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这边已经与裕王挥别,吴宗嗣还在那里与宁流云说话,原本妒忌他与流苏亲近的千金们,现在一个个眼睛发红地盯着宁流云。一向心高气傲的宁流云又怎会感觉不出来!自从做了云苍第一美人之后,她最享受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于是越发借着自己受惊过度的机会,拉着吴宗嗣不肯放手。
“德性!”宁流妍嗤之以鼻,便跑到她母亲身边去了。宁流云闹刚才那一场时,负责看着她的陈妈妈一直没出现,原来是被她用香迷晕在了房间里,三夫人正派人把头昏脑胀的陈妈妈往马车上送。
流苏小声问青竹道:“你说武功将军是不是很喜欢我?”
明明喜欢,无论她走到哪里,他的眼神都会默默跟随,却在她看过来之时默默将视线转开;明明紧张,在爆炸之后第一个要寻的人就是她,却宁愿去安抚宁流云,也不向她多说一个字。这,就是将军的喜欢吗?倒是十分特别,却不是流苏需要的!
或许,这一世流苏早已强大到不再需要任何男人。至少青竹是这样认为的。
她轻声回道:“师父说你一生命犯桃花,打出生起就行夫星运!可我觉得吴将军跟他的父母不一样,是个好人,你就不要别逗他玩了。”
流苏忽的明媚一笑,“调。戏将军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的。”说罢,丢下目瞪口呆的青竹朝三夫人走了过去,三夫人知她有话要说,故意支开了宁流妍。流苏朝宁流云的方向瞟了一眼,低声道:“三娘!这可是个好机会!”
三夫人若有所思,“你是说……”
流苏借机添火加柴,“长姐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敢杀我?三娘应该明白其中的缘由!二娘已经被送到庵里仍能与侯府取得联系,这说明了什么?若非她们母女二人在侯爷面前挑唆,侯爷今日又怎会给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今日若非流苏提前有所应对,那么今天要死的就是流苏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她说完朝宁流妍望了望,“四妹可是有着大好前途呢!”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赵梨容都被关在庵里了,仍能请她表哥来害流苏,若是等她从庵里放出来,一定会向三夫人母女报仇!镇西侯明里肯定不会对她们母女怎么样,谁知他暗里会不会相助赵梨容呢?哪怕是他睁一只眼闭一眼,暗中纵容一下,以赵梨容的狠辣,她们母女绝不会好过的!
更何况,赵梨容一旦知道宁家上下都支持流妍嫁入裕王府,更是会处心积虑的破坏,那她多年来的苦心就付水东流了!
三夫人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可她对流苏的提议却不无担心,“仅是这样,还不能永绝后患吧?”
流苏轻轻一笑,“三娘不是教过流苏,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吗?只要有了这第一步,接下来怎么样不全看三娘的意思了吗!”
三夫人听了豁然开朗,不过看向流苏的眼神却带着一些警惕,“流苏,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都是二娘与长姐逼的!”流苏咬牙切齿的说完,又亲昵挽住了三夫人的手,“三娘,您可是流苏在娘家唯一的依靠,流苏以后还要靠三娘多多照拂。”
三夫人笑道:“放心,我自是将你与妍儿一般看待。手心手背,都是三娘的心头肉!”
心头肉吗?流苏在心头冷笑,你就好好看着我这块“心头肉”怎么用剔骨的尖刀,把你的心挖出来千刀万剐吧!
回去的一路,流苏还是带着青竹与宁流云、陈妈妈一车。宁流云畏惧青竹的武功,纵是对流苏在千般不满万般不甘,也没多说一个字,更兼她今日确实受到了惊吓,于是一上车就闭着眼睛休息了。直到下车的时候,她才逮到机会小声在流苏耳边道,“今天你没死成,那我就会让你比今天死得更惨一百倍,走着瞧。”
流苏只轻而有力地回了五个字,“你没机会了!”便看也不看她,带着青竹回到了落英阁。
回到这里,只留下最亲近信任的人,流苏才卸掉了全部的武装,露出最真实的疲态。看得喜兰与如柳好不心疼,她们怎会不知道流苏每次出门不是去赴宴,而是去打仗的!尤其是听了青竹简要地说了经过,更是心惊肉跳。偏是流苏不让她们跟着,害她们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
青竹瞧见,便宽慰她们道:“小姐是怕带你们出去危险,才让你们留在安全的地方。”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喜兰与如柳就更急了,“就是因为知道危险,我们才更担心!”如果小姐肯带她们去,反而表明事情没有危险到那种可怕的程度。
青竹傻眼,跟流苏以外的人说话果然费力。流苏这时已经卸掉了满头的珠翠,大大地呼了口气,“戴着这么多东西,就跟头上顶了几个雷似的,累死我了!”
