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信好好地呆在信封里,道一句失礼,赶紧拾起来也就没事了,可是偏偏那信与信封是随意地卷在一起的,仿佛是读信之人情急之下慌忙塞进袖子里的一样。
平远侯夫人原还不是十分在意,还以为不是自己的东西,可恰在此时有风吹来,信纸被微微吹开,平远侯夫人无意中扫了一眼信上的字,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伸手去捡!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信的时候,信被风吹走了几步,平远侯夫人只捡着了信封。那信纸却好巧不巧地飘到了惇王的面前,却见龙弘烨的眼底掠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不好!流苏眉头猛的一皱!听说平远侯以前曾向尹家求娶过怡贵妃,不知道惇王是不是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龙弘烨已经拾起了那纸,温雅地向平远侯夫人笑道:“您太不小心了。”
平远侯夫人却紧张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她女儿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察觉自己的异样。正要向惇王开口讨要信件,龙弘烨竟抢先开了口,“夫人的神色不对啊!莫非这信里有名堂!平远侯夫人得罪了!”说着就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平远侯夫人大惊失色,几乎就要晕厥过去,还是侯府小姐有点胆色,忙拿出药在她母亲鼻子下晃着,并努力地朝惇王笑道:“不过是家父写给家母的悄悄话,还请惇王殿下归才好!”
没想到龙弘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立即把面色一板,“好一个悄悄话!好一句大实话!”
怡贵妃蹙了蹙眉头,与循王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惇王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不过尹静怡入宫这么久,见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她倒想看看龙弘烨还能耍出什么滑头来!敢破坏她的晋封大典,都不用她说话,皇上第一个就不答应!这打的可是皇帝的脸面!
韦皇后仿佛知道怡贵妃在想什么,适时开口斥责惇王:“烨儿,你在做什么?今日可是——”
“母后!非是儿臣无理!”龙弘烨竟突然一下子跪了下来,还郑重地把信高举过头顶,“兹事体大,儿臣惶恐!”
“到底怎么回事?”韦皇后的戏演得真不错,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拿起那封信看了看,顿时脸色一沉!仿佛费尽全力才压下胸中惊天怒火,低声向皇帝请求道:“皇上还是先让众位女眷回府吧!”
皇帝顿时一脸的不快,当场质问:“皇后这是何意呀?”
女眷们的祝福尚未全部完成,现在就把人遣走,不是成心给怡贵妃添堵吗?为了这场晋封大典,怡贵妃母子可是整整忙活了一个月。
韦皇后却把声音压得更低,脸色冷峻,“臣妾若是要找她的麻烦,就不会提议晋封她了,只可惜臣妾看错了人,她不配做云苍的贵妃,更不配得到皇上的宠爱!”
循王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开口警告道:“天坛之上,还望皇后娘娘谨言!”
韦皇后却极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没资格来这里,更没有资格与本宫说话!”
来观礼的宫嫔与世家女眷们都在窃窃私语,嘴上虽然不敢明说,心里眼里莫不在怪皇后的不是。皇帝更是怒喝一声,“放肆!”
“既然皇上这么护着他们,那——”韦皇后也不辩驳,直接让周嬷嬷把信交给了皇帝最宠信的总管太监手上,“呈给皇上御览吧!还请皇上千万保重龙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怡贵妃心中气愤难平,脸上更是极其委屈,“皇后娘娘既对妹妹不满,又何必非要提议晋升妹妹的位分——”
韦皇后厉声打断,“本宫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还是离本宫远些,莫污了本宫的眼睛!”
龙弘烨已经站了起来,陪在韦皇后的身边,等待他们精心策划的好戏上演。皇帝看着信,面色一如常态,可当他看到信的最后两句话时,在一瞬间脸色赤紫!信在他手里揉成了一团,他恼怒地指着怡贵妃,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怡贵妃大感不妙,急忙上前去问皇帝怎么了。皇帝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朝总管太监吼了一声,“让她们走!”
总管太监伺候皇帝多年,近年来还极少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赶紧急忙让太监宫女们把来观礼的宫嫔与女眷都遣散走。可平远侯夫人却被留了下来,她已经受惊吓过度,晕伏在女儿的身上,只有出气的份,连进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是靠着药物吊着一口气罢了。她女儿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天家震怒,同样六神无主。
流苏从皇帝的脸色中已经猜出了七八,忙向荣华郡主道:“快!你去请皇太后与瑞王殿下来,出大事了!”
荣华郡主忙道:“那你呢?”
流苏回道:“我留在这,等你们过来!”
荣华郡主有些犹豫,她的任务是保护流苏,至于其他的事七哥哥没交待啊。流苏已经容不得她再想了,忙催促道:“快啊!我有青竹保护,不会有有事的。你快去!记得带来免死金牌!”
