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你身上有他想得到的东西。”流苏回道。
“我的身上?他能得到什么?”南宫略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吴铭东感兴趣的东西。除了身上流着南宫家的血脉,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孩。
有了南宫略这个确切的答案,以前的许多零碎的线索,已经在流苏的脑海里连成一条完整的线了,“吴铭东为了把你占为已有,真是下足了血本。他跟皇帝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置全家人的性命于危险之中,又被程敏儿拿着他的把柄那么多年,连个小妾都不敢娶回家!他应该没有想到程敏儿一直没给他生出儿子吧?活到今日,仍是后继无人,像他这种人活该断子绝孙!”
龙鸿煊想到了那夜他们在义庄检查的那个疯妇的尸体,由此可见,那个疯妇并不疯,她就是吴铭东在外面处的一个相好,怀了吴铭东的儿子又怕被家里的那位知道,结果程敏儿还是知道了消息,跑去大闹了一场,害那个女人没了孩子。都已经能够看出男女,想来已经怀了不少时候了。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一个母亲,遇到这种事都会发疯发狂的,更何况像那样的女人要进入吴家,唯一能靠的只有子嗣,程敏儿是绝了她的希望!回想那日她说的话,她应该是与吴铭东闹过的,吴铭东甚至还可能答应她为他们未出世的儿子出气。
可是吴铭东的软肋捏在程敏儿的手里,程敏儿太明白一个儿子对她地位的威胁了,因为她名下抚养的这个儿子不是吴家的血脉,而别的女人生出的儿子是!所以她拼着鱼死网破的心,吴铭东气势汹汹地找她算账,最后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那个女人当然不甘心最后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一定无数次地又跟吴铭东闹过。吴铭东对他的妻子无可奈何,就只能对这个女人慢慢疏远。那女人定是感到了这一点,才会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紧张,她肯定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程敏儿的头上,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她。与其说是为自己的儿子报仇,还不如说是给自己荣华富贵梦想的破碎,向程敏儿报复!
所以,那日吴府的管家才会拦不住她。既跟了吴铭东有些年头,府里的这些管家下人应该都是见过的,虽说进不了吴家的门,可好歹也是他家老爷的枕边人,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结果就闹出了程敏儿寿宴上的那一幕。
显然那个女人对程家姐妹是进行了一番调查的,不然她不会知道程香儿经常去那家铺子买首饰,也就没办法利用她贪小便宜的心思,把那尊装了炸药的玉观音通到她的手送到程敏儿的面前了。
唉,这都是孽!
“表哥,你听过说《六脉兵谭》吗?”流苏的声音把龙鸿煊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不是一本兵法奇书吗?听说得到它的人,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为天下最厉害的战神。这应该是每个人当兵打仗的人都渴望得到的至宝吧?”南宫略没出声,倒是龙鸿煊激动了起来。
“是的!”流苏的神情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哀伤,“外公告诉我,这本奇书,乃是我们南宫家的祖辈与慕容家的祖辈共同编著出来的,后来又经过我们的父辈们不断地实践与完善,才有了这样一本旷世奇书。我们的父祖耗尽心思编著这本书,无非是想让云苍的军事达到空前的强大,可是有些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就想夺取这本书!”
“为了夺这本书,吴铭东就充当了皇帝的马前卒,大开杀戒?”南宫略的眼睛赤红,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吴铭东对他有养育之恩,可他却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完全可以想象吴铭东在抓到他的父母之后进行了怎样的折磨!因为他无数次地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是怎样虐待俘虏,从而获得他想获得的东西的。他劝过他很多次,却被他骂没有男儿的硬气!
难怪从小到大,他总觉得父亲与他之间隔了一层;难怪父母一直疼爱妹妹远远胜过疼爱他;难怪打仗的时候,吴铭东任由他去做前锋,任由他去出生如死,有时候甚至巴不得他能够死在战场。他一直以为这都是父母亲给他的历练,却原来不过是因为他死了之后,吴铭东反而可以捞到好名声,捞到世人的敬佩,捞到皇帝更多的赏赐!
人已经无耻到了这个份上,真是连畜牲都自叹弗如了!
“听外公说,那本奇书有文有图,要结合起来,缺一不可。慕容家有一半,南宫也有一半。南宫家被灭的时候,南宫家的那一半只剩下了几片残页,没有人知道那半本书去了哪里!后来慕容家被灭的时候,倒是搜出了另外半本……”与其说是搜出来的,不过说是慕容家主动配合交出来的,一代贤臣良将,他们始终相信自己是清白的,皇帝就一定会还给他们清白!