见众人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朝众人一笑,“今天能捡条小命回来,真是运气啊!”
喜兰心里怨着呢,这么危险的事她却不能为小姐分担一星半点,于是嘟着嘴道:“不是幸运,而是小姐把能算的都算计到了,如果小姐少算一步,今天败的就会是小姐!”
“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还担心什么?”流苏少不得要安抚她们几句。两个丫头才破涕为笑,只听青竹突然叫道:“哎呀,我今天暴。露了实力,恐怕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她望着流苏,那意思是你得赶紧想法子善后啊!
流苏耸肩,坏坏一笑,“我累了,要睡一会儿,青竹也去睡吧,晚上咱们还有事情呢。”
“又要出去?”喜兰与如柳可就不乐意了,每次出去都不带她们!哼,偏心哪!
“不会又让我去干那些偷鸡摸狗、栽赃陷害的事吧?”其实青竹比她们更害怕,她青英仙子的美誉早就被流苏毁得差不多了!
“这种小事你不是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吗?”流苏躲在床。上,手支着头,一副坑死你没道理的笑嘻嘻模样,“我想,吴氏夫妇估计还在那里审问他们女儿与春玉楼的师兄是什么关系呢!”
“小姐——”青竹咬牙。
“睡觉!”流苏手一挥,眼一闭,睡过去了。这个小无赖!
夜半三更的时候,流苏与青竹换上夜行衣,喜兰早按她的吩咐把府里都打点好了,所以流苏青竹很快从偏门出了相府,俩人骑马飞驰而去。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京师这座繁华都市里最偏僻也是最萧瑟的地方,这里连乞丐都不会来,有的也只可能是老鼠与蟑螂。偏偏今天晚上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月黑风高,偶尔还有不知是什么的怪鸟飞过,挥动翅膀的声音在静寂的黑夜里更显恐怖!青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一定要大半夜出来干这种事吗?”来到义庄的门口,青竹死活没有胆子进去。
“怎么?堂堂青英仙子还怕鬼啊?”流苏笑着,伸手推开了义庄残破不堪的大门。吱呀一声,沉闷可怖,仿佛鬼门关大开的声音!青竹吓得又是一颤。
无奈自己发誓无论刀山火海都要陪流苏去闯,青竹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来,“你就不担心晚上做噩梦吗?”
噩梦?流苏怎么没有做过?而且还做了整整一世的时间,直到她死!鬼吗?若这世上真的有鬼,还有人敢去作恶吗!若这世上真的有鬼,站在青竹身边的她就是这世上最凶悍的一只恶鬼了!
于是流苏在黑暗里笑了,“该做噩梦的人是那么作恶多端的人,这队排起来可就太长了,怕是你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个机会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她已经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淡黄的烛光一荡开,青竹只觉得心头一暖,扑哧一声笑了,“这种时候就你还能开出玩笑来。”
流苏已经开始寻找她想要的那具尸体了,一边还不忘跟在身边的青竹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吴夫人不是喜欢去龙泽寺找高僧谈禅吗?喜欢找高人算命测祸福吗?咱们或许能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有趣的消息!”
青竹半闭着眼睛跟在流苏的后面,一个劲地催问,“找到了吗?”
“别急,别急,正在仔细找呢!”流苏说着,突然把蜡烛往青竹手里一塞,“找到了,你帮我照着!”
一柱香的时辰后,总是无人问津的义庄迎来了另一个客人。身形高大颀长,显然是个男子,他虽然蒙着面,但双目炯炯有神,两道剑眉更添无限英气。他在重复着流苏一样的事情,擦亮火烛,寻找尸体。
突然,他皱了皱眉头。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惧怕死人,但他却是最不怕的那一类,因为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了。鼻子里总是充斥的是飞扬的尘土,还有那浓得永远散不开的血腥味,但那里的血是干净的、新鲜的,每一滴血都流得有意义、有价值!
而这里不同,这里的血是凝固的、坏死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这种腐败的气息令他难以适应,他呆得越久,就越觉得恶心,所以加快了速度。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具尸体,正要细看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女人向他说道:“不用看了,尸体已经被人换掉了。”
“流苏小姐!”他盯着从暗影里慢慢走出来的女孩,心中无比吃惊,这里绝不是一个十四岁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可是对方不仅来了,而且比他先到,还敢从正面朝他走过来,分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拿下了蒙面巾,惊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