入昏迷那样。
天牢。
司徒殇冷冷地站在审讯室里,一脸蔑视地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像是一滩烂泥的女人。
竟然和想象的不一样呢!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主,没想到嘴巴竟然这样硬!怎样也不肯吐露出那人是谁。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身后的人是谁?这个问题,朕只问一遍,一遍之后那后果,你自行承担。”
谁知在皇帝的威压之下,那老奴竟是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但依旧苟延残喘着着,不过……再难以说话。
“皇上,或许是她的家人被掌握了……所以……”徐恩在一旁说着,却触及到司徒殇那种冷冽的目光。
这些事,他自然知道。
宫廷内部,向来如此。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只有威逼和利诱。
“朕,看人看事从不看苦衷。今日她为一己私利去伤害睿贵妃,那就要有自知之明。今日,朕就要拿她,甚至她上下九族,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的血,来祭我死去的孩儿!”
一口带着血意的话被说出,司徒殇双目充血。就算面对十万敌军,他也从未有这样暴怒和欲杀光所有人的冲动。
杀!杀!杀!
绑在用刑架上的老奴,现在已是满身血污,头发粘连在一起,垂着头完全看不清脸色,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司徒殇这一番杀意盎然的话一说出,她身上一阵颤抖,像是被戳中了自己极为害怕的地方。一股子骚味混着血腥味传来,再加上牢房中特有的死尸以及蒲草霉湿的臭气。
艰难地抬头,很缓很缓,应该是在遭遇极大的痛苦。双目圆瞪,瞳孔极度收缩。浑身都在不住颤抖。
徐恩只知道司徒殇在抓了这老嬷嬷以后,吩咐天牢中行刑的官员尽量在她嘴巴里撬出点什么玩意儿来,若是撬不出来就用刑,至少磨了她的意志力,留口气就成。可……徐恩自认为自己进宫这么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在用刑以后的犯人的惨象,可……现在这个人……还能叫做人吗?
他不禁倒吸一口气。只是司徒殇在见到她的脸时,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不过是个被人胁迫的傀儡。这幕后的人慢慢查也能查出来,就算用猜的都能够猜出个大概。现在和这女人在这儿耗着,费这样多时间,不过是因为……她竟敢伤害夏大大,不可饶恕。
“现在你说出后头的人,或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至于你的家人……”司徒殇说到这儿时刻意地停顿一下,果真见到那个女人眼中那种饱含希冀的光彩,像是从死尸立马复活了似的。
冷哼一声:“你做的孽,足以诛灭九族。朕如今的心,不会有半点仁慈。”
那眸光一下子暗淡下来。徐恩站在一旁干着急。皇上这会儿子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明明心里知道什么是威逼,什么是利诱。对待这种对自己生命已经没有希望的人,家人的命就是最大的利啊!
“只是,朕,会让那个幕后之人给朕的孩儿,还有你们全家,一起陪葬!”
此言说出,知内情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明白,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会是当今太后,司徒殇心里头也是亮的和明镜儿似的。不过站在一旁的徐恩倒是没有多大的错愕之情,或许是从小都跟着司徒殇的缘故,司徒殇经历过的事、他的一切感情,他都明白。
那个老嬷嬷神情有些怪异地盯着司徒殇,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真实的想法。然后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这一个个的,母亲害儿媳、害自己的孙子,而儿子此刻却叫嚷着要杀了自己的母亲。
究竟是有多大的冤仇,能够把人心扭曲到这种地步。
罢了罢了,她错了就是错了,一切都得她来承担。
司徒殇见她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就知道她的意志力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只是这人的舌头已被生生咬断,说不出话来,他便对后面的官吏使了眼色,示意拿来纸笔。
所有人都认为,这样一来,太后必将倒台,却没想到那老奴招供出的人,不过是萧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也对,在后宫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谁的手里没害过几条人命,直到现在还“干干净净”的萧太后,自然深谙此道。凡事都假手于人,自己不过在幕后安生地坐着,事情若是不成,她顶多失了几枚棋子,火,是怎么着也烧不到她身上的。
也难怪司徒殇找了几十年依旧在她手上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监视了几十年,依旧难以发现任何能够推倒她的重要把柄。
拿了笔供,司徒殇转身,再没看后面一眼。用着略微变得有些嘶哑的嗓音道:“杀了她。”
也不会有人去关心这个女人的尸体到最后是化作泥土尘埃,亦或是成了乱葬岗搜寻食物的野狼的腹中餐。
棋子,就是这般悲哀。更不必说,她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宫中禁卫军奉旨前往慈宁宫捉了桂嬷嬷名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萧太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还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微微蹙眉,神色也是淡淡的。
桂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这样刚好,别人怀疑她,自己只要三缄其口就不会让人捉住过失,推到太后身上。自己这辈子,忠于萧家,忠于小姐。终于到死也没有有过任何背叛。
在她看来,就算这次自己死了,也能算是死得其所。
如果夏大大知道这老货竟然是这种想法,一定会翻白眼翻得晕过去。什么叫死得其所?人家军人士兵,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死得其所。害了那么多人,尸体丢出去就算狼狗吃了都会吐的货,这会儿竟然还觉得死得其所?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呵。
遵循司徒殇的命令,将桂嬷嬷转送到大理寺彻查。
大理寺寺卿凌云,是今年科举经考核以后深得皇帝宠幸的新星官员。被司徒殇收服,为人刚正不阿、是非明辨。
夏大大听闻那老奴供出桂嬷嬷,桂嬷嬷又被压往大理寺受审。便向司徒殇请求,与之一同去大理寺听审,以一个被害人的身份。司徒殇对此表示理解,同时也思虑到她身体状况,则言要同她一道去。夏大大没有拒绝,轻笑着应诺。
或许这次小产真的改变了她的性子。司徒殇只觉得眼前人似乎越发的乖顺,与过去那种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完全搭不上边,心里疼惜着她的这种变化。实则,司徒殇也是不远夏大大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似乎心如止水,似乎目光涣散,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其实她只不过是悲哀和懊恼,懊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悲哀与司徒殇最后的一点关联都要被残忍切断。但这样也好,可以心无旁骛地离开,没有牵挂,未来或许更加不会再有交集。
但伤害她孩儿的人,必须接受惩罚。这一点,不可置否。
大理寺。
凌云坐在审问台上,堂下跪着桂嬷嬷。
这桂嬷嬷原是京城尚书府萧家的家生子,自小在萧家长大,八岁便开始服侍萧家大小姐也就是当朝太后萧君凝。十六岁那年随着萧君凝入宫,一直是萧太后的心腹丫鬟。
只闻那凌云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桂百花。”
“你身为后宫的老人儿,本官根据那伪装成医女嬷嬷的浣衣局宫女的笔供得知你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说!你为何加害贵妃,又为何要加害她腹中胎儿?”
