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想着入了神,就连身边三人都停下来围住她看都没有意识到。百里草猛地一拍夏大大的头:“想什么呢,哈喇子都流到地上去了!”
“自然是见着师傅您英勇神武的模样,敬仰之情如大河滔滔向前奔流,师傅果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学富五车武功天下第一的神人啊!”噼里啪啦好多个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成语,像爆栗子一样,一个个从夏大大嘴边蹦出来。
身边的两个丫鬟长大嘴巴望着在曼联对虾,满口好话的夏大大。她们家主子,什么时候学会拍她师傅的马屁了?还拍得这样响?!
百里草显然没有想到,这死丫头还会这样夸自己,虽然知道这话可能有一些违心,但百分之八十应该也是真的!百里草真心觉得很受用,而这个徒弟收来,值!
而当夏大大四人在演武场待着时,花蕊则是已经老老实实每日每夜地将自己关在房里,不敢出去。或许是羞愧,或许是畏惧。
虽然她知道自己将要嫁给七王爷了,但做出这种事……她并不能确定司徒殇是不是真得已经放过她了。
后宫,平静了将近五日。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半步花蕊和司徒轶即日完婚的消息后,就会把夏大大突染霍乱之事轻飘飘盖过。毕竟,除了花蕊这个宫女,其他参与的两位,可是这后宫里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一人是皇后,另一人则是太后。
就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司徒殇竟然下旨,皇后慕容氏善妒狠毒,做出残害姐妹、伤害皇家子嗣的行为,此等罪行,本应处死,但念及陪伴朕多年,特赦前往太庙,为皇家先祖守灵。
慕容熙皇后,是慕容丞相家的长女。这朝堂与后宫,本就互相牵制。当司徒殇还是王爷时,慕容丞相是他身后最有利的支持者,故,司徒殇娶其嫡长女慕容熙为妃。继承皇位后,即封她做皇后。两人成婚,至今已有一十二年。
其实这种婚姻,彼此之间根本说不上是郎情妾意,顶多是政治联姻中,你情我愿罢了。不管是慕容熙还是司徒殇,都是很早便明白这一点。
只是慕容熙依旧是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坚韧果敢、冷淡却又因为仁慈而深得得民心的男人。
但他不爱她,她向来知道。
所以在司徒殇登基,慕容熙成为皇后之后。慕容熙对于司徒殇能够爱上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见着他不断因为稳定朝纲,往自己后宫里纳这个嫔、那个妃,或是怎样怎样的美人时,她心里虽是不悦却依旧是会端着皇后的仪态去面对这般那般的莺莺燕燕。就算司徒殇在他处留宿,她也毫不在意。虽司徒殇不爱她,但十多年的夫妻生活,她是了解他的。他对那些嫔妃与对她并无任何差别,政治联姻对象,无情无爱。那些所谓宠幸、软言软语浓情蜜意,不过都是一些假象。
直到……那个叫夏大大的人,在太后寿诞那日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是爱、是很都那样分明强烈。这个女人和她们都不同,身世不知,更没有任何背景,就像凭空出现那样。所以不甘,她安安静静爱了那么久的男人,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丝毫感情的男人。若是他这一生都不曾爱上任何一人,她也会这样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做他的皇后一直到死都甘之如饴。只是……她看得懂,司徒殇每每看夏大大的神情都是不一样的,会很容易被激怒,会因为夏大大而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会失掉他十几年来淡漠冷硬的面具,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烈火。所以她恨,她愤怒,她嫉妒地简直要发狂!
