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头儿叹息一声,“你母亲还没嫁之前,我就听说宁正阳有些不规矩,与宁阁老的小妾洪氏关系暧昧不清。可是当时我并不相信,我被宁阁老的为人以及宁正阳的表相给欺骗了,以为那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加上宁阁老急着娶儿媳管束他的儿子,我就依然赞同了这门婚事,你外婆本是不愿意的……”
欧阳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悔不当初,想他英明一世,独独这个女婿选的是一败涂地。害了他女儿不说,还害了他的外孙女,若不是流苏有本事,只怕……
流苏柔声安慰道:“这门婚事也不全是坏事,母亲不还生了我吗?要是你把她嫁给别人,我们祖孙可就无缘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欧阳老头儿摆摆手,他是老了,老到需要外孙女来安慰他了。
“像宁正阳那种人,自然有比他更恶的人去收拾他!过去的事情,外公就不要再自责了!”流苏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子,“咱们现在不是挺好吗?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更重要的?”
欧阳老头儿望着流苏的肚子,目光一下子温柔了起来,那里头可是他的宝贝曾外孙呢。只是这世道未必像看到的这样太平啊!欧阳老头儿很担心自己的外孙女与曾外孙会受苦。
欧阳老头儿忙掩饰起自己的情绪,问道:“王爷呢?”
他还真是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来问。以往他每次来,龙鸿煊都不离左右,就连上茅房也是速去速回,仿佛只要他不看着流苏,流苏就会飞走了似的。
流苏略一犹豫,还是老实答道:“东狄与西蛮在边境似乎有所动作,鸿煊找慕容氏余部的人以及表哥,去商议事情了。”
打仗的事情,是龙鸿煊的强项,流苏并不在行,再加上行动不便,也就不去搀和了。不过给他们出出邪点子、歪主意,她还是很能够出其不意的。
欧阳老头儿叹息一声,“他们这么快就不安分了?”
流苏与南宫略相认的事情,已经报于欧阳老头儿知道了。欧阳老头儿与他也见过面,南宫跪谢了他对南宫家的大恩,欧阳老头儿也是一脸激动,他没想到南宫家还有真子嗣活了下来,不得不说南宫略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下,仍能睿智地保住了南宫家的血脉!
爷俩儿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欧阳老头儿让南宫略跟着流苏一起喊他外公,自此,他们就是至亲之人了!
流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现在是多好的机会,东狄国愿意安分,西蛮小太子也不干哪!”
欧阳老头儿急道:“你们现在能够控制多少兵力?万一东狄与西蛮倾巢而出,你们又将如何应会?”
流苏微微一笑,“外公怎么糊涂了?东狄与西蛮打过来,首当其冲的也该是朝廷的百万雄师哪!哪那快就轮得着咱们去冲锋陷阵?”
欧阳老头儿哼了一声,“朝廷的军队像是能打仗的样子吗?从上到下都已经腐坏完了,个个都想着怎么趁着打仗大捞一笔呢!特别是吴铭东那样的,连亲娘都能卖了,还能指望他们?”
虽然他只是在管理编书的事情,可是朝廷内外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别说西蛮与东狄联手打过来,即便是哪个过来单挑,云苍也未必能受得住。官员不力,士兵不勤,除了败仗还能有什么?
流苏知道欧阳老头儿又在那里悲天悯人了,忙安慰道:“外公只管放心好了,朝廷的军队不行了,不是还有咱们吗?还有云西军,还慕容氏余部,还有表哥的先锋营,这些都不是好惹的,足够外夷喝一壶的了。”
欧阳老头儿一个劲地摇头,“若是他们倾巢而出,咱们这点兵力怕是难以抵御啊。”
流苏笑道:“这就是你外孙女婿他们要去烦恼的事情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还少吗?东狄与西蛮敢倾巢而出,我们就管叫他落芒而逃!外公,我家王爷可是发了话了,咱们只管放宽了心,等着孩子的出生就是了。”
欧阳老头儿还在摇头,他要是真能放宽心,就好了。
不过流苏能嫁给这样一个好丈夫,还是令欧阳老头儿颇感欣慰,还好当初流苏没有听他的话,执意嫁给瑞王,否则他不是活活拆散了一对神仙眷侣?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挑选女婿方面,很是没有眼光!
“对了!”欧阳老头儿又想起一件事来,“你是用的法子让略儿知道真相的?”
流苏挑眉一笑,“外公是君子,君子有君子的办法,流苏是小人儿,小人自然也有小人的办法。外公还是别问了,您不会喜欢听的。”
对付吴铭东程敏儿那样的小人,当然不能用君子的办法,要用也只能用奸邪的毒计。欧阳老头儿这样的君子,是看不上的。
可是欧阳老头儿却摆了摆手,“我以前不喜欢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说吧说吧,你外公还受得住。”朝中尽是奸邪之人,就该用奸邪的毒计对付他们!君子之法,他们也配?
