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冷冷哼了一声,怒斥道:“尹静怡,你还有什么话说!?真是没想到,你竟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令皇家受辱,使尹家蒙羞!”这样的话她早就想骂了,今天总算逮到了机会!
“就凭这一封信!?”怡贵妃本失去血色的脸,因为太过激愤,在顷刻间涨得血红!她无畏地迎上了皇帝震怒的目光,眼中含泪,是痛苦!是失望!是悲痛欲绝!
她声嘶力竭,“皇上,臣妾与您二十载的夫妻情分难到是假的吗?就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您就怀疑臣妾对您不忠,就怀疑臣妾乱了皇家血统吗?臣妾当年可是清清白白嫁入皇宫的,在您身边伺候二十年,更是清清白白做人!彬儿可是您从小疼爱着长大的,您曾夸过他是所有儿子里面最像您的一个!”
皇帝听到怡贵妃这番泣血的陈述之后,想起她在宫中的种种,才悄悄缓了缓脸色,不过仍是沉郁着脸,没有开口说话。显然仍未从巨怒中清醒过来。
“怡贵妃是说信是伪造的吗?”惇王斜斜地牵着嘴角笑了,“可你刚刚也听到了,侯府小姐亲口承认这是她父亲的亲笔信!”
侯府小姐被点了名字,心头一跳,见大家都朝她望了过去,急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侯府夫人又是晕晕乎乎的,还得她去照顾,她真是连个能依赖的人都没有!
韦皇后却恰到好处地拿出她一国皇后的风范,“好孩子别怕,有本宫在这里你尽管实话实说,皇上与本宫自会为你做主。”说轻,又让嬷嬷周娟带两个宫女把平远侯夫人扶到一旁休息。孤军奋战,母亲又捏在她的手里,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还敢不敢乱说话!
侯府小姐虽然慌张无措,却是个极聪明孩子。有一个念头清晰地在她的脑子里闪现,那就是不能承认那纸是父亲所写,否则的话整个平远侯府就会大祸临头!
突然,她感到两束温暖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抬眼一望,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宁二小姐。这些年她谨记父亲的吩咐,鲜少参加各种宴会,与宁二小姐还是有首次碰面,若非此次晋封大典十分隆重,她都不会陪母亲前来。可她却听过流苏的名头,更知道她所做的那些大胆的事情,对她颇有好感。
此时见她目光友善,心头便是一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似在鼓励她不要害怕。又见她温然一笑,那笑好似穿透黑云的阳光给人无限希望!就连浑身散发着戾气的韦后与惇王也阻隔不断!
于是,侯府小姐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谨慎地回道:“可否容臣女仔细一观?”
龙弘烨眸色一沉,上前逼近一步,“怎么?难道刚才本王问你话的时候,你是胡答一气敷衍本王吗?”
模样颇有些骇人,有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戾气。若是一般人,早被吓坏,连称不敢了。可是侯府小姐见流苏温暖的目光一直追着她,令她觉得身后还有依靠,突生勇气,银牙一咬,正声回道:
“臣女不敢,只是方才慌张,并没有看清那封信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匆匆一瞥,不及多想,只是觉得很像父亲的家书,又怕将家中琐事展于人前,故而那样一说。现在……现在听闻此事关系怡贵妃娘娘及循王殿下的清白,臣女困惑,家父从不曾在家书说过那样的话!故而请求一观!”
如此回答,合情合理,还真挑不出错来。流苏微微点头,做得很好!侯府小姐才稍稍吐了一口气。
龙弘烨眼中的戾气更甚,还要欺负人家小姑娘,龙炎彬已经眼疾手快把信给了对方,“你且看清楚了!”
侯府小姐知循王是在提醒自己,于是一边慢慢看着,一边想法子该怎么回答才能避免这场滔天大祸。
怡贵妃十分聪明地借这个机会哭诉了起来,一来可以暂时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力,给侯府小姐更多思考的时间;二来她是为了勾起皇帝的温情。她将自己这些年与皇帝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说了出来,还有循王成长的种种趣事,以及皇帝多年来对她们母子的疼爱!
她太清楚皇帝这个人了,疑心太重,一旦怀疑起一件事情来就会没完没了,除非可以力排疑异,否则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没有放过,怡贵妃太清楚自己没有那样的份量!
熙贵妃也在一旁给她妹妹说好话,姐妹俩再怎么闹那也是关起门以后的事,站到人前就必须以家族利益为重。尹家多年来对嫡女的教诲,她还是谨记在心的!
韦皇后却一再打断她们的陈述,“皇上对尹氏那般情深,又对循王宠爱备至,若是这二十年来都是在替别人养——”老婆孩子,那才真是滑天之下大稽!为天下人所耻笑!