荣华郡主急忙点头,撒开了脚丫子就跑来。却被惇王派人给拦住了,龙弘烨精心排演了这场戏,怎么能少掉至关重要的观众呢!韦芙蓉离开时更是笑得一脸阴冷:宁流苏好好享受吧!但愿今日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流苏与荣华都不是外人,就留下吧。此事关系着循王的未来,对流苏的影响可不小呢。”韦皇后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嘴角噙着恶毒的笑容。
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倒要看看流苏今天还怎么维持她优雅从容的姿态?
今日,她定要她肝肠寸断!
流苏乖巧地答了一声是,若说不是外人,尹国公府的女眷都不是外人,为什么皇后不将她们留下呢?可见韦后是有心针对她!好!既然躲不过,那就来吧!倒要看看韦氏母子究竟能有什么样的手段!
流苏飞速朝荣华郡主使了一个眼角,她平日与荣华相处的时候,可没少教她小花招。
荣华虽是年纪小,人却聪明,立即做出着急的模样,“哎呀,哎呀,不行了,我要去方便。”说完就往外面冲,可还是被拦着不给走,荣华立即跳了起来,狠狠跺了每个人一脚,然后趁宫人们扶脚的时候,滑溜溜的跑掉了。
“都说了别拦!人有三急懂不懂?”她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可是待荣华一走,流苏却让青竹去天坛下面等着,不发生紧急之事不得出手。她自己则朝循王温雅一笑,往前靠近了几步。她会陪着他,即便是天塌下来了,她也陪着他一起撑。循王的目光一暖,回之一笑。只要有流苏在,他就什么都不怕,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可以撑过去!
这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汇,落到惇王的眼里,又妒又恨!他不禁捏了捏拳头,想做神仙眷侣是吗?他偏不让他们如意!偏要将他们活活拆散!
这时熙贵妃低低出言道:“皇上,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皇上握着那已经揉成一团的信,恶狠狠地一指怡贵妃,“问她!”
怡贵妃眼中含泪,委屈到了极点,却又在极力忍耐,“现在人都走了,皇上有什么话大可直说,臣妾侍奉皇上二十年,自问谨小慎微,克守本份,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皇家的事情!”
“那这是什么?”皇帝听到这话反而更生气,竟将那信扔到了怡贵妃的脸上。
极轻的,啪的一声!打在脸皮上虽不疼,可是怡贵妃的心里却受到了巨震!夫妻二十年,皇帝还从来没有打过她,多少都留着一点夫妻情分,可是今天,他竟当众令她如此难堪!还是当着韦明珠那贱妇的面!
被韦后讥笑眼神死死缠住的怡贵妃,终于没能忍住,任由眼泪滚落了下来。小德子要替她去捡那纸团,她却制止了,“本宫自己来!”
恚恨拾起,这是平远侯的字,虽是多年不见她还是认得的。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最后两句话上——怡妃可安好?吾子彬儿可安好?
怡贵妃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熙贵妃忙抢过纸信,看到最后两句,面色也是一变!
平远侯在静怡出嫁之前对她很是着迷,曾去尹家求娶,但皇帝有意纳其入宫,平远侯也只能含恨退让了。熙贵妃记得很清楚,尹家明明让他们断得干干净净,尹静怡入宫之后,更是再未单独见过平远侯一面!俩人已然再无瓜葛,可是又怎么会有吾子彬儿这一说呢?这彬儿分明指的就是炎彬,难不成他们私下还有往来?
不!不会的!
熙贵妃拼命地摇着头,虽然她妒忌妹妹与外甥得宠,可在大事面前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一旦怡贵妃的罪名坐实,不仅仅是她们母子性命不保,整个尹家都会受到极大的震荡。她与裕王也难逃干系!
“皇上……这……妹妹的为人,您是最清楚的呀!”熙贵妃很想为妹妹开脱,可是憋了半天也只是这么一句没甚大用的话。皇上如此震怒,明摆着已经生了疑心,又能对怡贵妃剩余多少信任?
循王与流苏他们是最后看到信的,显然龙炎彬也被那最后两句话给弄糊涂了!他对平远侯的印象实在淡得很,更不记得他母亲与此人有什么往来!
这些年平远侯代表云苍出使周边各国,促进云苍与各国的贸易往来,可谓劳苦功高。他一向极少回京,便是呆在京城除了皇帝召见,也不怎么露面。即便是受邀参加宫宴,话也不多,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喝酒发呆。自己总共也不曾与他交谈几次,母妃与他的接触就更少了!那为什么对方要说吾子彬儿呢?他难道不是皇子吗!?
流苏从循王的眼里看到了困惑,拳头握紧,脑子飞快转了起来。仅凭一封信,仅凭怡贵妃入宫前与平远侯的那些传闻,皇帝就怀疑起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未必太过武断了!可见其疑心病到了什么地步!
韦后与惇王果然好算计!这一招,实在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