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伤而去无伤而归,足矣。”流苏一语双关,眼底满满的都是疼惜。
相比于怡妃对循王改变的满心欢喜,流苏藏在心底最真实最纯净的痛,才是循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安慰。多可悲,伤他最深的人恰恰是最懂他的人,也是他最爱的人!
知己,流苏对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一针见血。然而这个越过朋友,又不能成为夫妻的关系,却是循王心底永远的刺!然而,纵使是刺,他也只能自己背负下去!因为那是他深爱的人,他不忍心也无法去伤她的心!
所以他只吐了一个字,“好。”
流苏的心口又是一痛,她是强忍着把双手捏紧了拳头,才没有去按心口,她不想让循王担心,更害怕他会在狩猎时分神遇到危险。韦后不来,不代表她的爪牙也没有来,一切都必须万分小心!
她终是淡淡的一笑,“我等你。”
循王点头,转身离去。那轻轻的一点头,就是他对心爱女子的承诺,他会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他回到出发的队伍里,就听裕王满是醋意地说道:“十三弟就是比咱们幸运,有这么个小美人在这里等着,打猎也能多打几头啊。”
皇帝也哈哈笑道:“朕瞧着明年就该有喜事了吧?”
他显然已经忘记当初要杀流苏祭塔一事了,因为现在皇太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连国师都说是上天见怜,说是流苏慷慨赴死的孝心感动了龙神。
惇王虽然陪着笑,可他瞧着流苏伫立在那里盼望循王早去早回的模样,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犹如百爪挠心。这个蠢女人居然看不上他,偏偏看中不顶用的循王!
众人都在这里各怀心思地想着宁流苏,瑞王已经打马上前了,循王紧跟而上。其他人也赶紧去了,可不能让这俩个小子占了先机。
青竹望着众男儿离去的方向,十分的羡慕,“真没劲,循王殿下都不请小姐去打猎。”
“打猎可不是好玩的,别看现在是冬天,皇家的猎场里还是养了许多凶猛的动物,很吓人的!”喜兰的父祖是太医,所以她知道每年狩猎都有人被野兽所伤,那景象可是十分惊悚呢。
“走吧。”今年的冬日实在太冷,流苏连在风口里站一会儿都不愿意,更别说去打猎了。循王自然是不会带她去的,他可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子挨冻吹风,一个不小心还会被野兽咬。
流苏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供众女眷暂歇的大帐篷,天冷了,自然是要讨一杯热茶喝喝,胃里头才暖。这时候,大帐里的人倒不怎么多,一部分跟着男人出去打猎了,还有一部分自然是趁着这样的好机会,去贵主们的帐子里走动了。比如三夫人,不就带着流妍去讨好熙贵妃去了吗?
不过毕竟女眷的人数在那里放着,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帐子里的位置刚刚好够坐。
流苏进去的时候,只剩下最靠门口的一个位置了,旁边坐着的还是姚晴儿。她倒是不介意的,旁若无人的坐下了,可那姚晴儿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跟流苏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流苏父亲的官位比她父亲高,现在又深得循王的欢心,连皇帝都说了那样的话,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说不定明年她就能嫁进王府当王妃了。姚晴儿不过是仗着她父族母族都有势力,又极得家里宠爱,才敢去嘲笑流苏,可流苏一旦做上了循王妃就绝不是她能得罪的起了!
坐在姚晴儿另一旁的杨芷也很是不安,总觉得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诡异。可是流苏刚来,她们又不好意思马上走,到时就更要起流言,说她们是存心跟流苏对着干了。
说起流言,杨芷的心里就直发毛。那镇西侯的千金就因为一个戏子藏了她的随身首饰,到今天都被人怀疑是与戏子有染呢。镇西侯更是把她关到绣楼里,不允许她出房门一步,害得镇西侯夫人也没脸出门,以致今日打猎镇西侯府只来了吴氏父子二人。
这样坐着,确实尴尬,可是互相不说话就更尴尬了。尤其他的千金贵女都有说有话的,她们这片却鸦雀无声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恰在这时,玉贵嫔的贴身公公小印子带着一众宫女来了,说是玉贵嫔体谅众位千金小姐,特的赏了热梅汤,给大家品尝暖身。这都是宫里的老手段了,打个巴掌立立威,然后又给个甜枣哄一哄。玉贵嫔为了向姚晴儿出气,可是把当时在场的所有千金都一并罚了,这时自然要来做做好人,毕竟这些千金的父亲们都手握大权,犯不着为了一个姚晴儿都全得罪了!