她恨不得夏大大死啊。
做了很多事,都是为这心里的那些不甘和妒忌。慕容熙并不后悔什么,若是让她再选一次,她相信自己依旧会走上这样的极端。
只是这个男人的心,她也许从未懂过。
皇后在离宫前的那一刻,站在午门,远远望了眼朱红的高墙,还有那城楼上一直久久在注视她的那个人。她爱了一辈子的人。
这一刻,突然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或许在司徒殇的心里,也曾经有过她的。至少在慕容熙心里是这样想。或许在她心里还无比单纯的时候,司徒殇也是爱过她的。
只是沦落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慕容熙果决地转头,带着一抹笑,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行去。其实应该这样说,在她成为皇后的这三年,也就方才的这般姿态,最像一个能够母仪天下的女人。
慕容皇后被发配到太庙,众人本以为丞相慕容仁安会因此在朝堂上为女儿求情,或者对司徒殇冷眼相看。因为慕容仁安如今已五十多岁,家中小辈,三男一女。这慕容熙不仅是嫡长女,还是他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视若珍宝。
但慕容仁安在当天早朝上,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不求情,也不指责。这倒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而司徒殇对此则像是早有预料。神情平淡。
至于后位被废,慕容熙离宫,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盯着夏大大的听轩阁。自然,这皇后的放逐,在众人眼中,受益最大的应是这自入宫以来便长宠不衰的睿贵妃。她如今位份最高,又深得司徒殇喜爱,腹中怀有身孕,尽享尊荣。而且那件事情之后,太后的权威在后宫也开始衰弱,夏大大便可趁势拿了执掌六宫的大权。可谓呼风唤雨。
但当司徒殇言明要将将凤印交于她代为保管时,夏大大说什么都不肯。笑话!若是她接过那凤印,还不得被后宫那些女人嫉恨的目光千刀万剐而死啊!再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种烫手山芋,谁爱拿拿去。
同时,在慈宁宫中居住的太后亦开始潜心礼佛,完全不过问后宫之事。
在他人眼中象征着无上权利和尊荣的凤印,在夏大大的眼中还没一张百两银票值钱。她甚至还考虑过,若是将凤印拿来了,到时候出宫到当铺里当了,大概能拿多少钱。
后来思来想去,这玩意儿若是当了,那司徒殇必定会借此找到她,简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是不要的好!
而她对于慕容熙的结局,心里更是一计横生。若是……自己也得了司徒殇厌恶,是否他也会将自己逐出宫去?到时候再通知月家悄悄地助她逃走……自古向来离了宫的嫔妃,再难回宫。司徒殇如果下了驱逐的旨意,也代表了他对她再没半点情谊,就算是自己逃了,想必皇上也不会翻天覆地的去找。
倘若慕容熙或者这后宫任何一人,知道了夏大大心里的真实想法,估计就算死了,也会从棺材里直接被气活过来。
夏大大在司徒殇和她提起这事儿时,想到了过去答应静妃的那些条件。助她坐上后位。虽说静妃之后有在背地里耍些阴谋诡计,但也是在贤妃下马之后了。所以……她还是决定要信守承诺。于是夏大大便和司徒殇推荐了静妃。司徒殇考虑了半晌,想着静妃也是自己还是王爷那时纳的侧妃,论资历,在后宫中除了皇后便是她最老。掌管这凤印也没什么,便允了夏大大。
后来徐恩到静贤宫传旨,静妃竟直接欣喜地愣在那儿,连凤印和圣旨都忘了伸手去接。她本以为夏大大如今是贵妃,虽依旧属于四妃之一,但身份依旧是比她高出半截。再家上司徒殇对她的宠爱程度,皇帝废后也本就是为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凤印竟会落在自己的手上!
