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仁寿宫,皇太后就支撑不住晕睡过去,流苏与龙鸿煊忙前忙后,召来太医开了药,又服侍皇太后喝下,派人在榻前守着,方才退出寝殿回过身去劝解泪流不止的荣华郡主。
“我怎么办?七哥七嫂,我怎么办?”荣华郡主在皇太后面前尚且还能忍耐一二,这会子已经泪水决堤而出,再也止不住。
谁知龙鸿煊与流苏尚未开口,龙炎彬已经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今天放进金瓶的六支签上面写的全是拓跋浩,无论荣华怎么抽,都只能嫁给他!这么简单的手法连我都看出来了,我就不信你们看不见!”
龙炎彬实在是火大,宫里的这些手段龙鸿煊是最清楚的,皇帝在他们面前玩这个的小把戏,龙鸿煊为什么不当场戳穿?倒要害得荣华受这样的苦?
龙鸿煊没有吭声,拆穿了皇帝就能改变心意了吗?无非是换一个法子再次宣布最后是中选的人是拓跋浩而已。皇宫里有多少这样的法子,他们今天一天就陪着皇帝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吗?
流苏回答得更是巧妙,“既然你也看到了,那你为什么没有拆穿?”
龙炎彬一愣,数年不见,流苏不仅比以前更添风韵,说起话来更是噎死人不偿命!龙炎彬动了动嘴,“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没有用?皇帝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尤其是这样的大事!
“那你们就……就这样了?”龙炎彬不能理解,任由宰割绝对不是龙鸿煊与宁流苏的处事风格,他绝不相信这俩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然也不会把他千山万水的从江南给骗回来。害他还在皇帝面前编了一大堆的理由,幸是皇帝一直有召他回京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我们不是请你回来了吗?”流苏略带谄媚的一笑。
龙炎彬打了一个激零,他没看错吧,这真的是宁流苏吗?还是说她的演技越来越差了?龙鸿煊回道:“直接说骗我回来干什么?”
流苏望了龙鸿煊一眼,似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良久方才笑道:“借点银子!”
“干什么?”龙炎彬心里直想笑。若是荣华跟他说这句话,他绝对相信对方是出于真心的,可是换成了宁流苏,怎么就感觉那么诡异呢?
“买凶杀人!”龙鸿煊恨不得把他的脸伸到龙炎彬的面前。
他太不喜欢龙炎彬看流苏的眼神了,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他对她的迷恋不减反增!他真的有点后悔把龙炎彬给骗回京都,就让他安安心心地呆在江南多好!可是一想到荣华,罢罢罢,就忍这小子几日吧!
“你们疯了!”龙炎彬虽然注意到了龙鸿煊的态度,可还是被他们那个幼稚的计划给吓到了!他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刚才的话真的是比龙鸿煊的嘴里蹦出来的吗?不会是他幻听了吧?
“我们已经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了,可是,结果如你所见,事到如今也只能疯狂一回了!”流苏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而且要快,婚礼就在三天后了!”龙鸿煊添上了一句。
这就是所谓的主意?龙炎彬抱头!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买凶杀人有多大的风险?且不说那些人能不能杀得了拓跋浩,即便是成功了,皇帝事后也拼了命的护短,东狄那边是那么容易交待的吗?大祭司拓跋瑜是吃素的吗?她的地位比东狄的国后娘娘还要高,能容易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就这样惨死在云苍吗?到时候必是一场大战,反正东狄与西蛮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差一个借口而已!
“怎么,你不愿意?你在富饶的江南混了好几年,问你借点银子,你还磨磨蹭蹭的!”流苏似乎十分生气,龙炎彬以前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根本就不是银子的事啊!”龙炎彬再次抱头!
“怎么不是银子的事?当年我与鸿煊成亲的时候,韦家人不就买凶杀人吗?要不是我们早有防备,早就命丧黄泉了!有时候,看起来最蠢的办法其实是最有用的!”流苏振振有词。
“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龙鸿煊一锤定音。
龙炎彬扶额,抱头,最后点了点头,把自己这几年来的所有积蓄都给了龙鸿煊与流苏。这两口子接了银票,抹了抹嘴,一看银票上的数字,脸色顿时黯下去了一半:在江南呆那么久就捞了这么点钱?龙炎彬,该夸你清廉呢,还是该骂你蠢呢?
龙炎彬耸耸肩膀,反正就这些了,想再多也没有,实在不够,你们俩口子想办法凑去吧!皇太后那里恐怕也有不少体己银子,你们去借点?