皇帝本已稍稍平复的情绪,又在瞬间汹涌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问侯府小姐,“如何?”
侯府小姐的手指猛的一颤,那张已经被皇帝揉烂了的信纸差点从她手里掉到了地上。她面对的不是惇王,而是一句就能定人生死的君王。那浑身散发的凌厉之势,根本不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够抵挡的!
这就是父亲写的信!千真万确!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信会在这里出现?她明明记得自己把信都重重锁起来放好的,尤其是这一封,上面还牵涉到了怡贵妃与循王,她就更不能怠慢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府里出了内鬼,这个内鬼还是她极信任的人,而且还被惇王给收买了!可是眼下,她要如何回答呢?
慌乱之中朝流苏看了过去,只见对方朝她做了一个嘴型——侯!侯府小姐更糊涂了,侯?什么意思?
皇帝见她半日不语,火气更大,怒喝一声,“说!”
侯府小姐扑通一声跪下了,“臣女……臣女看不明白……”
龙弘烨大骂一句,“什么叫你看不明白!大胆!刚才你戏弄本王也就算了,竟敢戏弄父皇?”
一句话,将皇帝的怒气挑拨到了极点。皇帝不仅疑心病重,还相当自负,一旦超过他的忍耐限度惹出真龙之怒,他可是不管是否冤枉,先杀了再说!
就在这时,流苏是轻轻一笑,“惇王殿下一向温雅,没想到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怪吓人的。”
立即招来龙弘烨凌厉的一瞪,皇帝也投来不满的目光,于是流苏立即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再摆出一个“本来就是嘛”的表情。皇帝不禁瞟了龙弘烨一眼,胸中的怒意倒也不似刚才那么浓烈了。
龙炎彬母女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在皇帝身边多年,太熟悉他的表情了,刚才真是被吓着了,直以为皇帝要发作了!
这样一样,侯府小姐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仿佛一个被扼住脖子里的人突然喉咙口一松,又能活过来一般!侯府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慎之又慎地回答道:“回禀皇上,纸信与纸封所用的纸张确实与父亲以往寄来的家书相同,而且字迹也十分相像,只是这确实不是父亲写的信!父亲也绝不会写这样的信!”
流苏刚刚提醒的那个侯字,便是告诉她,如果侯爷在这里他会怎么什么处理这件事?侯府小姐是平远侯最亲近的人,这些年来也得到不少真传,她把自己当成平远侯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不得不说,流苏的这个提醒十分聪明。此等大事,皇帝若不把平远侯当面叫来彻查,是无法向尹家向天下交待的!届时平远侯的处理必然与侯府小姐一致,就更增加了可信的程度。否则,光是这父女俩说的话不一样,韦氏就能再生出许多事端来!
“果真如此!?”韦皇后眉梢一拧!
“句句实话!”侯府小姐掷地有声。
“前后不一,分明是在狡辩!”惇王如何能够罢休?
他与韦后轮番恐吓侯府小姐,韦皇后甚至暗示若是再不说实话,她就对侯府夫人不客气,侯府小姐仍然死咬着牙,一字不改。平远侯府上下多少条性命,还有怡妃宫中以及循王府上下,只要她一松口,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她不得不衡量,不得不取舍!
“够了!你们如此逼迫一个小姑娘,当真不知羞耻吗?”久未开口的龙炎彬愤怒地指责韦后母子。
韦后母子微微一愣,韦皇后的一张脸更是气绿了,“本宫是你的嫡母,你意敢如此与本宫说话?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尹家真是好家教!”
“皇后娘娘既知自己是嫡母,是云苍国的皇后,就应该有皇后的风范和气度!”循王毫不退让,反而回击得更加猛烈,“且不说如此逼迫一个小姑娘承认子虚乌有之事,传出去让人笑话!皇后娘娘也是做母亲的人,更是天下人之母,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爱护之心吗?如此看来,韦家的家教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一番抢白,直指韦明珠不配母仪天下!可真将韦氏气得不轻,流苏甚是满意,龙炎彬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不待龙弘烨为他养母出头,龙炎彬已然朝皇帝跪了下去:
“父皇!儿子叫了您十几年的父皇!儿子爱您敬您,把您当成儿臣的天,人们都说骨肉之情血浓于水,亲生父子的情义是上天注定,不能隔断的,若是连您都不相信儿臣,那儿臣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间?即便儿臣是无辜的,那也是被父皇怀疑过血统的皇子!儿子将来如何面对群臣,如何面对世人,又如何在这世间立足?罢了!罢了!求父皇看父子一场的情分上,赐儿臣一死吧!”
说罢,重重磕头,脸上尽是万念俱灰的待死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