“徐公公……那……睿贵妃呢?皇上怎么没将这凤印交给她?”静妃知道这个问题问出口不大合适,但……她的确是非常想知道。
徐恩伏在静妃耳边轻声说道:“老奴这也是刚从听轩阁里过来,到是听见一些。是贵妃娘娘举荐的您,皇上觉得合适便允了。”说完徐恩便直起身子,往静贤宫外走去。
静妃身边的水灵方才并未听见徐恩和她家娘娘说了什么,于是就见到静妃此刻阴晴不定的表情。
她没有想过,夏大大竟然会双手将凤印捧着交与她。之前的那些合作,夏大大所谓,对后位不感兴趣,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何必放在心上呢?女人,若是有了夫君的宠爱,又享受过狗血特权之后,便会很自然地想要求更多,再多一些。可夏大大竟然……静妃如今是真的看不透那个女子。她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实在的,静妃能够看出夏大大或许对于司徒殇有喜欢,但也远远无法称作是爱。她对司徒殇的某些抗拒,静妃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所以帝王的宠爱……或许夏大大也是没多大兴趣的。那么非情、非权……静妃根本就不信一个人可以无欲无求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这是个嫁给了当朝天子的女人。
听轩阁。
司徒殇中午一般都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夏大大也是难得清闲。花蕊被打发的远远的,不在身边;司徒殇也不会老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看,烦她。皇后也是离得远远的,太后潜心礼佛……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了。最近就像她过度放松了,身边几位又整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所以她的脸和腰似乎都胖了一圈。因为有百里草在身边教她武功,顺便还当着私人医生的角色,夏大大的胎气一直都很稳定。
也不得不说,其实听轩阁还是蛮美的。最近几日安静地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那种世外桃源。
就在徐恩到静贤宫颁布圣旨的这天中午,静妃想了许久,还是去了夏大大的听轩阁。
百里草在听轩阁厢房里住着,一般是不见外人的,就算是皇帝斯图上来了,他也一般闭门不见。总之是一副就算天皇老儿来了,就算爷爷我不愿意见就不见的那阵势。
因而在宫中,除了夏大大亲近的人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人见过百里草。
所以静妃到了听轩阁,也没发现夏大大这宫中这几日竟是多了这么个老怪物。
静妃坐在主殿的次位上,妆容不同于旧日的美艳,反而显得有些内敛和沉稳的感觉,端着杯茶水在夏大大手边显得很拘谨。夏大大瞧着这样的静妃,不由勾勾嘴角:“静妃娘娘今日来我这听轩阁可有事儿?”
静妃的手颤了颤,忙站起朝着夏大大躬了躬身子:“我静妃,往日都做了些对不起娘娘的事儿,哪知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竟将这凤印交于我保管,心里愧疚非常。就冲着娘娘对我的恩情,静妃,愿意为贵妃娘娘做任何事。”
夏大大原本并未料到,自己随意甩出的所谓烫手山芋,对于别人而言时最具吸引力之物,也没想着不过一个凤印,就收服了过去皇后的死对头静妃。不过自从出了花蕊的事儿以后,她便难以再信任别人,更何况从前一直亦敌亦友的女人。只是……好听话还是得说说的。说了那些话,又不会少块儿肉,还顺了对方的气儿,有何不可呢。
“静妃姐姐快别这样客气。”夏大大显得有些慌乱的从主位上站起,上前搀扶起静妃。
“现在您可就相当于六宫之主,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况且,这也是妹妹我在遵守当日在静贤宫对姐姐的承诺罢了。有何可谢?”
静妃的眼神有些闪烁,其实她这日来,是想问问夏大大这心里究竟想要什么东西。她不信夏大大是完全的无欲无求。
“但……姐姐总应该补偿妹妹些什么才是!”
“若妹妹真有什么想要的,定会告知姐姐。不会客气的。”夏大大笑眯了双眼,就像自己这会儿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静妃当真是觉得,这贵妃是不是生了场病,脑子就给烧坏了。她喜欢什么,若是有了凤印,所有人还不都得巴巴儿地跑过来求着她受嘛!
“传太后口谕……”听轩阁外,想起了太监那刺耳的破铜锣嗓音。夏大大微蹙眉头瞧着静妃,静妃心里咯噔一跳。
“本宫方才没有去过慈宁宫,这公公怎么回来,本宫也不清楚。”
夏大大本是觉得,这么些天,慈宁宫也是静悄悄的,她的听轩阁也好久没有外人来拜见,今儿怎么静妃来了,太后亦跟着来了。果真,这后宫中人都是不想她过两天好日子啊!
