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正阳正是掩盖都来不及,对宋妈妈恨得不行。这边把一应官员请到前厅喝茶小歇,那边就把宋妈妈给吊死了,谎称她就是凶手,畏罪自尽了。一应官员拿了宁正阳的好处,自然息事宁人。再说韦相爷也叮嘱过了,这事早些结案,切勿节外生枝。于是裕王独木难支,纵是心里有千般怀疑,也没有调查的机会,只能就此作罢。
流苏也知道他是个不顶事的,于是暗中指点了一二,裕王得到线索便向皇帝如实以报。皇帝表面上驳回了裕王的说法,可是一转身就派人去暗查了。韦宁两家竟然敢瞒他这么多年,他定要将他们剥皮抽筋!可惜查到最后,证据不足,皇帝也只能是疑心加重而已了。
城外十五里,平波亭。
流苏悠悠的喝着茶,坐在她对面的龙鸿煊却似乎并没有这般闲情逸致,“留着她,不是可以证实韦家与宁家的关系吗?”
瑞王对流苏完全不商量就取赵梨容性命,有些不满。流苏利用完他之后,就刻意离他越来越远了,什么事情也不说与他知道!
流苏眯起眼睛一笑,“待数年之后再翻出她死亡的真相,效果岂不更好?”对的事情就该在对的时间里爆发出来,事半功倍!
龙鸿煊只是抿唇一笑,一副令人难以琢磨的模样,充满了神秘的感觉,很是令人着迷。
流苏承认他的迷人,却并不为其所动,“笑什么?最毒妇人心?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对待敌人我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龙鸿煊的笑容更深了,“我只是庆幸,我们不是敌人!”
流苏耸了耸肩,她可没有傻到把对方的话当真,龙鸿煊的实力绝对在她之上,单看他常带在身边的三大侍卫就不是一般人物,他背后究竟还有多少能人,流苏到现在都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我们永远不会是敌人!”虽然流苏已经无力再爱任何人,但龙鸿煊这个朋友还是很值得一交的。至少他比炎彬要让她少操很多心,他们携手,定是彼此真正的助力!
“好事,干一杯!”龙鸿煊以茶代酒。他想要的不过是流苏这句话罢了。
“干!”流苏总是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只不过有些她可以给,有些则不能。
“赵梨容一死,宁流云就要留在相府三年了,你真的打算留着她?”龙鸿煊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方才问道。他知道流苏的个性绝不会让对手有半刻好过的时候,她是不会任由宁流云在相府好吃好喝的。
“她能有那么好的命吗?”流苏幽幽一笑,“我可是听说赵天发的娘是个母夜叉,还想瞧瞧她的手段呢!”
龙鸿煊心领神会,他笑道:“流苏,你真是个下棋的高手!可是为何那日你与韦芙蓉比试的时候,不肯展露一二呢?”
流苏大言不惭,“因为不比那一局,我也能赢啊!”
左右不过是看皇帝的心情,他是永远不希望韦家的女人获胜的,所以真正的赢面一直在流苏的手上,而韦芙蓉却傻到以为这会是一场公平甚至是她占尽优势的比试!不输才怪!流苏不过是配合着让皇帝看得更开心罢了,但皇帝想看她的棋技去试探她的外祖,那就不行了!
龙鸿煊又道:“不如陪我下盘棋,如何?”
流苏拒绝,“怕你输到哭鼻子!”
龙鸿煊笑道:“我保证不哭鼻子,好不好?”
流苏看了看亭外,回道:“不好!”
龙鸿煊叹息,“为何你拒绝别人时,总是这么直截了当?”若是换了其他人对他这样说话,早就身首异处了。
流苏笑着回道:“因为是跟你啊!”
龙鸿煊又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
流苏点头,她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今天在这里约你?”
就在这时,青竹来禀报说,欧阳怿的马车到了。
赵梨容之死惊动朝野,欧阳怿知道宁家遭此变故,十分放心不下流苏,特的向皇上请旨,请求见流苏一面,安慰一下外孙女。欧阳怿一向文采出众,一封奏章呈上,连皇帝也不禁为其一片护犊之情动容,特许其下山见流苏一面,地点就在这平波亭。
“今天约我来,不就是为了给他看见吗!”龙鸿煊微微苦笑。
流苏不愧是下棋高手,走一步想十步,今天的事情早在她的预料之中。龙弘烨忌妒他们在一起,一定想方设法把欧阳怿搬出来阻止流苏。一个淡漠名利、远离政权中心的老人,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孙女再卷入其中的!而皇帝一定可怜欧阳怿一片护犊之情,满足一个古稀老人的小小心愿。
“聪明!”流苏立即给了龙鸿煊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往他怀里一钻,好一番儿女情长。
可是龙鸿煊明明知道流苏对他只是利用,应该把她狠狠推开,甚至赏上几记耳光都不过分。可他怀里的温软玉人是流苏,是他此生唯一动心的女人,他就失去了推开的力气!哪怕明知是假的,他也希望能够抓紧这一刻,只要这一刻她在他的怀里!