当年南宫家与慕容家先前被灭,南宫家聪明地选择了反抗,因为就算他们不反抗,吴铭东之流也会以反抗之名大开杀戒,何不搏一搏呢?到底还有一两条漏网之鱼,如流苏,如南宫略。
而慕容家却选择了束手就擒,结果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若不是老太后手里捏着先帝的免死金牌,又颇有心机与手段,就连慕容华也是保不住的!
可惜皇帝要杀他们,无论他们怎么选择,到头来还是家破人亡!
一提到慕容家,龙鸿煊的眼中全是戾气,那样好的贤臣良将就惨死在皇帝与韦家的手上!
忽的,龙鸿煊的手心一暖,原来是流苏把她的一只小手塞进了他的掌中。龙鸿煊向流苏微微一笑,他没事,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快了,他们报仇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南宫家的那半本是不是烧掉了?”南宫略有一些十分晃乎的记忆,当年他实在太小,能记住的只有一团火光。
“没错,吴铭东得到了几张烧焦的纸片,如获至宝,疯狂地想要找到那半本奇书,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已经被舅母给烧掉了。”
以流苏他们现在的实力要打听出这些,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毕竟有云棠研制出来的毒药,还有龙鸿煊手下这些高手,要逮住一两个当年跟着吴铭东想要一起发财升官的小兵士,逼他们说出实话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吴铭东此人足够心狠手辣,那些知道内幕的人,都已经被他弄死得差不多了。
流苏继续说道:“听外公说这本六脉兵谭极其复杂深奥,没有人可以记住它全部的内容,并知道如何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就连我们的父祖打仗的时候也要时不时地拿出来翻一下手中的那半本,才能记起全部。可是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你的母亲,我的舅母。她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但是她在军事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又在南宫家耳濡目染,她可以将一整本书记得清清楚楚。”
流苏顿了顿,“我想,舅母就是以此与吴铭东谈下了条件,保你活了下来。回想当年,南宫与慕容两家被灭之后,朝中无将才可用,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的吴铭东却一连打了几个漂亮仗,获得了朝廷的重点,迅速的升官发财,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南宫略却像是没有听到流苏的话一般,心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这么说,我母亲可能还活着?”
流苏点了点头,“是的,至少南宫家被灭的时候她还活着,可是现在,就很难说了!也可能已经被吴铭东杀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要的荣华富贵也已经得到了,留着我舅母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益!”
南宫略坐着的身体已经绷紧,“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流苏坚定地点头道:“不错!不瞒表哥说,我有试着去找过,可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吴铭东既然能瞒过朝廷这么多年,没有东窗事发,显然藏得十分紧实。不过表哥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想要找,比我们要容易得多。但是有一点——”
“我知道,绝不可以打草惊蛇!”南宫略道,“你放心,我看到过吴铭东折磨人的那些手段,就算对程敏儿与吴梦歆,他也是利用多过疼爱。我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养了我这些年,就把我当成了亲生儿子,不忍对我痛下杀手。”
流苏叹息道:“你明白就好。”
南宫略咬着牙,“那些残害我们南宫家的刽子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除了吴铭东,还有罪魁祸首——当今的皇帝。可笑他南宫略从小长于贼人之手,天天把孝道与忠君爱国放在心里,誓要做一个至忠至孝的良臣孝子!他忠的是什么样的君,孝的是什么样的父啊!
流苏的目光也迸出幽幽的森冷,“表哥,这一日不会太远的!现在吴铭东不是带着人去云北了吗?这正是你的好机会。如果万幸找到了舅母,切忌不可轻举妄动。我与王爷苦心多年,为着就是给咱们的亲人报仇,切不能因为小不忍而乱了大谋。”
南宫略点头,问道:“你们去掉九川之后是不是做了什么?”
流苏与龙鸿煊是两个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的人,要说他们去九川抱着皇帝的赏赐纵情享乐,这种话只有鬼才会信吧!
流苏便把实话对南宫略说了,要成大事,除了决心,更需要实力与希望。让南宫略看到他们的实力与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焦虑以及自责的负面情绪。
“你们这真了不起,短短四年,就把云西整治成这样的规模!”南宫略感到十分惭愧,他的表妹尚为复仇做了这么努力,而他呢?
“那也是有钱做依靠,还有鸿煊手下那一群能人,才能如此迅速。”流苏笑着看了龙鸿煊一眼,他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个那么厉害的欧阳老头儿给他们当参谋,出谋划策,所以才可以事半功倍。
“表哥,不知你对吴家军以及御麟骑的掌控力究竟有多少?”龙鸿煊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云西虽然有着二十万的兵力,但是跟朝廷的几百万雄师比起来,还是太单薄了。如果南宫略可以带来吴家军的势力,那么对他们最后的大业来说,必是一个很好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