“不知太后娘娘有何指教?”夏大大并未跪下听旨,不过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太监面前,微眯双眼问到。
那太监也似乎是见了夏大大的眼睛,突然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身上猛地一抖。
宫里人不是说,这睿贵妃为人谦和友善,是最好欺负最没架子的一位主子吗,为何今日……今日这眼神居然如此渗人?
“太……太后,想请静妃娘娘,贵妃娘娘一起,到……到慈宁宫去喝茶。”那小太监好不容易将话稍微完整的地说出口。夏大大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着面色有些游移不定的静妃说道:“静妃姐姐,也难得太后想起咱们俩,想着请咱们喝茶,若是不去,未免有些扫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面。”
“妹妹说的是,太后有请,咱们自然是不敢不去。”夏大大听后随即拉起静妃的手,除了殿门,跟上那太监,往慈宁宫方向走去。
在刚进宫那时,慈宁宫对于夏大大而言就无异于龙潭虎穴。什么惩罚呀、危险呀,大多都在那儿发生的。还清晰地记得,那宫女端来的餐盘上放着毒酒、白绫、剪刀时候的情形。只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要相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却是河西。
夏大大轻笑地和静妃走进慈宁宫,宫中依旧是流出那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太后一动不动地跪在黄色蒲团上,完全看不出她原本是个多么爱好权利,内心阴狠的女人,就像是这么皈依我佛了似的。
应该是听见了来人的声音,太后睁开微闭的双眼,转向静妃和夏大大的方向。一脸和蔼的笑意,扬起的皱纹让夏大大不禁想到自己过世的奶奶。不过那种怀恋的感觉也只是出现一瞬,她的眼神就顿时恢复了清明。
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演戏高手,放在现代估计都能拿奥斯卡影后奖了。这种表面功夫做的比谁都好,看着比谁都要和善,但是内心却是比谁都要黑暗,比任何人都要阴毒。说到这儿,那太后完全就是个演技派啊,千万不能被她的表象迷惑。
夏大大突然想到了上次,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司徒殇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后宫嫔妃多年未得一子,亏得是太后的功劳。
只是如今仔细想来,若是司徒殇他真想要个一儿半女,就算太后暗中使什么阴谋诡计,照着司徒殇的头脑,应该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夏大大摸着自己略微鼓出的小腹,心里有些暗惊。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你们俩来了?”太后见着两人已经到了慈宁宫,就忙不迭地从蒲团上站起来,伸出手一只拉住静妃,另一只拉住夏大大。也是,这宫里,太后向来不管事儿,在后宫中也只是和皇后亲厚一些,现在皇后去了太庙,司徒殇对她这个太后又是爱搭不理,亲生儿子司徒轶前几日又请旨赋闲家中。如此太后在宫中亲信便少了一大半,现在后宫真正掌权的是眼前这两人,一为宠妃二是暂掌凤印。
太后也听说了这静妃是因着夏大大的推荐才得以上位,倘若两人联手,夏大大与她向来是相看两厌……虽说早已尊为太后,但这心里还是不自在。想当年,慕容氏被册封为皇后,她成为太后,慕容熙名正言顺可还是被她打压一番,今儿眼前这两人……为了她自个儿地位依旧无人能够撼动,所谓杀鸡儆猴,这后宫里向来不缺那几只鸡。
“静妃,还有睿贵妃,随意坐吧。”抬头随意挥手指着堂下的两张木椅说到:“今儿好像是皇后去太庙的日子,哀家和皇后向来亲厚,本想着也去送送她,只是……咳咳。”
那萧太后话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夏大大此刻才恍神,开始细细瞧着这太后如今的模样。雪色渐渐蔓延到了两鬓,眼角的皱纹原来已经这样多了,握住她的那只手,有些枯瘦的模样,上面点缀了些淡褐色的老人斑。