流苏便扶了欧阳老头儿坐到阳光下头慢慢说起,“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程敏儿嫁给吴铭东那么多都没能生出儿子,心里最盼望的事情一定是生儿子。她常常去庙里祈福求子,又特别相信江湖术士,凡是听到厉害,都要请到家里去算上一卦,看看命中是否有子。”
流苏既然注意上了那个大闹吴府的疯妇,她自然会密切注意吴家的一切。更何况吴家人很喜欢去奢香楼买东西,一来二往,总能探听到很多的细节。
欧阳老头儿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无论他都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夸他的外孙女手段高,把瑞王收得服服帖帖,把瑞王府治理得紧紧有条,把皇帝与太后哄得高高兴兴。他就纳闷了,在他眼里那样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的高段高呢?
即便他知道流苏有些小聪明,可那仅仅只是小聪明啊。
流苏继续道:“有了这一条,一切就都好办了呀。吴铭东又刚好出远门了,我便让表哥去给程敏儿下药,这可是云棠与纳木精心研制出来的药,可以让程敏儿在三个月之内保持喜脉的脉相。程敏儿找来吴家的家医一查,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程敏儿都多大了?这次怀孕应该是她最生一次为吴家生子的机会了。”
流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就在程敏儿确认怀胎的第二日,我派我的人装扮成术士上门造访,程敏儿这些年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术士无论算什么,自然都是一说一个准的。尤其他算得程敏儿此胎为男,将来前程无量,程敏儿又怎会不心花怒放呢?接下来的事,苏儿不说,外公也能猜得到了!”
欧阳老头儿摇摇头,“好你个流苏,江湖术士那一套,你都用上了。只要你告诉程敏儿此胎有劫难,是因为她之前做错过事情,暗示她在什么时辰坐什么样的方位前去忏悔便能消灾,保住胎儿平安无事,她一定会全盘照做的。然后把当年的往事逐一拖出。”
流苏点头,“正是如此。她忏悔的时候,表哥自然在府里偷听。那程敏儿还以为表哥去宫中值事去了,以为她的忏悔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其实都被人听了去!”
欧阳老头儿道:“你就不怕他真的是吴家的子嗣,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来一身骚?”
流苏笑了,“就凭吴铭东夫妻那样的鼠辈,也就能生吴梦歆这样的货色,哪能生出我表哥这样英武勇敢的儿子?光是样貌,就不像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有赌上一把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有三成的把握就可以去赌一赌,更何况流苏有五成!
欧阳老头儿终于笑了,“算你聪明。”
流苏笑道:“还是外公厉害,若不是您给咱们指了九川那块宝地,我又怎么能发现那边竟然有那么多的毒草,还有蛊毒之术呢?”
没有这些东西,就算云棠再厉害,也不能跟与纳木研制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药来。
欧阳老头儿问:“那药对程敏儿的身体有损害吗?”
流苏回道:“这是必然的,不过,像她那种天天进补调养的人,那点损害根本算不得什么。”
欧阳老头儿恨然道:“那就好,我还等着看这些人的下场!”
流苏笑道:“外公您就放心吧,包您看个过瘾!那程敏儿以为她怀了男胎,对表哥的态度立即冷淡了许多,吴铭东一回去,她就忙不迭地去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结果找来家医一验,又说不是怀胎,是脉相相似,一时看错了。”
流苏格格格的笑得甚欢,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妇人啊。
流苏继续道:“程敏儿那通着急啊,好好的孩子怎么没了?非要家医给她变出来不可,家医被她逼得差点没上吊!程敏儿受了很大刺激,满脑子只想着怀胎生子这一件事,什么法子都想了,快把吴家给折腾个底朝天了。吴铭东也拿她没有办法,正为此事头疼呢?表哥还一脸无辜地问‘爹娘不是已经有我这个儿子吗?娘为什么还一心一意要生弟弟啊?她都那么大年纪了?身体能吃得消吗?’吴铭东简直找不出话来回他,也不愿意在家里头呆了。”
欧阳老头儿道:“他们自乱阵脚再好不过,这样略儿就有可乘之机,说不定能找到他母亲的线索。”
外公居然对此还抱有很大希望?流苏不忍打击他,只是叹道:“舅母那般睿智,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想法子保全自己,等着与我们团聚的这一日的!”
欧阳老头儿点头。这时如柳带着管家进来了,说是宁相府的人已经搭了床在瑞王府正门的对面睡下了,还放出话来,瑞王妃什么时候见他,他什么时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