龙鸿煊不自觉地就用双臂将流苏圈住,越圈越紧,仿佛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流苏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这家伙是存心报复啊!
“苏儿!苏儿!”欧阳怿虽然老眼昏花,却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孙女!他的宝贝外孙女竟然被一个男人搂着,他能不生气吗?他下了马车就狂奔了过来,看清那男子竟是瑞王,手里拽紧了老烟杆,恨不得当场把这小子给打跑!
龙鸿煊已经识趣的放开了流苏,流苏也是一脸娇羞的模样,她瞪了龙鸿煊一眼,好像是在骂他大白天的怎么就情难自禁了,然后赶紧上前去扶欧阳老头,“外公!”
欧阳老头拿着老烟杆猛吸,极力要让自己平复下来,对着流苏狠狠一斥,“别叫我外公!”
龙鸿煊上前恭敬地行了长辈礼,“欧阳老先生!”
欧阳怿只是哼了一声,半分颜面也不肯给他。龙鸿煊一向识趣,便向流苏道:“你们许久未见,好好聊,我先走了。”
流苏摆了摆了手,“走吧!走吧!”眼神里又流露出不舍,仿佛与龙鸿煊已经如胶似漆,恩爱得再也分不开了一样。
龙鸿煊明知只是做戏,却仍十分受用。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要吃亏,不过吃宁流苏的亏,他吃得舒服!
欧阳老头待瑞王一走,便丢下一句话,“瑞王绝不可以!”
流苏怔了怔,看外公的反应如此激烈,就知道今天把瑞王喊来没有错。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外公近来身体怎么样?可有好好疼惜自己?苏儿又做了一些可口的菜肴,外公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苏儿近来还好,二姨娘……”
欧阳老头叫道:“瑞王绝不可以!”
流苏是聪明人,他就不信她真不明白他的意思?区区一个赵梨容的死能让他急着下山吗?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清楚得很!流苏要是为她伤心难过,那才叫傻呢!他急着下山,是因为听到了她与瑞王在一起的传闻!他绝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流苏十分不满而且困惑的模样,“我们相互喜欢,连皇上与太后都赞成!外公反对,就该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欧阳老头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是最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赌气来了一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流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外公您有事瞒着苏儿!”
“我没有!”欧阳怿背过身去,又拿起烟杆猛吸了几口,“我有什么可瞒你的?反正就是不行!”
流苏走到欧阳怿的面前蹲了下去,仰着脸诚恳地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您还要再瞒下去吗?”
欧阳怿望了望她,又背过身去,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
流苏站了起来,神情悲凄惨:“外公的一句不行,就要生生拆散苏儿与瑞王,您真的忍心吗?外公若真是不答应苏儿,苏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此残生!若还是忘不了他,就一死殉情,反正苏儿生是瑞王的人死是瑞王的鬼!”
欧阳怿听流苏连寻死的话都说了出来,实在是心惊肉跳,他的外孙女竟对瑞王用情如此之深了?也难怪,瑞王是宸后的儿子,哪有不出众的道理?若瑞王不是皇子的身份,他也是不会反对的,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外孙女一生一世都在刀尖上过日子啊!
流苏见欧阳老头仍不为所动,便一字一顿,“苏儿说得出,做得到!”
欧阳怿终于转过身来,这个外孙女跟他的女儿一样倔强,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望向流苏,质问道:“你若不好,你叫外公怎么活下去?你若不活,不是在逼外公去死吗?”
流苏立即跪了下来,“苏儿不孝!可是苏儿回不了头了,苏儿与瑞王对天盟誓生死相许,若是外公不同意,就是逼我们二人共赴黄泉啊!”
欧阳怿盯着流苏的脸,忽然有一种宿命难逃的无助感,“你们果真情深若此?”
流苏声音柔软,可是话里却藏着无穷的力量,“一生一世,生死相随!”
欧阳怿盯住流苏的脸,似乎是太过惊诧,又似乎是不太相信,久久没有作声,只是用力握着那空空的铜烟杆。流苏也静默地跪着,生死相随的事情,她外公就算不信也不会一试。因为他不是皇帝,他若是真心疼爱一个人,就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怿终于开口,“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再也忘不掉了!如果真相狰狞可怖,你也能承受吗?”
流苏认真地点了点头。
欧阳怿又道:“那你能答应我,一旦知道了真相,就与瑞王分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