那事一过,夏大大竟是感觉萧太后整个人从内到外老了超过十岁。看她这幅孤家寡人的模样,夏大大心里也生出些不忍。虽依旧是心存戒备,只是……语气还是渐渐缓和下来,眼眸中的敌意略微收敛。
“太后怎咳得这般厉害?可是感染了风寒?是否寻了太医瞧过?”静妃见着太后难受成这样,就顺势问着。思虑前后便知道,放着夏大大在一旁,就算她瞧着萧太后这般惨状,心里对太后的恶感略微减轻,但要她说出这种关怀而违心的话,必定是没法子说出的。
不管太后如此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这种面儿上关心的话,还是得有人说出来的,毕竟她是皇帝的母亲。
听闻静妃的话,太后身旁的桂嬷嬷接道:“太医来过,说太后娘娘前几日说了惊吓,郁结于身,所以风邪入体。只要好好养养不再动怒便能好。否则会留下病根儿。”那嬷嬷说完这话,眼神悄悄撇了一眼夏大大,细致些的人都能发现,这老货自然是意有所指。
但夏大大并不在意这些,她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自然是与太后同仇敌忾。那些什么受了惊吓,郁结在身之类的鬼话,或许连风寒都是假的。什么不能再动怒,想来想去,每次萧太后动怒的源头也都是夏大大,这样说不过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好歹这语气竟然也委婉了些。
看起来,夏大大也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本只是想老老实实地待着而已,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还有人瞎了眼的想拿机关枪对着她,枪支走火,怪谁?怪我咯?
只是静妃却不知道夏大大真实的想法,太后翻云覆雨多年,就算慕容熙未被废,她不管事儿那时,太后依旧是后宫里说一不二的主。看样子,夏大大这是得罪她紧了。静妃此刻是真的担心太后会对夏大大做出什么来。
萧太后抚了抚胸口,微微捋顺有些紊乱的气,言语中尽是虚弱:“哀家一把年纪了,身体有些毛病也不足为奇。倒是睿贵妃,这肚子看上去也要四个月了吧?切记平日里一定得心平气和,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和龙子才行。”
这话,果真是说的让人感动。若夏大大并不知后宫中暗地里那种污秽肮脏的手段,明白太后恨不得让司徒殇断子绝孙,那她或许还真会想着,这太后毕竟是为母亲,年龄也大了,就算怎样不待见她,还是想着抱个孙子的。只是……
不由的,嘴边弯起一抹冷笑:“臣妾谢太后关心。臣妾,自然是会好好保重身体,争取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夏大大越往后说,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其实这只是夏大大对于太后心口不一的讥嘲而已。但在静妃还有萧太后的眼里,像极了怀着身孕,满足而欣喜的笑。静妃自是觉得不以为然,而在太后看来,夏大大这笑脸,完全的,可恶至极!
真是想冲想去一把抓花她的脸,然后狠狠地踩在自己的脚下。萧太后感觉到自己僵硬的面部,以及深嵌肉中尖锐的指甲。
“这么燥的天儿,桂嬷嬷,这慈宁宫的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的连杯茶都忘了上了?”太后突然绽开笑意对着远处说到。桂嬷嬷凛了凛神,俯身道是。便招了几个小丫头把已放凉的茶水放在夏大大和静妃面前。
对于太后,夏大大总是存着一万个怀疑和小心的。只是静妃似真的口渴了,端了茶水就喝,隔了一会儿也未见什么不良反应,她的心才悄悄放下,不过轻抿茶杯,入口极低汁水罢。
抬眼望了望太后,照旧是原来的神色,一片坦然,从面儿上压根儿就看不出什么特殊来。或许是自己防范之心太盛,以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想着害自己。
夏大大不由在心里自我嘲笑一番。然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感传上心头,夏大大呕出还未真真咽下的茶水。萧太后看了瞳孔一缩。明白这是孕吐,心里更加不自在。
“睿贵妃,可是哀家这茶水不合你心意了?”太后见此,终于是照着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板下脸来。
静妃心中一跳,这太后是怎么了?问这种问题。明眼人都看的出贵妃这是平常的孕吐,并没有不敬之意啊!