流苏不禁露出讨好的笑,“炎彬,你不是跟奢香楼的奢香公子交情不错嘛?不如,你去问他……”
龙炎彬厉声打算道:“我与奢香是知已兄弟,从不涉及钱财,要借你们自己去!”
流苏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不去就不去嘛,那么大声音干嘛?”
龙鸿煊瞪了龙炎彬一眼,立即上去抚了抚流苏的背,肉麻地柔声问道:“爱妃你没被吓着吧?”
流苏的手紧紧捏着银票,回道:“我煞气重,还扛得住!”
龙炎彬的嘴角狠狠一抽,不过去了九川四年,这俩口子就变成这副德性了?嗜财如命、市侩油滑!
流苏又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想去收买杀手吧!”
俩人又安慰了荣华几句,就急匆匆地出宫了,剩下荣华傻愣愣地望着龙炎彬不知所措。龙炎彬也只是叹息一声,借故告辞了!
此刻,皇帝正坐在御书房内。他面色沉冷,手里拿着一本字典,字典有些粗糙,显然不是官印的字典,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字典上的某一页,一动不动。直至小宋子进来向他秘语了几句,他的视线才从字典上微微转开。
“皇上果然料事如神,循王爷是被瑞王爷与瑞王妃给骗回来的!”小宋子在皇帝的面前,永远带着讨好谄媚的笑容,十分明显,却又不过分露骨,他知道皇帝需要的是恰到好处。
“朕看十有八九是炎彬对流苏那丫头余情未了!”皇帝说这话时有些气恨,他招了儿子那么多次,儿子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了,可是宁流苏一回来,就把他给招了回来。
若不是念着尹静怡的枉死,他心中有所愧疚,他是绝不肯纵容龙炎彬在富庶的江南呆上那么多年的!不过龙炎彬这几年一直十分老实,只想着为百姓办事,并没有与当地的官场勾结,皇帝倒也还算放心。
然而,还是得把有能力的儿子放到自己眼底子下才保险,就像龙弘烨与龙翎轩。这几年,他可没有少挑唆这两个儿子明争暗斗,只是他们实力相当才能互相牵制,不然一人独大,迟早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可是龙翎轩太不争气了,这几年要不是他暗中偏袒,龙翎轩根本就不是龙弘烨的对手,所以他一直想把龙炎彬弄回来相助龙翎轩。到底他们的母亲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龙炎彬便是与龙翎轩不对脾气,也不会看着他被龙弘烨欺负。如此一来,他也就能少操点心了,免得每每为龙翎轩那个笨蛋擦屁股,都不够他烦的!
“皇上,买凶杀人这种主意瑞王爷与瑞王妃都想得出来,实在是有些荒诞啊!”小宋子说话很有分寸,每次都是点到为止。说多了那就是干政,皇帝会十分不高兴,可是一个字都不提,他就与其他太监没有区别了,他又怎么能做皇帝的贴心人,保住他的荣华富贵呢?
“穷途末路!”皇帝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若是四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儿子会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可是他们毕竟在九川那种穷乡僻壤生活了四年之久,龙鸿煊与宁流苏看似没什么改变,其实他们早已不复当年离京时的模样了。皇帝对他们的所有细节都留心观察了好久,确认穷苦的生活已经在逐渐腐蚀他们的心志了!
宁流苏有句话说对了,有时候最笨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用的。就像她与瑞成亲的时韦家对他们的暗杀,就像他今日金瓶选婿时用的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他这个绝对的权威面前,瑞王夫妇根本无计可施!
他决意要做的事情,任何都阻止不了,就连他最心爱的宸儿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是龙鸿煊与宁流苏呢?他们也只能尽他们所能做些无谓的挣扎罢了!
“是!不过现在循王爷也回来帮忙,万一……”小宋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为皇帝打算的模样。
“几个无权无势的年轻人,能掀起什么大浪!?”皇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目光又回到那本字典上,他的目光变得沉冷异常……
慕容宸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那是他一生唯一珍爱过的女人,他从来没想过要她的命,他是那样爱她,怎么可能想她死?可是他没有想到她是那样的不肯屈服,竟然选择了最为惨烈决绝的方式来报复他的残酷,为什么她就不能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朝的稳定,都是迫不得已呢!?
所以他在她死后做了一系列残忍的事情,他忘掉她皇后的封号,他不准她葬入皇家园陵,就连对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也残酷地剥夺了他的前途,不允许其从政,甚至他还试图抹掉她在云苍王朝的一切痕迹!
可是无论他对她做了什么,那也是只有他才可以做的事情,其他人绝对没有这个资格!可是这个闲来无事编字典的承恩伯居然敢在字典里直接写出一个“宸”字,丝毫不知避讳!这实在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他绝不能放过!