众人起向谢过玉贵嫔的恩典,那公公就吩咐着宫女们给各位小姐端热梅汤了。
玉贵嫔今日是代表着韦皇后来的,流苏当然会十二分的留心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虽说她现在赏下东西,合理合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设计。每个宫女都捧有六杯茶,随机走到各位千金的面前,任她们吩咐丫环自行拿取,并不是把某一杯指定送给某人。流苏又仔细看到了那些茶盏,完全一模一样。
已经有先领到的千金打开了那茶盏,一股梅花悠然飘来。小印子立即解释道,“众位小姐品尝的茶汤都是从梅蕊上采下来的雪水,再加上梅花最嫩的花瓣,以及十几味中草药泡制而成。最适合冬日饮用,暖心暖胃暖那里,美容养颜最上品。”
小印子说“那里”的时候,还生怕大家听不懂似的,拿手揉了揉肚子。听得众千金一顿脸红耳臊,这太监也太口无遮掩了。可喝起茶汤来,却是一滴也不肯放过。“那里”可是她们以后为夫家孕育子嗣的地方,可是马虎不得。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到了流苏这里才出了问题。宫女将托盘拿来,这是流苏这边的几位小姐都不知谁该最先去拿那第一盏,于是推来推去,端盘子的宫女不知是被人推了一下,还是自己没拿稳,一盘子的茶汤都洒了,更是好巧不巧地滴到了流苏的绣鞋上。
那是天衣阁出的绣鞋,看着与秋天的绣鞋一样漂亮轻盈,可是穿在脚上却十分的温暖,不像棉绣鞋那样臃肿笨重,保暖的性能却更好。一只鞋子就价值千金,一般人可是穿不起的,便是穿得起,也都是十分爱惜的。
小宫女眼见闯祸,立即跪下来请罪,慌乱之中竟将整个托盘都打翻了,流苏的一双鞋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想不换都不行了!
小印子立即过来向流苏赔不是,又去训斥那个宫女,要把她拉出去砍掉双手。小宫女连声求饶,声音凄厉。流苏见她哭得不像假的,鼻涕眼泪都滚了出来,便为她求了几句情。
好人自是人人都想做的,更何况小印子可是玉贵嫔的人,看流苏笑话是他最想干的事情之一呀,转身回去他就能报告给玉贵嫔,让他主子高兴了。于是装模作样又训了那小宫女几句,以打她板子为由把她拖了出去,又让其他宫女端上茶汤,请流苏消气。
流苏向青竹使了一个眼色,青竹便去挑了杯茶,别的千金看流苏已经挑好,方才让自己的丫环上去拿。流苏接过茶盏打开一闻,忽的眉头轻轻一皱,叫了一声:“印公公!”
小印子立即应声,嘴才张开,青竹便用内力带起一团茶汤扫到了小印子的嘴里,小印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吞了进去。小印子不高兴了,正要说话,流苏已经将这解释成了一场玩笑,与他说笑了几句,直至确认他没有任何异样。
流苏才浅浅地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只是比起奢香楼用罕世梅花泡出来的热梅汤,要差了一个档次。喝了茶,谢过恩,流苏终于可以去屏风后面把湿到的鞋子换掉了,湿漉漉的粘在脚上,说不出的难受。更不要说茶汤刚洒下去时还有一分热气,现在已经凉透,冻得流苏脚趾发麻。
女眷们出行是可以携带一个随身的小包袱的,经过宫中女官的检查就可以带入围场,放到专门的地方,有宫女看管。喜兰去领了小包袱里的另一双绣鞋过来,可是眉宇间却很是担心。
“怎么了?”青竹问。
“咱们的包袱被人动过。”喜兰担心地说。
“确定?”流苏问。
“嗯!”喜兰点头,“我系包袱的时候都会在上面绑一根细细的发丝,刚才我去领包袱的时候发丝已经断了。发丝虽细,可是韧性很好,如果不是有人去碰,是绝不会断的!”
“检查鞋子!”流苏命令道。
“是!”喜兰急忙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小姐,玉贵嫔赐下的茶汤应该没有问题吧?”青竹总觉得那茶里透着诡异,不得到流苏肯定的答案,她心里就不安心。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了一丝害怕,因为我什么都没有闻出来,所以才会让你把茶汤扫到小印子的嘴里。”流苏的回答不像以往那样有十分的底气。
“闻不出来为什么还要害怕?”青竹与喜兰都不懂了。
“就是因为什么都闻不出来才害怕。我的解药能解世间万花之毒,可是对其他的毒却无能为力。如果他们从毒蛇、蜈蚣、毒蛛这些毒物身上提取毒素,做到无色无味,我根本就没有办法。”
流苏的心口又是一阵针刺的疼痛,只是极力隐忍,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她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她当然害怕对方已经找到了她的弱点,然后借此侵害她的性命。
青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不愿看到流苏脆弱的样子,似乎从差点被韦皇后抓去祭塔之后,流苏就变得格外谨慎。任谁离死近在咫尺,都会害怕吧!于是青竹宽慰了流苏几句,其实她不知道,流苏不是被吓破了胆,更不是惧死,她只怕自己死时她的仇人都还活着,活得逍遥快活!
“小姐!”喜兰十分肯定地报告道,“这不是咱们带来的那一双绣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