只是静妃对于夏大大的事儿,虽存有感激之意,却无能为了她而惹恼太后之心。不过是暗自缩缩脑袋站在一旁。
今日太后本就存着打压这两人的心思,所以这一局,实在避无可避。但见着方才还一脸赤诚地说着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静妃,现在被那太后一压,竟只敢躲在墙角不愿做声。夏大大这心里说不上悲凉,但也是有些自嘲的。
所以说,这人性呐,都是自私的。那又谁愿为谁生,谁愿为谁死呢。何况只是略微得罪一个,如今实权早已衰弱的老妇。
但静妃躲着,不代表夏大大身边的两个丫头会冷眼旁观自家主子受到欺凌。虽说她现在很少能够被谁欺凌的。无疑,太后是一个。仰仗着自个儿是先帝后妃,当今圣上母亲,于是倚老卖老呗。
“太后,我家娘娘如今已怀胎四月,这不过是平日的孕吐,并非是对太后的茶水不满,怎敢对太后有任何的不敬之意呢!”春秋为护主说出这番话。
“大胆奴婢,主子说话,又岂能容你插嘴!来啊,张嘴二十!”那桂嬷嬷一声令下便招来两名身材粗壮的宫女,拿住春秋就要打。只是春秋也是好耐性,好忍功,闭口再也不说什么。夏大大见不得忠心于自己的人被欺负,更何况春秋冬夏对她而言,又哪里只是暗卫,哪里只是丫鬟了!她真心觉得,就是这宫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春秋或者冬夏这两丫头的一个小拇指重要。
所以她又如何能忍受别人欺侮她们!
“有本宫在,看看你们谁敢!”夏大大冷下一张脸来,目光似尖刀一般,剜这每个她目力所能及的宫人的每一寸皮肤。
那两名押着春秋的宫女,不由得松了手,屏了呼吸。
“睿贵妃,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竟由得你如此气恼!只是,别忘了,这慈宁宫是哀家的地盘,这宫女也实在是犯了错,主子说话,下人倒是没有规矩地乱插嘴,哀家不过是要替你好好教教你这丫鬟!”说道后面,太后的声音完全冷硬下来。她无法动夏大大,不过这宫人,看夏大大的表现就知道应是对她十分重要的。所以……废了她的手脚,自己也能出口恶气!
桂嬷嬷的脸上更是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从没有主子会为低贱的奴婢求情而去得罪握有实权的女人,更不用说这个我握着实权的女人是住在慈宁宫里的太后!
听着太后所说的话,夏大大极怒反笑:“本宫的丫鬟本宫自会调教,不必劳烦太后!太后还是安安心心静养,莫要被这种俗事困扰,早日去见您最敬爱的观世音菩萨才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点出了,要太后早日归天的想法。
萧太后听了怒极,本就被夏大大扰乱的心,突然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似的,呼吸也再难控制。
赶忙一把手抓住胸口,面上不由露出痛苦的神色。桂嬷嬷见形式不妙,连忙上前,为太后顺气。
夏大大只是一脸的鄙夷,想想若是这太后今儿真的就这样死了,那司徒殇是会杀了自己呢,还是和皇后那样发配到太庙去守灵?若是后者那真是太好了。
想着想着思绪飘飞,她这时的脸上竟然露出一股子满足的表情。静妃在一旁观察着两人,见到夏大大这表情,心好像骤然静止了!
贵妃她这时在做什么!为了个婢女将太后气成这副模样,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居然……居然还能够露出这种笑来!
静妃并不敢直接说出这番话,只是用眼神不断地暗示夏大大赶紧和太后配个不是。
只是就这情形,就算是在太后还能翻云覆雨的时候,夏大大都不会给她道歉。所以便莫说是在如今,她已贵为贵妃,一点儿都不惧太后,又怎会和她道歉?