这后头一句话,是司徒殇特意让凌云加上的。实则他们手头的证据,只是指向慈宁宫中人,意图借着夏大大流产之际,加害于她。而小产之事……照着平素里太医给夏大大把的脉象来看,轻微跪一会儿,是不足以害的她流产。太后的手段他向来知道,但也从不过问,只因他亦不想让自己不爱的人怀上他的骨肉,不过这一次……司徒殇也让蒙恬为自己细细查探过,除了被夏大大吐了的那被茶水外,慈宁宫上下都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萧太后为人谨慎,必是早就将那茶水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亦难以用此来对付她。
“大人,前者老奴承认,但老奴并未害过贵妃娘娘腹中胎儿,请大人明察。”桂百花眼中露出一丝异样。
的确,那胎可不是随意就能够落下的,这一切都在太后娘娘的掌握之中。从到慈宁宫说话,到流产,再到导胎。不过她们没有预料到的是,那嬷嬷竟然会被发现,那么夏大大就没死成,身体如今也可以调养得好好的。她们也不知夏大大身旁的那春秋和冬夏心有城府,细微谨慎加上手段之高明更是远超非常人。
然而虽说流产之事的确是她们做的,但那子息……在后宫几十年,从未有人看出。皇后、静妃甚至贤妃多内未孕,也都找郎中检查过身体还有周围物事,但那屋内的熏香以及一直缠绕她们周围的淡淡花香,都未有一人看出。
这凌云之问,是在试探。
她知道的,跟在萧君凝身边数十载,这点小把戏都瞧不出的话,简直白活。
凌云蹙眉,他知道凡事讲究证据,皇上的意思是诈那老奴一诈,此刻瞅着她的面色,并无心虚之意,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坐在后堂的夏大大,听了桂百花的话,手却是不由得抓紧了衣裙,毫无意识地用力搓揉着。别人不知子息,她却知道。她不信桂百花在太后身边侍奉这样久,会不知这花朵的功效?司徒殇见到身边人肢体的僵硬以及她散发出的微微怒意,心里一痛。
这是女人最受不得的丧子之痛啊!无奈现在手中并没有充足的证据。更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其实太后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人。不由感觉心头沉闷,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司徒殇将左手伸出,牢牢抓紧夏大大拧成小拳头的手,想要给她一种安全的感觉。
但有些事发生之后,就无法再挽回了。孩子是,感情也是。
司徒殇的眼里露出一道凌厉的寒光,从夏大大入宫伊始,萧太后就与她看不对眼,赐毒酒之事他并非不知,当时还好司徒轶赶去救场。之后又纵容皇后等人与夏大大处处为难,现在又欲至她死地。萧家势力在朝中依旧巨大,宫中亦有不少心腹。今日他们虽捉了桂嬷嬷,保不准明儿又会出现什么荣嬷嬷、刘嬷嬷。只要太后在宫里一日,夏大大便不得安宁一日。那么……除了杀死她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太后送离皇宫!
“身为奴婢,你竟如此尊卑不分,竟妄图残害贵妃娘娘。说!是谁指使你的!”凌云清朗的嗓音传来,打乱了堂后两人的思绪。
“无人指使。奴婢不过是曾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惠,那日见娘娘竟那样委屈离去,心中愤恨,对那贵妃,欲除之而后快!”
桂百花的话说的字字铿锵有力,看不出一点儿心虚。让人见着就像真是她想着法子要为皇后报仇似的。只是别以为在场诸位都是傻子,看不出她的上头,可是萧太后。那慕容皇后不过是个靶子罢了。
“但本官听说,你家主子太后娘娘,向来与贵妃娘娘不对头,似乎若是太后指使你这老奴做些什么祸事更加说的通呢。”
听到太后的称呼,桂百花依旧是面不改色。
“这后宫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又岂是大人能够完全看透的?这后院之事,全是女人的天下,争风吃醋,还有最难处理得婆媳关系……太后看不惯她,不过是因为听轩阁睿贵妃,无理于太后在先,目无尊上,归之不孝;皇上受其蛊惑在后,前后将贤妃打入冷宫,皇后驱逐出宫,此为祸乱后宫,是不仁不义;还敢于政事,多次大摇大摆地进出御书房,不把前人血一般的教训放在心上,后宫不得干政!此为国之灾难!对大明不忠!实在是妖妃!”
别人不知皇上和贵妃此刻正坐在后堂听着审讯,凌云怎会不知。这老奴说的句句含泪泣血,一派“就算我杀了她也算是为后宫除害,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的模样。感觉就像,倘若她为了此事付出血的教训,也不改初衷,死而无憾。一副的舍生忘死、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