何况,是她找茬无理在先。
全场都静悄悄的,夏大大也知道这太后此刻情况有些不妙,就像是现代那些老人家常会犯的心肌梗塞。估计是被自己给气的。不过……她这心里这时候也是噗噗地直冒火啊!太后您老人家找茬儿也应该找些靠谱点儿的吧,不靠谱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歪脑筋儿到老子的人身上去!
她心里是一股子愤恨,不过这面儿上,表情淡然地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
没准就是和月枫认识久了,总见着一副的木头脸。而且还总是见着司徒殇在面对外人时,那一脸坦然实则内心火冒三丈的表情。她想不被熏陶都难。
整个大殿里再没什么声音,只剩下萧太后有些沉闷而沙哑的喘息声。
再说起话来,那嗓音竟像是敲打破铜锣时发出的,众人心中皆是已经,却也不敢说什么。太后心中更是气急:“贵妃,你可知罪?”
静妃悄悄朝着夏大大那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此刻莫要再忤逆了太后。夏大大心里只是一苦,这次次到慈宁宫里来都没得好事,萧太后可能早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说要罚,如今总不能再赐她杯毒酒吧?横竖如今她都怀着身孕,就算是太后同意了,皇上也不会同意,满朝文武都会指摘太后凶狠无情,全天下都会唾弃她。
死不了,那便受呗?受了罪,司徒殇可会来救她?顺便再废了个太后,送出宫养生终老?
夏大大笑了:“臣妾何罪之有?不过若是太后娘娘这心里有气,想着朝臣妾身上撒,臣妾甘愿领罪。”
“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贵妃娘娘。这宫中女子,哀家看,还是愚昧一些比较好!”夏大大听着好像毫无意识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静妃。静妃瞧见夏大大在看自己,更是羞愧地满脸通红。
谁说不是呢,人傻是福。不过在这皇宫里,若是一点心机任人摆布,终究会被当做是弃子。
“贵妃,多次仗着皇帝喜爱,对哀家不敬,但怀着身孕。丫鬟春秋亦是不知礼数,睿贵妃教导无方。你们两人现在就到慈宁宫外背阴处给跪着吧,没有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静妃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愁意,但也不是十分惊慌。一个时辰的跪罚,不过是让夏大大落了脸面,对于胎儿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她以为此时夏大大还会反驳太后的,却听到了轻微的一声“嗯”。
带着春秋,夏大大勾了勾嘴角便向屋外走去。太后朝着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示意便跟上夏大大的步伐。静妃瞧着这大殿里估计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气氛也实在诡异。要让她陪着太后在慈宁宫里对着佛像等夏大大一个时辰,却实在也等不住,就对太后称是身体乏了,要回静贤宫。太后这时也只是怏怏,挥挥手便让她回去。
能够离这是非之地远点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静妃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早就被萧太后牢牢拿捏住了。太后算计的,不过是人心的恐惧罢了。静妃对她存有敬畏,那么凤印在静妃手中,其实也是相当掌握在萧太后的手中。真真统治着后宫的女人,根本上就是她萧太后。
见着静妃离开,萧太后凝眸望着两人方才喝的茶水,在瞧一眼门外正跪着的人儿,面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慈宁宫的背阴出,也就是太后描述的地方。桂嬷嬷带着夏大大和春秋到了那儿。她过去从未注意过这块的花草竟然如此静美。
深绿的枝叶浓郁地像要滴出水来,淡紫色的小花在绿叶的掩映下,忽隐忽现。散发出清雅的香味。
夏大大轻抽琼鼻,突然觉得这花的味道怎这样熟悉?一时半会儿倒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还在哪儿闻过这种香。
“桂嬷嬷。”夏大大突然喊到,桂嬷嬷心里一惊。
“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那紫花生得别有意趣,记得从未在外边儿见到过。不过这香,嗅起来倒是觉得熟悉。嬷嬷可知这是什么花?”听到夏大大问这花,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照着夏大大张牙舞爪的性格,在这儿跪着,又会怎样害她呢!
“贵妃娘娘没见过这花也是正常,当年西域特使出使咱们大明,向宫里进贡了这子息。子息花香味独特,只在夏末盛放但到冬季依旧绿意不减,那枝叶亦会散发出清淡的香味。太后当年身为贵妃亦深得先帝宠爱,先帝便将此花赠与娘娘。后来先帝驾崩,二皇子司徒殇继位,太后娘娘仁德,对后嫔都是极好,便时不时赠些子息制成的香薰给各位娘娘。
娘娘觉得熟悉,或许是到其他娘娘宫中曾闻到这子息熏香的味道。”
夏大大点点头,想起在皇后还有静妃宫中,都曾嗅到过这种香薰之味,而且她们的身上时而也缠绕了这子息的味道。
还未容得她细想,忽的感觉腹部一阵抽痛。夏大大忙俯身捂住自己的小腹,上齿咬紧下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额头上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直晃晃的冒了出来。
春秋突见她家主子这般痛苦的模样,暗道不好。忙不迭俯身上前,扶住夏大大微微有些颤抖的身躯。
一股热流,毫无阻碍地流出。血色,像一朵蔷薇一样在她纯白的衣裙上渲染开来,宫中呆久的人,谁还不晓得,这是流产的前奏!
春秋本是习武,见着那红艳艳的颜色,脑子猛地一轰。站起身来,一把抄着夏大大就往听轩阁跑去,也不忘了大声叫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回到听轩阁,太医未到,但百里草可还在听轩阁候着呢。他功力深厚,老远就听见春秋丫头气喘吁吁的声音,右眼皮不停地突突直跳。
“百里先生!百里先生!快……快!”春秋喘着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百里草飞身一跃便到了春秋还有夏大大身边。
此刻夏大大的下裙已经被污血染红大片,春秋抱着她的手上,也被染了黑血。
此番紧急,或许已经来不及了!这孩子保不住!
想着前几日夏大大还好好的,母子平安,不应该今日才出去这样一会儿就流产。百里草微眯双眼问着春秋:“今日你们到太后宫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春秋以为这最大的事儿,至少在她眼里与夏大大流产有关的就只有被太后法规一个时辰这件事。便细细地对着百里草说着。只是之后又想想,其实夏大大和她跪着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有半柱香的功夫,夏大大看着并无任何不适,这腹痛是突如其来的!
“只是……咱们似乎跪的还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啊!”
百里草心里一凛。照着他徒儿的身体状况,近几日跟着自己练武,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抵抗力自然也较之过去要好很多。不应该跪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出现流产这种状况!
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再瞧着夏大大这疼的面色苍白,嘴唇已经被咬得毫无血色的模样。流产是一定的,但小产后需要有嬷嬷来帮着导胎,疏通子宫,否则会对母体产生无法预计的伤害。或许会终身都无法生育!
而若是这宫里的某些有心人,买通嬷嬷在导胎用些手段,没有除净污血,那么……想到这儿,百里草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咱们先回听轩阁,帮她好好检查一下才是。”
百里草说完,便抱着夏大大往听轩阁寝殿里奔去。
司徒殇赶到时,太医已经全都到了。诊断结果早就出来了……意外小产。当然,这究竟是不是意外都还未可知。
夏大大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却还是……着了太后的道儿。
司徒殇走近床前,也不顾这样多的人正看着,便是轻轻拥着满面苍白,带着绝望神色的夏大大。他知道她心里这时候一定是苦的,他心里也苦。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儿啊!真真正正的第一个!这后宫中其他嫔妃,其实每次侍寝完以后,他都会送些有着避孕效果的物事……再加上太后的某些手段。
只是出了夏大大这儿……他不忍也不愿。他爱她,真的。所以孩子,是两人融合的证明。此刻心里,果真是苦味超过了黄连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